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清明》2001年第06期
栏目：中篇小说
事情发生以后，刘小水躺在看守所里反复地想着事情的前后经过。他现在有的是时间进行思考。他总是觉得吴大川的死与这事有着直接的关系。
刘小水听到那一阵刺耳的警笛声时正坐在餐桌前喝最后一口牛奶，也就是说他的早餐正进行到最后阶段。当他听到那警笛由远而近一直到自己家的门前停下来时，他一时竟呆在那里不知所措，而嘴里的最后一口牛奶竟然忘记下咽，顺着他的那阔大的嘴角流下来，一直滴到他那件蓝色的圣雪绒羊毛衫上。他妻子秦芳看着他那个样子，有点吃惊地问：“小水，你怎么了？”
这时脑海中一片空白的刘小水的意识里才有了颜色。虽然脑子里的颜色像一个蹩脚画家的调色板，但他还是感到了自己的失态，随手拿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擦嘴，把嘴里那一口牛奶咽了下去，才说：“没什么。”又停了片刻说：“刚才我听到警车响。你出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秦芳说：“八成是谁家又让小偷偷了。我出去看看。”说着就把围在胸前的围裙一解扔在桌子上跑了出去。秦芳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前些日子上午十点多，后边吴大川家的门就被小偷撬开了。派出所的人来之后问少了什么，吴大川的妻子任小慧说什么也没有少，派出所的人也没有说什么就走了。刘小水这才点上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情绪像在风中飘摇的船只终于抛下了锚而稳定了下来。他当上唐城市彩印厂厂长之后没有多长时间，就对那尖锐而凄厉的警笛有了一种本能的反感乃至惧怕。不论在那里，只要一听到警笛声，他的心里总是有一种非常惊恐的感觉。他总是感到这警笛的鸣叫与自己有关。虽然每一次警笛过后都没有自己的任何事情，但他每一次遇到这种事时还是免不了心情紧张甚至惊惧。他住的地方是唐城市的东郊。这里虽然比较偏僻但设施齐全，管道煤气、水、电、下水道等全部都有，是唐城市较好的一个区域。本来他当上厂长之后想到唐王湖别墅去买一套好房子的，但与他住在同一条小街也就是他后边第三栋房子的主人唐城市啤酒厂的厂长吴大川的话让他改变了主意。他清楚地记得吴大川说那句话的情景。当时他们正在唐城市唐城宾馆的竹轩里等待着一个酒场的开始。因为是同学，现在又都是唐城市好企业的厂长，又因是街坊邻居，所以他们两人关系很好。刘小水把想到唐王湖别墅区买一栋房子的想法告诉了吴大川。吴大川说：“小水，你听我的，千万别到那里去买房子。一是别冒那个尖，许多人一看你花几十万元买一栋房子，自然会想起你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钱，到时候你没有问题也有问题了；再就是在那里住很不安全，那片房子在唐城市太好因而也就太显眼，好人坏人全盯着那儿。你不知道王村的那个暴发户在那里已被敲诈两次了。那些家伙把他绑在椅子上，用刀逼着他让他拿钱。你千万别到那里去买房子。”刘小水知道那个暴发户是靠倒卖花生米发的财，在市里买了房子，但还是说：“我只是觉得我住的那房子不太好。”吴大川说：“不好正好，不显山不露水的。这年月还是平稳一些好。要是想住好房子，咱别在唐城买，到青岛、威海去买，到老了去那里住。到时候咱们两人一块在那里买，去了也有个伴。”刘小水觉得吴大川说得太对了，心想他不愧是唐城市的老狐狸，于是便听了他的，没有去唐王湖别墅区买房子。
刘小水心情刚平静下来，秦芳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对他说：“小水不好了，吴大川让人给杀了。”
“什么？你胡说八道的干什么？”
“真的，让人给砍死了。”
刘小水说：“我去看看。”说着便站起身来，把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又使劲碾了一脚，急匆匆地往外走去。走到吴大川家门口，只见警察已把那里围了起来，不让外人进去。正好那刑警队的队长认识他，准许他进去看看。他进了小院便闻到一股血腥味，顿时从心里感到一股寒意与惊惧。到了门口，发现屋里的景象非常恐怖：吴大川横躺在地上，一只胳膊弯着，脖子差不多已被刀砍断，那个没有一点头发的秃脑袋更像是一个花葫芦；满屋的墙上与地下全是鲜血，地下的血已流成了一片成为一种黑紫色；两个警察正在忙着照相，还有两个警察戴着口罩与雪白手套，在仔细地搜寻着屋里的一切。刘小水看着吴大川的那个惨相，差一点没有晕过去。他说什么也没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因为昨天晚上他们还在一起吃饭，一直到了十点才回到家里。昨天晚上吴大川对刘小水说：“小水，威海的房子你要不要，快定下我好给人家说去。”刘小水觉得威海太偏，想到青岛去买，所以一直对在不在威海买房有点犹豫。他正要把去青岛买房的想法说出来，吴大川说：“你别犹豫了。王耀武也到威海去买。市里可能还有人去。”刘小水听说王耀武也去买，便说：“我也买。”王耀武是唐城市最大的企业唐城化工集团的总经理。还有吴大川说的还有人去是暗示市里有的领导也可能在那里买。于是刘小水下了决心，两个人就这样说定了。谁能想到吴大川今天就死了。刘小水看着吴大川的样子，差点没吐出来，便急忙捂着鼻子从院子里走出来。在院门口刘小水看到吴大川的第二个妻子年轻的任小慧正在哭着向警察说着早上吴大川被害的经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