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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女子娇媚

玲珑只觉自己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太多太多片段,绞的她头痛欲裂,不得安宁,她潜意识里,努力与梦魇抗衡一直告诫自己这是梦,这不是真的,你要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

上边的蓝色床惟,映入眼帘,轻纱微微扬动,这个环境,有点陌生。

视线渐渐开朗,她很确定自己在一张床上躺着,而且这大床,看着很气派,有人掀帘探头,看模样打扮,有点像大户人家的婢子,她脑袋嗡嗡直响,听不清婢子说了什么,只觉这婢子露出一脸欣慰模样,又很快离去。

渴,有点渴。

她终于明白,南宫祤想要喝水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抓狂,难受,觉得自己再不喝水就要挂了。她摸了摸后背,忍痛爬起来,有人来扶她,她一眼瞄去,这又是另一个婢子。

旋即,她又扫了眼房间,脑袋疼,一时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挺大是其中一个特点,另一个特点,是房里足足待了十多个一模一样打扮的婢子,都规规矩矩,又一脸殷切的看着她。

伺候她的人还挺多的,南宫祤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舍得在他的隐秘山庄里塞几个婢女?

既然有人伺候,她也不必亲力亲为,毕竟头一回见面,也不能像她待芷澜那样呼之即来,客气一点是必要的,她润了润嗓音:“麻烦拿点水给我,谢谢。”

婢女愣了愣,又有点惊恐。

玲珑察觉这扶着她的婢子,手有点止不住的抖,怎么,她说错什么话了?这婢子这么害怕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一向挺和善的,只是让婢子去拿点水喝,应该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她尽量表现得善意一些:“我现在,是不是不能喝水?”

婢子面色一变,比方才更惧怕,方才婢子因那谢谢两字失神,这会儿又被误会不给水喝,只觉自己命苦,伺候这么一个脾气阴晴不定的主,婢子回神后拼命摇头,慌慌张张退后,又委身福了一礼道:“奴婢……奴婢这就去拿水。”

玲珑看了眼四周,这十多个婢女排排站,跟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犹如摆设,竟没一个过来看看她伤,关心她好不好的。但有一点,婢子全都搅着手指,战战兢兢的,不太敢靠近她,好似迫于威严不得不过来伺候。

她很郁闷,她有那么可怕吗?

去拿水的婢子返回,凑近她床边,跪伏在地上,将杯子递给她,她觉得跪送杯子这礼有点受不起,正伸手去接,婢子开口:“公主,您请喝茶。”

刚碰杯底的手,顿了顿。

许是杯子有点滑,婢子松了手,她因‘公主’二字心神一失,没接稳,杯子唰一声落地,一片碎裂的响声。

婢子惊了惊,只觉自己闯了大祸,面色灰白,也不管地面上的碎片是否扎手,一个劲在那解释:“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奴……奴婢……”

玲珑自己也轻微吓了一跳,紧紧盯着这个小婢女,言辞厉声道:“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到最后,婢子支吾着说不出其他话来,即便杯子不是自己碎的,难道要说是这位公主故意打碎的?她只是个小婢女,便是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啊,何况,杯子确实是经过自己的手,只怪自己松手太早。

婢子反应极快,听闻玲珑语气中的不善,面容一急,以为这位公主在怪自己碎了杯子,变成了求饶:“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玲珑怔怔反应过来,婢子与她指的不是同一件事,婢子只是打碎个杯子而已,收拾一下再去拿一杯过来就好,没必要如此,再说,碎片不扎的手疼吗?她挺心疼这婢子,估计是第一回伺候,不太懂事,理清思绪,定了定心神,脑海自动将方才那句称呼省略,正想安慰婢女几句,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怎么回事?”

轻撇去,只见门口边急匆匆行来一人,入门后,撇了眼这地面,不肖想也知发生了什么,没有多说。他担心她要紧,不顾及这满地碎片,直奔床榻边,床下跪伏的婢子自觉跪远了点,而他顺势过来,轻坐在她身侧,也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解忧,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让大夫来给你瞧瞧。”

玲珑看着他,脑袋一疼。

她一时之间有点混乱,瞧着这屋子里的大堆人,除了他,她一个也不认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又看着地上跪伏的婢子,碎片硌手,都不带喊疼的。

是做梦吗?

