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办公室田主任和安装队队长皮克实都站在后台的接待室门口。不过,两人的表情不大相同。年轻漂亮的田主任脸上露出的是焦急,而极像一个啤酒桶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皮克实脸上更多的是惊恐。见洪矿长来了,田主任推开了门,随着洪矿长进门后掩上了门,把跟在后边的皮克实给堵在了门外。
在里边等候的安装区区长范辉马上站起来,说:“洪矿长……”
洪图黑着脸,问人高马大的范辉:“你这个区长是怎么当的?”
范辉嘟囔道:“我紧强调慢强调,谁知道……”
这时,田主任从一边拉过了一把椅子,说:“洪矿长,你坐。”说完,又从旁边的保温桶里接了一杯水,递给了洪图。
洪图没有喝,把杯子随手放在写字台上,问:“哎,皮克实呢?”
田主任赶忙打开门,对蹲在门口的皮克实说:“听不见?洪矿长叫你呢。”
皮克实显得有点紧张,进了门也不敢坐,就靠在门口的一侧,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皮克实,你他妈是吃什么干饭的?”洪矿长恼火地骂比他还大好几岁的皮队长。
皮克实垂着头没有分辩,用衣袖又擦了一把汗。
洪图又说:“怎么,连个屁也不会放了?人现在怎么样了?”
皮克实这才说:“刚上来时还有点气,现在……”
“现在人在哪儿?”洪图马上追问。
“正在医院里抢救。”范辉接过了话茬。
“田主任,你赶快给医院打个电话。”洪图说。
田中苗马上拨通了医院的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院长。便把电话递给了洪图。
洪图接过电话问:“刚才那个工伤怎么样?”
院长告诉他,工伤的伤势很严重。
不等院长说完,洪图马上打断他的话:“你赶紧给我想办法抢救,我告诉你,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你就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我一会就过去。”放下了电话,洪图问范辉:“事故现场还有什么人?”
范辉看了皮克实一眼,说:“钱二,是吧?”
“是。钱二是马六的师傅,带班的。”皮克实赶紧解释。
洪图瞪了皮克实一眼,说:“那就让那个钱二到安监处把情况说一下,散会后我马上过去。”然后,又对田中苗说:“田主任,你一会儿通知安监处长、工会主席、劳资科长去医院,等会完了咱们一起再到安监处。还有,这件事在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谁也不准乱讲。”
俱乐部里的会议仍在进行。在外边就可以清楚地听到大喇叭里传来的表态发言:在最后的28天里,我们综采安装队的全体干部职工,一定要树立安全第一的思想……
皮克实和范辉两人站在俱乐部的门口,脸上流露出焦急的神情。这时,从俱乐部里出来一个中等身材,生得眉清目秀,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后生,此人名叫王成玉,他就是范辉和皮克实要等的人。别看王成玉只是一个轮换工,可他是矿上的名人,有文化,有思想,还在省内的报刊上发表过不少文学作品,队里所有的文字材料几乎都出自他的手,是队里的骨干人物,人们都叫他“秀才”。不过,和所有的有点真本事的人一样,王成玉是口无遮拦,想说什么说什么,从不分什么场合。这样,自然就让许多人不喜欢,尤其是那些当领导的。今天,他是作为矿青年监督岗的岗员代表参加这次会议的,全区也只有他一个。所以,皮克实让人把他叫了出来。
王成玉一出门,看到范辉和皮克实在门口跺着脚。一过去便问:“范区长、皮队长,你们找我?”
皮克实说:“成玉,可拉下糊糊了。”
王成玉一惊,问:“咋,出事了?”
范辉说:“今天早班,坑下拉支架的钢丝绳断了,把人给打坏了。”
“谁?”
“马六。”皮克实说。
“严不严重?”
皮克实说:“恐怕没指望了。”
范辉马上纠正道:“瞎说球,现在正在抢救。”
皮克实说:“抢救球哩,早就没气了。”
范辉瞪了皮克实一眼:“你这个人,说话不能小声点,你当这是什么光彩事?”
皮克实不服气地说:“我早就说要换钢丝绳,你们区里就是领不回来。”
范辉盯着皮克实问:“咋,迟换几天就非得出事?”
王成玉这时插了话:“范区长,钢丝绳是早该换了,不过这个咱们区里没责任,一个月前队里就打过报告,报告是我写的,你忘了,还是你亲自批的。”
范辉思索片刻,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对对对,你要不说,我差点给忘了,那天我刚升坑,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让你在半道上截住,掏出笔来让我签了字。”
皮克实像找到了救命的稻草,说:“这就行了,上头追查下来咱也有了说的。”
范辉点了点头,忽然又对皮克实说:“哎,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快让成玉去找钱二。”
皮克实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去找钱二,让成玉去找他写的那个报告的底稿。”
范辉说:“那好,成玉,你现在就去,一会儿送到安监处,我和皮队长也要去那儿。”
看着王成玉的背影,范辉有点惋惜地说:“这后生可惜是个轮换工。”
皮克实说:“正式工也不行,他这种性格的人,是只能利用不能重用。”
范辉像不认识似的看了皮克实一眼,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脑筋?”见皮克实要分辩,就说:“现在得赶紧找到钱二,洪矿长让咱们找到他一块儿去安监处。”
“这小子和我从医院出来,一转眼就不知钻到哪儿去了。”
“仔细想一想,他平时会去什么地方。”
“对了,一定是到了他伙计那儿。”
“他伙计?”
“对,就是‘一枝梅饭店’那个女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