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这句话放在这里,并没有任何的歧义,仅仅只是梦柏问,饱含怨念地随口这么一说而已。
要说真有什么具体点的含义,不过只是这句话的字面意思,便是:有时候女孩子吧,就和那些狡猾奸诈的小人一样,很难去相处。
“离得近了吧,对你若即若离,吊着你的胃口不上不下,难受!”梦柏问顿了顿,深深叹息一声,又道:“可离得远了吧,又时时呆在你身边,刷满了存在感,却又在你满心以为回到开始了,瞬间跑得远远的……”
“总结起来,我觉得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只是一方总能让你哭笑不得,疼爱有加,而另一方,则是纯粹的令人生厌。”
言讫,梦柏问低下头来,随手拿起一边的茶壶,给坐于一旁,一直安静倾听他讲话的施立,重新斟满了茶水。
施立闻言,只是轻笑着,拿起茶杯放在手心中,小心翼翼地把玩着,半晌才说道:“只要是真心喜爱的女孩子,再是刁蛮任性,蛮不讲理,捧在手心时,也都像这杯茶水一般。”
“虽然入口很烫,但回味无穷!”
“施老师,你这话虽说很有道理,但还是有些以偏概全了。”梦柏问愣了愣,失笑道:“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像你这样,容忍一个女孩子的刁蛮任性。”
“哪怕是真的爱得死去活来,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梦柏老师这话是在说,你很花心,你很多情?”施立放下茶杯,稍稍挑眉,有些揶揄地说道。
“额……我是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从我这句话里,听出来这么个含义。”梦柏问咋舌一声,再道:“但你这嘲讽的意思,我听得很明白,要不要试试?”
“免了,我就开个玩笑,你我可招惹不起,你嘲讽的本事,我更是招架不住。”施立连忙摆手,甘拜下风。
梦柏问见状,撇撇嘴也没多言,端起茶杯,轻轻抿上一口,满意地轻笑道:“永熙本地的茶很不错嘛!能挑得这般好的茶回来,看来施老师也是爱茶之人。”
“谈不上爱茶,只是……”施立笑了笑,话说了一半就没再多说,转而是四处看了一眼,对梦柏问说道:“梦柏老师这里,感觉多了些冷清?”
“冷清吗?”梦柏问沉默了半晌,说道:“你要不说的话,我还没什么感觉,你这一说吧……我倒还真觉得,有些寒凉。”
“可能是以前一个住的太久了吧?”梦柏问给出了一个答案,随即苦笑着说道:“虽说是有感觉到些许的不适和违和,但也着实没有反应过来。”
“明天就要举行院际赛的开幕大会了,就这样放着她们几个女孩子不管,任由她们生闷气,真的好吗?”施立有些担忧地说道:“三年生那边,自有三年生的教师管理,我不管。”
“但二年生这边的话,安安和夏尔菲,都是决计不可或缺的战力。”施立侧目看向梦柏问,语重心长地说道:“本来他们就不仅缺乏大赛经验,还缺少实战经验,现在又要外加上心理上的不忿。”
“梦柏老师,不说洛院长,我们这些教师,也是对这一次行教院学生们的参赛结果,很是重视!”
见着施立面上所流露出的重视和谨慎,梦柏问轻笑一声,说道:“安安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了,她的实战经验,远比你们想象得要丰富。”
“何况,作为我的贴身侍女,随我身边这么久了,也要远远比之大部分人,都更能分得清主次,以及自己最该做些什么。”
“至于夏尔菲的话,你更不用担心。”梦柏问摊摊手,说道:“别的我不敢多有保证,但她对自己所认定的事物,持以多么坚定的恒心这一点,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综上所述,就算我再多推迟一些时日,上门道歉,对于该有的结局也是丝毫不会改变。”
“梦柏老师,你没真心喜欢过一个女孩吧?”
梦柏问的话刚一说完,施立紧接着就便抛出了这一句话来,直把梦柏问弄得一阵恍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施老师,这话……什么意思?”
施立只是淡淡地笑了一声,摇摇头并未解释,而是一口饮尽杯中尚还滚烫的茶水,方才说道:“茶水烫不烫,手知道,嘴也知道,但心不知道。”
“梦柏老师,你的确很有魅力。”施立由衷地赞扬道:“就算是从男人的角度来讲,你也是一个极为吸引人好奇心的存在。”
“尽管你从来都不肯直接承认,但就实际而论,到现在为止,我都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你有什么方面是说不出个一二的。”
“你当然可以说,你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俯瞰这片大陆。”没给梦柏问插嘴的机会,施立摆手说道:“但你不也明白,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顺利地爬到前人的肩膀上,且站得稳稳当当。”
“就算是摒弃这些虚而不实的话语不谈,单独拿一个人的品格来说。”顿了顿,施立似乎是很少,或者说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一般,组织了好一阵语言,。
柏问见状,也就索性不插嘴了,打算好好听听,施立这个一向很闷的资深闷葫芦,能说些什么话来。
措词半晌,施立冲着梦柏问报以谢意,微笑着继续说道:“梦柏世家至今已有两百余年了,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再过两年,应该就满三百年历史了吧?”
“是的。”梦柏问点点头,肯定了施立的问题。
施立的眉宇放松了几分,想来这个问题应该比较关键吧?故此,才在得到梦柏问肯定的答复后,舒展了几分。
“梦柏世家三百年,共计十三代子孙,暂且不算你这一代人的话,十二代人共计有一百七十八人之名,永传于世。”
“享有神启领军之称的,有二十七人。”
“享有神启国一方将之称的,有三十一人。”
“享有漠沧帝国第二元帅荣誉的,有四十八人。”
“享有漠沧帝国荣誉王爵爵位的,有六十九人。”
“享有漠沧帝国无符大将荣誉的,有九十四人。”
“这其中,有的人是神启国时期的荣称,有的人是漠沧帝国中的复数之称,但却无一人,是单数之称,甚至没有荣誉加身。”
“一百七十八人,无一人,不荣耀万丈!”
