永胜愣在原地,一张略显稚嫩的小脸上,似乎有些无措。
雪朦胧回头瞪了一眼穆臻言,小声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穆臻言仿若未闻般,垂眼淡淡看着面前还未收回的手,嗓音似带着一丝不悦:“以后你不用送这些过来了,公主身边自然有人专门照顾。”
永胜这才微微窘迫地收回手,低头道歉:“是永胜疏忽了,公主金枝玉叶,这点小事,肯定有人早已准备好的。”
穆臻言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雪朦胧则温和笑着:“无妨,有你这份心意,本宫收下了,这些食材你带回去给你奶奶,想必对她身子有好处。”
闻言,永胜内心的低落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咧开嘴角笑道:“那永胜就不打扰公主,世子了。”
“嗯,早些回去吧。”雪朦胧浅浅笑着。
夜色中,永胜的身影渐行渐远。雪朦胧回头,就看见一脸怨气颇深的穆臻言,不由主动挽过他的手,眨着明亮的眸子笑道:“世子爷,还生气呐?你看,我不是没有收下吗?”
穆臻言轻哼一声,语气状似威胁道:“你敢收,为夫就把他扔出府。”
雪朦胧一听,笑得更加明媚,眼角眉梢都是打趣的意味:“是,世子爷真厉害。”
穆臻言轻轻瞥了一眼,眼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夫人知道就好。”
屋内暖气充足,饭菜依旧冒着丝丝热气,暖色的烛光下,两人互相依偎的剪影,美好得如同画中的璧人。
翌日,穆臻言一早起来,刚出木兰苑,眼角余光就看见一个青衣身影匆忙跑了过来,脸色焦急,停在他面前,连喘了几口气,拱手禀告道:“世子,翁城出现异动,匈奴似乎有蠢蠢欲动之势,诸位将军命我连夜赶来将消息传递给你,请世子早日返回翁城,稳定大局。”
穆臻言看了他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他是军里派出去,藏在翁城的探子,专门负责传递消息。
只是,没有想到匈奴这么快就有动作了。
穆臻言沉吟片刻,深如幽潭的眸子掠过一抹寒芒,嗓音低沉冷冽:“我知道了,你回去传信诸位将军,时刻注意匈奴的举动,切不可掉以轻心。”
“是,世子。”说完,青衣男子又连忙消失在府里。
府里疫病还未解决,翁城又多生事端,穆臻言微微蹙眉,脸色沉冽如水,匈奴阴险狡诈,他不得不暂时离府,只是,将十一一个人放在府里,他也有点不放心。
微叹口气,穆臻言又返回木兰苑,有些事,并不是担心,就能逃避。
雪朦胧梳洗完后,一回身,就看见穆臻言站在她的身后,一身墨青色的长锦衣,身姿修长如寒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雪朦胧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了?早上的膳食还未准备好呢?”
穆臻言走过来,轻轻笑了一声:“可是我想夫人了。”
雪朦胧斜睨了他一眼:“少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穆臻言莞尔一笑:“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夫人。”
雪朦胧没想到真被她说中了,看着穆臻言面色有些沉重,不由凝眉道:“怎么了?”
“翁城出现异动,匈奴似乎有所行动。”穆臻言淡淡说道。
雪朦胧微皱了下眉,下意识问道:“那你要回去了?”
穆臻言点点头,眸里含着淡淡担忧。
雪朦胧看到他眼里的光芒,自然知道他担心什么,不由微微一笑:“府里疫病已经暂时控制住了,你尽管去吧,不用担心我。”
穆臻言自然知道他的夫人不是吃素的,可是他不在身边,难免会出现些不可控制的意外,想了想,说道:“你身边我会多派些人,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有什么消息立马叫人传给我,知道吗?”
