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一剑就要穿透王小银胸膛,这千钧一发之间,王小银两手垂于腹,掌心向上,猛然往上一提,一股奇异的气劲猛然升起。
“起!”
“呛”的一声,司徒净尘的长剑突然被这股气劲包围,古剑脱鞘而出,向有灵性一般直入王小银右手中。王小银手中剑一挥,周剑手中的树枝断为两截,剑气顿时化为乌有。
司徒净尘瞬间凝固,两眼从来没有过的失色。
“以气御剑!居然是这样!”
周剑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断掉的树枝,他刺出的这一剑,本已是溶入了西蜀剑派中的全部精髓,想不到,却被面前这个比他还小的年轻人轻易破解掉了。
而且,用的还是传说中以气御剑的神通!
这种剑道大成方有的神通,就只是听说过,从来也没有亲眼见识到,就连他的父亲周长龄,也绝没有这样的本事使出来。
王小银长出了一口气,平静下来,手中剑随手一甩,轻轻地插回剑鞘。他闭上眼,走到山顶边缘,细细回想着刚才那一刹那之间的感悟。
就在刚才,周剑以树枝为剑,使出最强一招冲过来的时候,王小银原本是打算以双掌齐出的方式,硬生生震断他手中的树枝的,可是,这在准备出招的一刹那之间,他似乎感觉到了身边那柄剑强烈的召唤。
一种熟悉的气息突然涌入心中,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从前,那次在山顶与司徒净尘那一战。
短暂的一刹那,无法忘却的一生。
这剑曾经染过他的血!
这把剑的主人,一生都痴于剑,在这把剑上,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和生命。
人即是剑,剑即是人。
王小银突然明白了,他能感觉到司徒净尘内心的挣扎和期待,就像这把剑一样,放下了剑,前半生的执着都失去了意义,可拿起剑,却又放不下他。
有些时候,情之一字,不仅能救人,也能伤人。伤者,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痊愈。
闭着眼的王小银喃喃自语:
“剑即是人,人即是剑,心中有剑,剑无处不在,山石草木皆可为剑。”
“剑道是道,人也是道,天道何在,在乎人心。天地万物,皆有其运转之道,心中有天地,天道自然成!”
所有心中的疑问,所有放不下的执着,在这一刻,都显得无足轻重,王小银感觉自己仿佛超脱了一切,心境比之从前更回豁达,从前想不开的,刻意坚持的,都如这山顶之雾一般,随着太阳高高升起,慢慢散去。
四大世家的争斗也好,宋青莲的追杀也罢,和吴家大少爷为萧依人的争执也罢,都像是一场梦一般。
这一刻,王小银觉得自己似乎是踏进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境界之中。
一如之前在天涯海角别墅的游泳池之中,那种玄而又玄的境界。
仰天看苍穹,阳光穿透层层迷雾照在脸上,天边云卷云舒,都仿佛与从前略有不同,那是奇妙的心灵感受,只可意会,说不出来。
他睁开眼,回头看了一眼那柄古朴长剑,然后轻轻一招手,剑再次离鞘而出,直入他手中。
他的右手在剑身上轻轻抚过,沉吟不语。
这一幕就像是神话一般在周剑和司徒净尘眼里出现,两人就像在做梦一样,揉了揉眼睛,梦又是那么真实,剑确实还在王小银手中。
这一刻,王小银的身影在他们二人眼中,是如此的虚无飘渺,不可捉摸。
周剑心里顿时充满了巨大的挫败感,他知道,他与王小银之间的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他不甘心,却又只能认命,连一丝继续争斗的勇气都没有。
司徒净尘脸上突然落下泪来,呢喃道:“闭关两年,不及一朝悟道!果真要弃剑入世了吗?”
突然,一声苍老的叹息之声响起。
周长龄不知何时出现在山顶之上,遥遥看着王小银,心中震惊无以复加,道:“想不到,五十年前的修罗被誉为百年一出的绝世武道奇才,今日,又出一个!”
“是该叹,还是该喜呢?”
王小银回过神来,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他慢慢走到剑鞘旁边,拔出剑鞘,然后回剑入鞘,捧着剑走到司徒净尘面前,递过去,道:“刚才多谢借剑!”
司徒净尘慢慢伸出手,又忽然放下,道:“这把剑,你留着吧!”
