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过晌。亮子在鱼窝棚里看见有根领着大黄狗和大智、家兴、面瓜几个半大小子去河边洗澡了。他忙颠颠地窜到有根家,和满仓嫂偷摸地近便了一回。他忙三迭四的刚出屋,就听到柞木杆障子院外有根在喊:“大智,别忘了,晚上把电棒带来,掏雀窝时照大家贼 (老麻雀)!”大黄狗也“汪汪”地叫了起来。
亮子慌了,暗暗叫苦。他不想跟有根打照面,很怕加深这小子对他的怨恨。他四下一撒眸,见院里障子旁的老榆树上靠着架梯子,急忙蹬梯子爬到树上,躲藏进枝叶中。
有根领着大黄狗刚推门进院,他二叔满囤就跟进来借梯子,要往房盖上晒红辣椒。有根让满囤傍晚把梯子送回来,他晚上还要掏家雀哩。
满囤从老榆树旁扛走了梯子,刚出院,马大仙夹着个布包出现在院门口。大黄狗又欺生地扑到院门冲马大仙狂叫。马大仙拽着门扇,急喊着让有根把大黄狗拢住。满仓嫂跑出了屋,让有根把大黄狗拴上。有根扯着大黄狗的脖套,拽过绑在老榆树上的铁链子,把狗拴上。跑进屋去。
藏在树上的亮子叫苦不迭,他一有点动静,大黄狗就叫,他只得老实呆着。
天渐渐黑了下来,月亮挂上了天边,窗户里透出灯光。马大仙夹包出屋了,满仓嫂和有根跟着送出了院门。满仓嫂让有根把大黄狗松开,领屋里喂食儿,插上院门,跟着有根和大黄狗进了屋。
树上的亮子长出了一口气,他躲在树上早察看好了,最好的脱身办法是扳着树枝悠到障子外去,就是大黄狗放在院子里也不用害怕。他小心翼翼地踩着树杈,扳着一根锄杠粗的树枝往障子外一悠,手一松,人落到障子外,风兜起的小褂却挂在柞木杆障条上,人悬空挂在障子上了。亮子忙解开小褂扣子,两只胳臂一抽,人蹦落到障子外,小褂飘落到障子院里。他懊丧地一跺脚,找来一根秫秸棍,从障条缝里往外扒拉小褂。费了半天劲,刚把小褂挑到障子根下,刚能伸进手指抓住小褂的袖头,正往处捞,大黄狗窜出了屋,扑到障子根咬住小褂,往院里捞。两边扯拽,一使劲,小褂“哧啦”撕扯两半,亮子只拽出了一只衣袖。亮子气恼地索性把衣袖扔进院里,弯腰摸起一块硬土坷垃,愤恨地朝院子里的大黄狗打去。硬土坷垃打在狗前腿上崩出挺远,这条狗可真厉害,纵身一窜扑上去,把硬土坷垃一口叼住,咬个稀碎。亮子无奈,光着膀子沮丧地走了。
还有一天下晌,亮子心急火燎地钻进了有根家院里,不顾拴在老榆树上的大黄狗挣着铁链子又扑又叫,麻溜窜到窗户边上,探头正要往屋里窥看,院外传来有根几个小子的喊叫声。亮子忙闪身溜到房山头躲起来。
满仓嫂闻听狗咬,出屋察看,见有根背着书包进了院,忙问:“今个儿咋这么早就放学啦厂有根说是下午大扫除,谁先干完分担区谁就回家做作业。说着上前把拴着的大黄狗松开。
大黄狗狂叫着直奔房山头扑来。亮子正探头窥视,见大黄狗扑来,慌忙爬上竖在苞米楼子上的梯子。大黄狗窜上来扯住了亮子的肥裤腿。亮子拼命往苞米楼子里钻,裤子被大黄狗扯了下来。满仓嫂和有根急忙跑了过来,大黄狗还狂叫着直往梯子上窜。满仓嫂近前一看,气恼地直打大黄狗:“去!去!有根,快把狗拴上!我让你亮子叔来取苞米瓤子换酒的,该死的畜牲,谁都咬!”
有根梗梗着脖子嘟哝着嘴:“谁知他来?!”没好气地摔打着,扯过脖套把大黄狗拉走。
满仓嫂用木棍挑起亮子的裤子送上苞米楼子……亮子又一次在有根面前丢人现眼。
亮子恨透了这条帮着嘎小子有根专跟他作对的凶恶大黄狗,下决心要除掉这个“帮凶”的畜牲。他琢磨来琢磨去,想起了老奶奶讲的过去要饭花子惩治恶狗的损招儿……这种暗算式的损招儿是专门惩治那种扔石头块儿叼咬石头块儿,扔土坷垃啃咬土坷垃的烈性恶狗。有根的大黄狗正是这种烈性狗。
亮子从菜地里拔回一个拳头大的红罗卜,黑天后把罗卜烀熟,趁热用麻纰儿把罗卜横竖缠几层,像缠线团似的绕裹好。急忙扒开障条缝,把缠麻的热罗卜扔到狂叫的大黄狗跟前。
大黄狗撵着麻团罗卜猛扑上去,一口咬住麻纰缠绕的罗卜。麻纰塞进了狗牙缝里、上下牙都让麻纰挂住,既张不口嘴,又吐不出麻团罗卜。热罗卜烫得大黄狗直“哽哽”,猛劲晃头甩嘴也晃不掉甩不出。大黄狗“呜咽”着痛得扯着铁链子直拱地、直打滚。夜深了,大黄狗折腾了一会儿,趴地下不动了。
第二天一早,大黄狗张开了嘴,上下两排牙齿全烫掉了,齐刷地栽在缠绕着麻纰的罗卜团上。狗嘴里的上下牙床子红肿着烂乎乎的直冒血水,舌头上起了一堆水泡,叫不出声来。
有根抱着大黄狗哭骂了一个早上。再哭再骂,大黄狗也活不长了。自家又不忍心勒死吃肉,三邪楞孙长富闻讯跑来死乞白赖地拖了去,几个屯不错凑钱打了酒,开荤解馋的饱餐了一顿,连狗皮都退毛烀熟切条沾盐末吃了。
过后,有人说是三邪楞孙长富想吃荤腥儿,欺负孤儿寡母使了这个阴损的坏招儿。有根可不信,是谁干的他心里有谱儿。过了些日子,嘎小子有根就动了嘎古心眼儿,接二连三地实施了自个的报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