雪朦胧上前一步,主动抱着他,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温热的心跳,闭着眼睛微微笑着:“我等你回来。”
穆臻言也搂住他,嘴角含着柔和的笑意:“好,一言为定。”
等我回来,一定要看见你。
一番告别后,穆臻言就带着冷风即刻回了翁城主持大局,雪朦胧则留在府中继续调查疫病的事情。
今日,雪朦胧如往常一样来到美人院,浮厝就一脸欣喜地走过来,微微低头说道:“公主,这药方,已经确认没有问题了,的确有压制疫病的功效。”
十五立马接过药方,交到公主手上。
雪朦胧仔细看了一眼,唇角含着淡淡笑意,又传给浮厝手上:“既然有效,那就麻烦老神医一趟,将这药方传给各大医馆,城中的病民想必十分急切需要,切莫耽误了时辰。”
什么?
公主竟然无条件将这份来之不易的药方传给各大医馆,那城中百姓岂不是就有救了?
浮厝身子一震,立马将药方收好,神色激动道:“公主果然仁善为怀,浮厝这就去办。”
“等等。”
浮厝停住脚步,看着公主。
“虽然这药方不收任何银钱,但必须让医馆同意半价出售药材。病民众多,他们还是有利可图的的,但百姓却不一定有那么多银钱买药。若是遇到买不起的病民,就说世子府愿意垫付。”
浮厝微微睁大了眸子,内心一阵激荡,公主为了民生,真的是尽心尽力了。
“是,浮厝知道了。”
雪朦胧嗯了一声,便让他退了下去,然后走进了不远处一间房门。
床上的小人儿显然脸色好了很多,一双稚嫩的眼睛看到来人时,立马坐了起来,甜甜地喊道:“公主姐姐。”
雪朦胧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笑意温柔:“钰儿,有没有好好喝药?”
钰儿乖巧地答道:“喝了,都喝光了。”
“钰儿真乖,等你病好了,姐姐带你去吃冰糖葫芦好不好?”雪朦胧眼里泛着十分柔和的光芒。
“好呀,钰儿一定会赶快好起来的。”五六岁的小孩子,一笑起来,总会有让人忍不住心软疼惜的感觉。
雪朦胧替他盖好被子:“不准再爬起来了,知道吗?着凉了姐姐就不带你去了。”
钰儿白腻的小手连忙抓住她袖子:“钰儿会听话的,姐姐不能丢下钰儿。”
雪朦胧宠溺地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姐姐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快睡吧。”
钰儿点点头,躲在温暖的被窝,侧着身子,闭着眼睛,不一会儿真的就睡着了。
雪朦胧这才退出房门,又看了其他的病人,永胜的奶奶年事已高,虽然服了药,但耐不住身子太弱,所以一直卧躺在床上,吃喝依然需要人服侍。
永胜虽然已为府中管事,但是依然每天抽出很多时间来陪自己奶奶,事事亲力而为,不想麻烦别人,是以,府中下人大多数都被永胜的孝心感,永胜在府里的名声也是一日比一日好。
浮厝将药方传给各大医馆时,都有说明这是公主的主意,并将公主的条件提了一下,各大医馆犹豫了一会,还是咬牙同意了。
毕竟,靠着这药方,只要得了疫病的人,就不得不来这买药,药材本来就盈利颇丰,半价出售,其实也能赚到钱,而且病者人数众多,这一算起来,也是大笔的财富,他们又怎么会拒绝?
渐渐,这件事被不少没钱拿药的病者传了开来,感谢公主菩萨心肠,他们本以为自己没钱买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有医馆人员看到他们一直在门外徘徊,便将他们领了进去,问他们是不是没钱买药,他们默认,以为会被轰走,没想到医馆人员竟然客气的很,连忙将药免费给了他们,还说这是公主帮你们付了。
这药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是快要冻死时突然有人送了一盆炭火来,他们又怎能不感激公主的救命之情?