这一刻的施立,就宛如那日向安安和夏尔菲,解释一方的将为何物时的劳克兰一般,神情之中,尽显推崇,赞扬。
话犹未停,施立的身影忽地低沉了几分,缓缓说道:“而这一切,都是他们,与他们的的同代之人,用实打实的丰功伟绩,实打实的血泪牺牲,实打实的风骨脊梁,换来的。”
“梦柏世家十二代先人父辈,儿女共计有五百九十二人,除了此前所提到的一百七十八人以外,无一例外,尽数牺牲在了战场之上。”
“就好比你父亲这一代人,四个兄弟,三个姐妹,到得如今,除你父亲、你四叔和你三姑姑外,其余四人,尽皆阵亡于北荒战场,对吧?”
“对。”梦柏问深呼吸了好几次后,方才重重地点下了头。
“你说,这样一个荣光万丈,从不缺失铁血男儿、巾帼女豪的世家,所培育出来的子弟,他的品格,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品格?”
施立最后是以一个反问的句子,结束了,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的长篇大论。
梦柏问良久没有言语,只是微微皱着眉头,思虑半晌后,方才说道:“也许,他的品格,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具备着先人父辈,铮铮的铁骨,不羁的豪情呢?”
“也许,他的品格恰恰相反呢?毕竟这么多代人下来,偶尔出现一个例外,很正常不是?”
“梦柏老师,梦柏家的人,从来没让他们所守护的人,有过一次的失望。”施立摇摇头,如此说道:“一个人的品格,有先天而生,也有言传身教。”
“好吧,我算是明白了。”梦柏问摊摊手,无奈地看了一眼施立,戏谑地说道:“施老师,你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吧?”
“额……咳咳……”施立脸色稍许泛红,轻咳两声,转移了视线。
很明显,施立自己估计也发现,就算是自己深思熟虑,谨小慎微地措词,说出来的话也终究是有些条理不清,不知所云。
好在听完他这些话的人,是梦柏问,以梦柏问的聪慧,到底是能抓住他所想表达的意思。
“简单点来说,就算我没有那么多的渊博学识,真真只是个天赋低微的普通世家子弟,也会有着无数崇拜英雄的少女,相信着梦柏世家子弟的人品,而期望能够嫁入梦柏家。”
梦柏问用出了自己一贯使用的简单来说,继续说道:“结合你此前那句莫名其妙,云里雾里的问话。”
“你是想说,就算我唯独不懂少女心,也会有女孩子冲着我家历代维持的高信额度的品格,和真实不带虚假的渊博学识,而喜欢上我,对吧?”
“额……差……差不多吧!”施立有些搞不明白梦柏问话中的几个新奇词语的具体意思,但百分之八十的内容还是听得清楚明白,故此,稍有些迟疑后,还是点下了头。
梦柏问深深地看了施立两眼,良久才说道:“首先,我很不想知道是哪个闲着没事干的家伙,怂恿你来劝导我,要认真严肃地去处理与那几个女孩子的关系。”
“但是!”
“别忘了,我才十四岁,严格意义上来说,无论心智还是年纪,都是未成年的小孩子,是受到法律保护的!不懂怎么讨好女孩子,很正常!”
“所以,还请你回去后,转告她,就像男人不一定懂少女心一般,女人也不一定就懂少男心!”
一听梦柏问这话,像是被说中正确答案一般,施立的脸色,竟是露出了几分尴尬和怅然,最终只得干笑着再一次转移了视线。
梦柏问见状,也并未在乎,而是继续说道:“其次,我很喜欢安安陪在我身边,也很喜欢在外强势,在内温顺的夏尔菲,所以,我不是不愿意现在就去登门道歉,而是我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啊?”施立一怔,脱口而出的问道。
“你说呢?忘了你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了?”梦柏问撇撇嘴,揶揄道:“明明自己之前还在说什么,不要影响到他们的院际赛,说什么很重视这次院际赛的结果云云……”
“……”施立的面色,这次是真的红了,且红得相当之厉害,左右两边明摆着贴上了‘羞愧’二字。
“说实在的,施老师,男人有的时候,还是不要那么宠自家的女人。”梦柏问有些于心不忍,干脆提示道:“适当的展现自己的男人雄风,也不失为,维持感情热度的良方。”
你不刚才还说什么,你是未成年人吗?怎么搞得比我还懂啊?混蛋啊你!
不过,他说的好像不无道理……适当的展现男人雄风吗?
当然,这前一句话只是在施立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被他抛之脑后了,毕竟,以他的性格,是断然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后一句话嘛……只看施立瞳孔中闪过一丝精光,就便明白,他还是有些兴趣的。
总而言之,本来是听从自家老婆大人的吩咐,前来劝导梦柏问,去妥善处理,最好是立刻马上去处理,与安安、夏尔菲的关系的施立,到了最后,却是向梦柏问求取了很多的经验和方法。
也不知道那位喜好多管闲事的红发女子,在自家亲爱的立哥回去后,得知劝导不成,反被传教这么一个情况时,会是怎样的错愕与愤怒呢?
这一切,对梦柏问来说,只要观察今天之后,下次再见的施立,其神色是喜是忧,就便足够了。
送走施立后,梦柏问重新坐回了茶桌前,拿过茶壶给自己斟满一杯,学着施立此前的动作,把玩着茶杯。
“茶水烫不烫,手知道,嘴也知道,但心不知道?”低声念叨了这一句后,梦柏问失笑一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说来,的确是手嘴先知,心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