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院门口对站在那里的刑警队长说了一句:“太惨了。”接着就匆匆往家里走去。回到家里他觉得十分难受。吴大川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但又是一脸的络腮胡子。平时刘小水常和他开玩笑,说他是一脸好头一头好脸。现在他那发光的头上全是血污,像是一个刚出肚子的猪尿泡,而一脸的胡子也让血污糊上,显得格外的脏乱。刘小水跑到厕所一阵恶心,把早上喝下去的牛奶一下子又全吐了出来。他想人只要一死就什么也没有了,真是可怕。回到房里,妻子秦芳赶忙端给他一杯凉开水。他喝了一口漱了漱便一口吐地上。秦芳满心的不高兴,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到外面拿来了拖把拖了拖。刘小水忙又点上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才感到心里平和了一些。这时大门外有汽车轻轻地鸣叫了一声,他知道是厂里的司机汪泉来接他了。要是在平时,他是不等汪泉进来就会出去的;可今天不同了,他一脑子浆糊,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一个真正的木头人,倒是秦芳过来对他说:“汪泉来接你了。”
他理也没有理,仍然在想吴大川怎么就会死了,他们之间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完呢。汪泉可能也看到了胡同里的警车,知道可能出了事就进了他家的院子。这时秦芳走出屋对汪泉说:“小汪来了,你先屋里坐一会。”
汪泉对秦芳说:“怎么回事?后边。”
秦芳说:“吴大川叫人给杀了。”
“什么?”汪泉显然有点不信,因为他也和刘小水一样,昨天晚上还和吴大川一起。当时吴大川没有开自己的车,一直坐在汪泉的车上。回来时汪泉也是在这儿停下车,看着吴大川和刘小水分别走进自己的院子里才开走的。汪泉对秦芳说:“我去看看。”说着便出了院子向后走去。
这时刘小水镇静了许多,他对秦芳说:“不要多打听吴家的事。别人要是说,你光听别说话,听见没有?”
秦芳说:“知道了,咱打听那些事干什么?只是你说是谁呢,这么狠毒,竟敢杀人。”
刘小水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人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
两个人正说着,汪泉走了进来,对刘小水说:“刘厂长,咱们走吧。”
刘小水很喜欢汪泉。这个年轻司机什么时候都不多说话,凡是你厂长不说的,你就是千方百计地套他他也绝对不说;但只要是你问他的,他总有办法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
刘小水说:“走。”
两个人出了门上了车,汪泉把车开出这条小胡同才问:“刘厂长,今天咱们还去啤酒厂吗?”
刘小水这才想起昨天和吴大川说好的,今天去啤酒厂和他签定一个合同,印刷啤酒的另一部分商标。这两年因为市场行情不好,啤酒厂把啤酒弄出许多品种,其实也就是原来那种啤酒,不过加了一点焦糖色素什么的就成了暖啤、红啤等等,这样市场上就好销多了;不同的是需要许多不同的商标,这样彩印的活就多了一些。因为夏天到了,市场上冷啤好销,吴大川便又让刘小水印制冷啤商标,说好了今天去签合同的。这吴大川一死,还能签什么合同?于是就说:“还去什么啤酒厂!去厂里。”说完他就靠着座位闭上了眼睛。让刘小水不安的是吴大川的死。倒不是这件事与他有多大的关系。他知道与任何人的关系说到底都是一种金钱关系,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是很简单;吴大川死了再和别的厂长拉关系就是了。让刘小水不安的是吴大川没有出门就让人给弄死了,这说明在家里很不安全,那自己也就很不安全。让刘小水感到更不安的是,吴大川是在今天早上八点多被人砍死的。他听任小慧说,早上起来她去幼儿园去送孩子,当时吴大川还在床上躺着。平时吴大川都是八点多才起床的,他的早饭由任小慧送孩子回来给他做。吴大川的大孩子已在省城读大学了。任小慧与吴大川结婚后生下的孩子,才三岁多一点。可今天任小慧送孩子回来没有看到平时正刷牙的吴大川,她以为他还没有起床。谁知进门一看,马上就被屋里的景象惊呆了,接着就没命地叫了起来。是后院的邻居给110打了电话,警察来到一看,吴大川已经死了。从任小慧出去送孩子到她回来一共不到半个小时,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吴大川就被人给杀了。这就和褪一只鸡毛的时间差不多,说明那帮杀人的家伙对吴大川的起居习惯非常了解,对任小慧送孩子的时间也是了如指掌,而且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杀死吴大川,进门就动手,杀完了就走,一点时间也不耽搁。
这时汪泉已把车开进了唐城市彩印厂,而刘小水一点感觉也没有。汪泉喊了一声刘厂长,他才清醒过来。他下了车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汪泉把他的茶杯从车里拿出来跟在他的后面。直到进了办公室,坐在那张大办公桌后边,他心里才感到安定了一点,但他的脸色却十分难看。汪泉把茶杯子放到他面前说:“刘厂长,你脸色不大好!”
刘小水说:“没事。”说完就往椅子后边一靠。这时汪泉便往外走,这里不是他呆的地方。平时他都是在外面行政办公室里与打字员小孙闲聊;更多的时候他是呆在车里,因为车里有一套很高级的CD,他常坐在里面听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