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听着像地下工作者接头啊!”舒朗忍不住笑了一下,“卖给他就没我事了吧?”
“事情办好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记住,这件事别和别人说。”“青花赏瓶”说着,将一张略带香味有暗纹的名片放在舒朗面前。然后,在南美鹦鹉“慢走,欢迎再来”的告别声中飘然而去。
“沈佳”——“青花赏瓶”留下的名片只有名字和一行电话号码。舒朗正反面看了两遍也没发现更多信息。“青花赏瓶”好像来无影去无踪,却又像对这里了如指掌,甚至能掐会算,连信封里的四千元都计划好了,神奇得不可思议。舒朗甚至掐了自己腿一下,又看了地上的碎瓷片,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中。
坐在沙发上,舒朗开始琢磨“青花赏瓶”让卖的粉彩小碗,碗不算大,直径十几厘米,保存得非常完好。粉彩虽是雍正朝的最好,但乾隆款的也不乏精品。即使是这样的高仿,卖个一两万也不新鲜。为什么?真货动辄数十万、上百万,一般收藏家谁买得起,非得富豪、名企,靠资金雄厚,有闲钱又有雅趣才玩得起。而在自家百宝阁、书柜等处作个装饰,附庸一下风雅,高仿也“堪当此任”。舒朗想,“青花赏瓶”想卖给的这个人,估计就是这样的圈外人士,不会是什么高端精英人物。
舒朗在大学学的是新闻专业,在大学老师授课时的煽乎下,还真想毕业后向名记者奋斗。实习期间曾在省报连续发了几篇有一定影响的系列报道,更增强了他的信心,只待毕业后一展宏图。却不想毕业时求职受挫,班上几个学业成绩远不如他的同窗,因社会关系给力,拼爹拼妈拼脸蛋,生生将他排除在省城几家大报的门外。心灰意冷中,恰逢原来不太看好的这家省内二线旅游城市的朔方早报到学校招人,舒朗义无反顾毅然应聘。
误打误撞进入古玩行却纯属偶然。在朔方早报,舒朗一直在经济部打拼,在市场大潮中,经济部是比较实惠的部门,舒朗已习惯在发布会上拿信封,在饭店酒桌旁聊报道的日子,做八年经济记者,他体重增长了20公斤。如果不是那次省里组织文化艺术周抓官差的采访,他对古玩行还真是从未涉足。一般这类报道都是文化采访部门的事情,偏偏省里要求大张旗鼓报道,打造文化强省,各媒体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早报领导一看,光文化部门记者不够用的,就临时将舒朗选派上阵,负责文物展览和拍卖报道。就在这次采访报道中,舒朗结识了改变他命运的贵人——一家大企业办的艺术馆常务副馆长秦砚。
多年当经济记者使舒朗过于关注“狭义经济”,最多也就是关注一点所谓“经济搭台,文化唱戏”中的文化现象。真派去采访文化周活动,竟不知从何着手。急忙从网络上“恶补”文化周文物展览和拍卖相关内容。搜索中,舒朗发现了文化周中一个多处留名的人——宋元文化艺术馆常务副馆长秦砚,什么“著名文化学者”“文化周论坛报告人”“大型文物展览高级顾问”“首届明清民间文物拍卖会策划”……采访到这个人几乎就把文化周的大量活动新闻看点“尽收囊中”。搜索秦砚的个人资料,舒朗惊喜地发现,这个“成功人士”竟有短期在本报的从业经历,凭这层故旧关系,吃点“偏饭”应该没问题。
果然,舒朗在文化周活动现场找到秦砚,一套近乎,秦砚热情有加,为舒朗提供许多独家新闻,让老东家早报新闻含金量高,吸引眼球很是风光。报道之外,他获得一个对他自己发展走向影响深远的重要信息:他所在的二线旅游城市一座古玩城马上要开张,省城不少古玩圈内朋友已经跃跃欲试。秦砚的话他记住了:“盛世收藏,古玩行业方兴未艾,互联网等新媒体冲击,纸媒则会逐渐走下坡路,要把握住机会早作决断啊,别死抱着纸媒这棵老树,从一而终不一定是最好选择!”
秦砚的话仿佛一下子点醒了舒朗,他拿定主意,坚定了改行打算。托跑口记者了解,本市的古玩城还真是正在招租阶段,价格优惠,要一签20年。知道舒朗想租,跑口记者还动用关系,给他来了个折上折,这让舒朗在起步阶段比别人多省了一笔银子。店名是舒朗请秦砚起的——舒缘阁。托跑文化口的记者又请本市书协名誉主席费老题写匾额,万事俱备,舒朗向报社提出辞职……
出乎意料的是,报社和部门几乎没有阻拦,就让他如愿以偿,只有这让他多少有些失落。一个因奖励和他有矛盾的同事简飚,甚至非常恶毒地形容:“像放个屁似的就把丫放了!”这让舒朗恶心、郁闷好多天,背地里“以牙还牙”反唇相讥:“留着这丫在部门肠道里闹腾,没准会诱发阑尾炎,早晚得割掉!”舒朗的古玩店就是在这样有帮忙有添乱的氛围中起步的。
“你好!欢迎光临!”门口南美鹦鹉又叫了,将舒朗的视线从对乾隆小碗的凝视中转移。“舒哥,又琢磨乾隆小碗哪?光捂着孵不出小的!”一个留着板寸的愣头青快步进入店堂。“呦,这是谁把碗摔了?这不是我拿来的那个吗!”
“不小心掉地上了。你小子毛毛糙糙的别把手扎了!”舒朗欠欠身连忙叮嘱,“仿品碎了就只能扔了!”愣头青是舒朗的常年“供货人”之一,名叫程泉,跟舒朗打交道也有七八年了,被“青花赏瓶”摔的小碗,还真是他拿来的。钱不多——一只200元。舒朗按20倍的标准卖出来,还算是一笔不错的小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