后来,城中都传开了,大家都知道半价是公主特意为他们争取来的,没钱买药的病人更是一片感激,甚至有人跪在城中的庙门口,为公主祈福,感谢公主的菩萨心肠。
张副管事得知这一切后,心里恨得牙痒痒,他就是看不得雪朦胧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就知道耍手段笼络民心,他真是恨不得立马揭穿她阴险的真面目!但是世子府早已在雪朦胧的的掌控之中,经过前几次的教训,他处处小心翼翼,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眼看雪朦胧越来越得势,张副管事就沉不住气了,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尽快找出她的破绽。于是张副管事想了一夜,终于决定暗中监视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就不相信,雪朦胧能一直演下去,再怎么掩藏,也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而等到那一天,就是他翻身的日子!
老眸掠过一丝阴沉的笑意,张副管事一早便支开众人,确定冷旭在别院后,便悄悄溜进木兰苑。
从假山后绕进去,一路穿过无人的小路,张管事躲在一处偏僻的墙角,偷偷地观察着院里的动静。
一盏茶后过去,张副管事只看见十五守在外面,刚松一口气,就看见雪朦胧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黑衣女子,正是当日和冷旭在一起守在公主两侧的另一位。
她们似乎在说些什么,张管事咬着牙,侧耳使劲倾听,但还是听不清。张管事有些气馁地叹了一口气。
“谁在那边?”突然,院中传来一声冷喝。
张管事浑身僵住,连呼吸都不敢动,这就被发现了?那他该怎么办?公主肯定不会再饶过他的!
张管事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双腿有些轻微地打抖。
“喵。”突然这时,一只野猫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慌忙逃窜,似乎也被冷曦冰冷的语气给吓到了。
“哪里来的野猫?”十五皱了皱眉。
雪朦胧淡淡一笑:“算了,一只野猫而已,害不了人。”
冷曦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刚想朝着那个偏僻的墙角走过去,就听到公主的唤声:“冷曦,随我出府一趟看看民情,十五,你守在这里。”
“是,公主。”两人同时应声。
冷曦也收回了自己脚步,紧跟在雪朦胧的后面。
张副管事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幸好雪朦胧及时叫住了她,否则他就暴露了。
真的好险,张副管事听到渐行渐远的声音,身子瞬间瘫软了下来,滑落至地上,有点缓不过气来。
看来公主身边跟着高手,他只能更加小心点了。
雪朦胧蒙着面纱去城中看了一圈后,发现疫病的蔓延确实压制住了,便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
她必须找出疫病的真正原因,才能彻底断绝后患。
雪朦胧想来想去,突然想到自己的师姐,师姐幼年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定然知道不少奇病怪症,说不定恰好这种疫病,师姐就知道呢?
最重要的是,连江湖神医浮厝和鬼手毒佬都不知道的疑难杂症,雪朦胧心底隐约有个猜想:或许和蛊虫有关。
雪朦胧沉思了片刻,当即决定传信给师姐,将此次疫病的具体症状写入信中,交与一名暗卫手上。
暗卫连夜来到九幽阁,又将信交与折岚手上。
折岚捏着手里的信,不禁有些惊奇,她的小师妹,可是第一次传信给她。
打开手中的信,折岚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
“传染极快……全身红斑……黑血……腹部还有肿块……”
折岚将信放在桌上,细长的眉微凝:“怎么这么熟悉?”
寂静的房间传来手指有节奏敲在桌上的声音,折岚抿唇沉思,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丝怀疑的光芒,难道有人拿蛊毒作祟?
只有蛊毒才有悄无声息,让人毫无征兆溃败,并且有些蛊虫寄居腹中,的确会有肿块,却将蛊毒蔓延全身,甚至血液里。
细想一番后,折岚立马将自己的怀疑写入信中,连夜派人将信送了回去。
翌日下午,雪朦胧拿着手里的信,脸色凝重无比,她怎么也没想到师姐的猜测竟也会是蛊毒!
只是折岚并非潜心研究蛊之人,反而对机关遁甲之术分外感兴趣,所以她所知不多。
如果师傅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够很快找到原因。
最重要的是,如果真是蛊毒,到底是谁这么阴险,不惜赔上全城的性命,还有,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呈现在雪朦胧眼前,她不得不跳下去,才能看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