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01年第04期
栏目:传奇小说大观·中篇
人类自古便有鬼怪之说,书载口碑流传世界。若真考据,至多是某某人他的爷或他的祖曾见过鬼,怎样如何,实无亲眼所见者。
倒是这世界上代代都有一些同鬼战斗的斗士。诸如钟馗,便是鬼的克星。钟馗有法,是道士。
道士谓方家。但世人多称方士。
桃韬正是桃远镇乃至芝罘城有名的方士。道行高明,满腹天机;能拿邪捉妖,呼风唤雨;能知过去晓未来,有通天达地之玄功。实为一代真神也!
韬正字靖字,号解玄真子。小时候,女孩一般胆小,女孩一般腼腆,面团儿般软弱。父母怕他将来懦弱受气,便请来有名武师教他武功。师傅还教他“挥手雷”,将火药包砂泥里晒干,扔出去触物便炸。韬正见这东西很是好玩,学得极用心,扔得又极准。待他长大,已有一身叫绝的武功了。
韬正武绝,文亦好。十四岁人读鹿林书院,十九岁里县考中秀才,二十六岁省试夺魁,荣冠解元。青年得第,当意气风发。但韬正却依然怯如处子,如落孙山,羞羞地返回故里。他觉得自己是书院生中举最晚的一人,虽中实愧。同窗方含真都放四州道台了。
芝罘四州道台才子方易图却为小同窗中举兴奋。才子爱才子。他将四州才子召集芝罘,在“蓬莱春”设海宴慰贺得中举人。席间,韬正憨憨怯怯尤为可爱。方易图大喜,即席出对让韬正来联。
方易图联日:
二榜夺解元
韬正想也不想,即对:
一卷开混沌
方易图笑吟吟再联:
天马独往青云路
韬正侃侃又对:
道士齐踏天罡阵
方易图不知怎的怔了一下。凭心而言,韬正这下联对得工仗贴切。但四州道台心中却袭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此举子下联对得有些道家气了。
方易图由此断言:“桃韬正终将为方士也!”
有人不信。但方易图的预感的确应验了。
桃韬正中举以后更加发奋苦读,准备京试再夺一甲状元。但是,变法了,科举制度废除了。
桃韬正功名思想一下子凉了。
回到桃远镇,他白日悠悠上槎山,与千真顶千真寺的道长谈道悟玄。夜里信步海边望海听涛吟风弄月,俨然一副道家风骨了。
“欲将枯而道将成矣。”槎山千真寺道长与韬正谈道曰。道长号玄机子,深有玄机,“为道修行者,一生都在克制欲望也!”
玄机子悟得好道,做得好道士,修行于槎山而布德于四方。他捉得妖,拿得邪,治得病,救得人;超度亡灵,普度众生,真功德无量也!置下了庙地千顷,庙产万贯。
玄机子见韬正灵秀憨态,十分可爱,与其谈道总能切人玄机。
他对韬正说:“我疑你是庄周之体,性灵无比。如参道禅玄,必有大成。”
韬正苦笑笑,道:“青灯古观,寂煞人也!”
玄机子正色道:“阴阳之学说,生克之辨思,善化人类,秩序人心,规范世界,准则灵魂。探索道学大乘无为之境,真无际无垠,若遨游太空。且更功德无量,其乐无穷,何谓寂也?”
韬正怔了半晌,叹道:“咳,这种意境,我还难以体味啊!”
玄机子叹日:“韬正欲未枯也!”
韬正欲未枯,心却凉矣。他想躲在桃远镇这世外桃源,天高尘世远,白日槎山论道,夜里海边赏月,过一世田园生活也就罢了。但他心犹不甘:难道,我这一生就这样平淡无奇地度过了?
他处在苦闷之中。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确定了他一生的命运。
一天,他又要去槎山找玄机子论道,行至槎山脚下的桃远潭旁时,远远听到一阵妇女的呼救声。他心下一惊,急忙奔上前去相救。
桃远潭处在一片桃林之中,源由槎山而下,一路桃花掩映、苇草相夹。这潭离桃远镇和其它几个村子很近,许多妇女都前来洗衣服。
近几年,突然发生洗衣妇落潭溺死之事。于是便传出潭神拉人之说。
潭神又叫着团神,即团鱼成精。团鱼即鳖也。
后来,很少有妇女来潭边洗衣了。近几月,天奇旱,村边镇旁的一些塘水河水都干涸了。只有桃远潭却是神水旺旺,便又时常有妇女爱这水好,前来洗衣了。
莫非潭妖又拉人作祟了?
韬正仗着一团正气和一身武艺,急忙奔上前去相救。奔到潭边,却见一个大汉将一位洗衣妇女拖进桃林强暴。韬正大怒,呼啸向前,抬腿弹出一个鸳鸯拐子脚,将那大汉踢出几尺远去。
那妇女爬将起来,惊恐地掩上被扯开的怀,急急去收拾被大汉踢散了的衣篮子。
那大汉就地一滚跳了起来;这家伙,熊一样,看看比他矮一头的韬正,哈哈一阵狞笑:“书呆子,知我是谁么?”
“知道。”韬正平静地笑笑,他认得这大汉。他是桃远镇方士桃超人的大弟子,神汉金甲神。这家伙蛮得吓人,曾一人就着茶水吃一头小牛,说是金甲神下天附体,将众人唬坏了,从此敬若神明。
“知道就趁早滚开!”金甲神大叫,“免得苦头吃得冤枉!”
韬正笑道:“光天化日之下,我岂能容你强辱妇女!”
金甲神突然就地一滚,口吐白沫,接着又跳起来,两腿半蹲,两手半伸,一哉一哉地跳着,活像一只乌龟立了起来。
那妇女吓得缩成一切:“坏……他、他潭神附体了!”
一句话没落地,金甲神已大叫着扑过来:“凡夫桃韬正,为何不识本神真身,敢坏本神艳事?”
韬正轻轻一闪,金甲神扑了一空。、韬正心中一怔:他若是神,必会使法,怎还能给我躲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