说罢,她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去。
周长龄突然出在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师傅!”司徒净尘脸上的泪仍未干,神情凄苦。
周长龄苍老的脸庞难掩内心的爱怜,语声苍凉中带着一丝柔软,道:“有些事,一直放不下,今天见了他,也想明白了许多,也该让你知道了。”
司徒净尘擦了擦眼泪,有些迷茫地看着师傅。
她自小就是个孤儿,父母双亡,是被师傅周长龄一手养大的,周长龄待她极为严厉,从小被把她和周剑一起丢到蜀山之中,日夜苦习剑术。她这一身剑道才华,都是周长龄一手雕琢出来的。
师母早亡,周剑是周长龄唯一的儿子,周家在西蜀是大族,家族派系众多,除了极少数的家族还在习武,很多都已经容入世俗之中,毕竟如今练武,没什么大的出息,除了个别极有天分,如她自己和周剑这样的,一般人都是练个把式,走出深山也能给人当个保镖啥的。
更多的周家人学会了经商,凭着周家在西蜀的声望,做的是有声有色。
因此,周家在四大家族中才有足够的份量。
并且,蜀山一脉,并不是只有一个周家,还有不少隐世不出的高人,只是早已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司徒净尘不知道周长龄要说什么,在她心里,除了对王小银的淡淡情愫,早已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了。
“是关于你和剑儿之间的事!”周长龄眼见司徒净尘似是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便出言道。
司徒净尘一听这话,凄苦的神色顿时一变,冷得让人心寒,道:“我和师兄之间没什么事,也绝对不可能!”
周剑此时本已被王小银打击的不行,听到心爱的人如此绝情的话,更是心中彻底凉了,再也顾不得昔日的朝夕相处之情,歇斯底里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司徒净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中虽然不忍,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对她更是百般呵护,可是感情的事就是这样,往往不是你对我好,我就要嫁给你这样子。她对周剑,更像是对哥哥一样的感情。
悟剑数百个日夜,这种兄妹之间的感情也越发的淡了。
周剑咆哮道:“你总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我到底是哪里不好?我哪里比不上这个人了?就因为你曾经刺过他一剑,你就忘不了他,对吗?那你刺我好了,尽管来刺,刺十剑我也不怕!”
周长龄看着儿子根本已经是失去理智,连这样的胡话都说了出来,顿时心里越发的悲凉,道:“剑儿,你太执着了!”
“执着?”
周剑冷笑道:“为什么你也每次都这么说?我是你的儿子啊!她是你的徒弟,我们两个本来就是天生一对的,你为什么每次都要阻止我们在一起,你说啊?为什么?”
周长龄确实是三番两次的阻止他们二人的事,有一次甚至亲手打了儿子一巴掌,如今听着儿子这样的直接逼问,他也不禁老泪纵横,有苦难言。
王小银做为局外人,倒是看得更清,眼瞅着周长龄的神色,以及朦胧中感觉到他看着司徒净尘的表情,他仿佛猜到了几分。
也许,司徒净尘的身世,并不是孤儿那么简单。
想到这一点,王小银苦笑了一下,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说出来更好的办法?”
周长龄擦了一下眼睛,看着司徒净尘,颤声道:“剑儿,我一直不肯让净尘和你在一起,那是因为,她是你的亲妹妹!”
王小银心里暗叹,果然是这样!
周剑愣住了,眼神空洞麻木,像石头一般定在了那里。
司徒净尘陡然睁大了眼,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响,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一般,只有一句话在脑海里盘旋不止。
“她是你亲妹妹!”
“她是你亲妹妹!”
……
“这么说来,师傅你就是我的父亲了!”司徒净尘勉强保持镇定,冷静地问了一句。
周长龄羞愧地点了点头,无法直视女儿的眼神,这二十多年来,让她过着无父无母的生活,虽然自己对她同样是疼爱,可是这种爱,与父爱又差了那么多。
“当年我在外游历,遇见你母亲,便喜欢上了他,可是那个时候,我早已娶了剑儿的母亲,剑儿的母亲脾气不好,我知道她不可能接受我在外边有别的女人这个事实,便把你母亲安顿在离这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子里面,那时,你母亲已经怀了你。”
“后来,你母亲生你时落下了病根,没多久就去世了,我就把你抱了回来,慌称是在外边捡的孤儿,剑儿母亲心其实不坏,也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照顾。这一转眼,就二十多年过去了!”
司徒净尘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孤儿,却从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师傅的女儿。这一番话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周长龄苦笑着看着儿子,道:“现在你该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