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永善文学》2011年第03期
栏目:本土星座
赵庆发 男,生于1963年,1982年参加工作,毕业于云师大中文系。永善县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云南教育》《民族工作》《昭通日报》《永善文学》等刊物上发表作品多篇。现任教于永善县码口中学。
至今我不相信母亲已经去世,但我已整整四个多月未看见母亲的尊容,尽管我不承认,我的母亲的的确确于2010年10月14日8点55分猝然去世,去世得让人难以相信,让人难以接受。每月的那个时刻,我的心都在绞痛。母亲虽然七十八岁高龄,但身体非常健康,身子骨十分硬朗,步履矫健,一直很少吃药打针,看上去好像不到七十岁,我们估计还能活十年。
那天母亲在地里帮妹妹家拔萝卜,下午六时左右,母亲三弟的儿子卢志发上山打柴返回路过萝卜地,姑侄俩还闲聊了好一会儿。后卢志发继续赶路,行走不到三十米,突然听到母亲惊呼“卢万明、卢万明!……”一连好几声,卢志发顿觉惊奇,因为卢万明是卢志发的二伯也就是母亲的二弟,已去世近一年,母亲的这一惊呼,把卢志发惊得莫名其妙,他扭头一看,只见母亲双手抱着头侧躺在地里,他慌忙把柴甩下快步跑去扶母亲起来,同时大声问:“三姑妈,你咋了?”母亲说“我头晕得很,不晓得咋个了。”卢志发试图让母亲站立,但一松手就会倒,哪里站得稳。只见母亲眼口紧闭,任凭百般呼唤毫无反应,身子软绵绵的直往下缩,这可吓坏了卢志发,他急忙呼叫在家喂猪的我妹夫,二人急速将母亲背回屋里。这突发之事,二人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有所反应,一个照管老人,一个通知邻居和母亲的儿女们。
我老家在码口黑甲水库一个叫黑初露的地方,那里单村独户,距别家有两里多,说是两户(母亲和妹家)实则一户,我大哥家十年前举家迁居千里之外的思茅,小弟在百里外的县城工作,我在几十里外的乡中学教书,大姐家和妹家在本地,大姐家稍远。当时当地没有手机,也没有信号。唯一妹妹有手机,当天她在学校上课。早上我通知她:“今天放学后到村文书家开具计生证明,明天我骑车接你去县教育局报名,参加今年的教师补员考试。”等妹妹办完事回家已是七点多。妹妹还未进屋就听见阵阵哭喊声,颇感异常,冲进屋才知道母亲昏迷多时,母亲后家的侄辈们一直在哭喊。妹妹上午十一点离家去学校,临走时她告诉母亲:自己马上要参加补员考试,有机会转正了,明天二哥就要来接自己,还要给你买起好多东西来。母亲听后十分高兴,她高兴的当然不是好东西,而是自己的小女儿就要转正了,妹妹代了十九年课,母亲整整盼了十九年。如果妹妹此次果真能转正,那就是她第三个参加革命工作的子女了。一家有几个人参加工作,这在其他地方不足为奇,在我看来也很正常,但在偏远高寒贫困地区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至少母亲是这样位认为的,她常常会因为这个而感到骄傲和自豪,感到幸福和欣慰,她觉得自己很成功,很有成就感。没想到时隔几小时,竟会这样,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妹妹赶紧跑到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告知我们。晚八时许,我们都知道了母亲的险恶状况,我当时愣住了,头脑一片空白,真不知该怎么办。稍后我叫他们立即送医院。最近的医院就是码口,但也有七十多里,当地没有车,如果是人工抬送,十个小时也到不了;码口当天下大雨,且一直下个不停,我高价联系了好几辆车,人家都说雨大路滑不安全,黑甲那种路更不敢跑。母亲病重,路途遥远,天黑雨大,走路我有关节炎,骑车真的不安全,思茅的哥哥,城里的弟弟都寄希望于我,都说我离妈近,他们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不去不行,去又去不了,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气得直跺脚,恨自己怎么不长翅膀。只好叫她们压胸、灌药、人工呼吸,同时要她们十分钟一报。
“仍是口眼紧闭,没有丝毫回应!”妹妹哭述。
“呼吸渐弱,体温下降!”姐姐又哭诉。
传来的一个个都是坏消息,听到铃声就有些胆战心惊,我们多么希望出现奇迹,在心里祝福母亲平安。消息一个比一个坏,母亲怕是难以苏醒了,我们此时的最大心愿就是:希望母亲在临终前再说一句话。任由姐姐妹妹呼唤,母亲始终没有说一个字。八点五十五分,母亲熟睡下去,从此永远不醒。
那一刻,我肝肠寸断,我心绞痛。我不相信我的姐姐和妹妹说的话,我希望是骗我的,但又一想,她俩怎么会拿母亲的生死来骗我呢?
母亲的离世我是有怨言的,换言之就是怪她自己。父亲2002年去世后,我们三哥弟就要求她跟我们走,绝对不能一个人在老家单过。究竟在哪一家或在多久,由她选择并作决定。母亲最后的决定是:一家都不去,每年会到三家走玩,更多时间要在老家,一定要我们尊重她的决定。八年来,我曾多次去接母亲,但并不是每次去接她都愿走,她总是说天热不习惯。实在拗不过我只好走一趟。母亲最怕坐车,上车就晕就吐。我想坐摩托车不会吐了吧,有一次我用摩托车接她,六十公里我跑了六个小时,母亲还是又晕又吐,几晕几吐,非常痛苦,到家就像大病一场,水米不进,好几天都不能恢复,我们心里也很难受,本想让母亲享几天清福,没想到却给她带来痛苦,真有点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