肯定不是真实的。

怎么可能,怎么会呢。

她的表情中,夹揉了迷茫与惧怕,辨不清梦与现实,他见她这模样,也知她需要时间适应,小心翼翼朝她唤了声:“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一屋子人,静默无比。

地上的婢子,抖得更厉害。

见着他突然伸出的手,想碰她,她皱了皱眉头,心神不定,猛地一下推开他,往床里边挪,不太愿意与他触碰。他似乎愣了片刻,很快又说道:“解忧,我不会伤害你。”

玲珑闭眼,冷静一番,后背的疼痛告诉她,这,不是梦,她中了毒镖,在南宫祤怀里昏过去了,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醒来,见到的人,却是皇甫衍。

南宫祤,这个骗子,比她还会骗人的大骗子,他说过不会弃她而去,为什么,为什么……那如今,是拱手相送?

再睁眼,玲珑看了眼地上的人,他探到她的目光,以为是她醒来,不满发火,摔了杯子,又轻儒说道:“是不是这人伺候不好,惹你生气了?”

婢子更是叫屈,哪敢惹一个公主生气,急道:“皇上,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奴婢——”

“来人。”他叫了人:“把她拉下去,杖责三十。”

一屋子婢子面色皆惊,以为帝王动怒,不知该如何是好,会不会牵连自己,只得纷纷下跪。

耳畔,婢子的痛哭求饶声刺耳,玲珑原本脑袋就沉,这会儿更是烦燥至极,她记得,公玉鄂拖对她与皇甫衍的关系,只说过一句话,关系不合。

她一直不太明白不合是个什么概念,到底是怎样不合,今日通过一件小事,算是有所明白,不合也是有原因的。他不问原因,不辩是非,就可以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命运,即便他自己也深深的明白,这个人本来很无辜,不过是刚好撞到他不满意的枪口上而已。

她试图让自己先冷静冷静,试着让自己先接受这个环境,这个身份,至于其他,再从长计议。

瞥了眼那惊呼饶命就要被带出去的婢子,又看了眼身边男人,玲珑开口道:“杯子是我不小心打碎的,和她没关系。”

他道:“你想让我放了她?”

话他已说了,玲珑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放,是她本无错,不需受罚。”

他低了低眼眸,面容之间掩盖不住的喜悦之色,他对她那三年的行事风格一贯了然于心,这么点小事,任他对别人如何打骂罚杀,她只冷艳瞧着,都不带理的,可今日,似乎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解忧,又回来了。抬眸,他轻然道:“你说她没错,那就没错,放了她便是。”

言毕,他吩咐了一声,那婢子得以解脱,在门口边磕头谢恩,玲珑突然觉得,他兴许是故意的,故意这么演给她看,就赌她会不会开口说情。

他挥了挥手,很快,有人过来将地面残局收拾干净。

玲珑盯了他半久,忽感背后有一丝丝疼,撇了一眼自己肩背,她此时身着白色单衣,许是方才推开他时拉扯过大,单衣侵染了血迹。他也已瞧见,心有担忧,欲去查看,不料手抬到一半,她眼疾手快,却是抓住了他的手,没让他碰。

他以为,对于他的接近,她会害怕退缩,会警惕躲开,可没想,她一扫方才的惧怕与不安,会这么直接,不再怯场。

“你的伤,还疼不疼?”他想了些什么:“以前,你最怕疼。”

那杯水没喝到,这会儿,她是真有点渴,屋里人都已退在一边,而她旁边人,是晋国皇帝,她想了些什么,松开了他,试着对他开口:“我想喝水。”

他吩咐人:“去拿杯水来。”

很快有婢子端了杯水过来,他拿过来再递给她,她依旧略有警惕,但渴得没办法,缓缓伸出手,接过来轻抿了几口,又把杯子还给他。

久久的,不曾言语。

他能感受到她的疏远,想起几个月前,他以温公子的身份面对她,她虽疑心警惕,但她的话一向多得很,问东问西,不会像如今这样漠然的盯着他,又一言不发,他摸着被辱,温了音:“之前,我不是有意想要瞒你身份,或许现在,你还不适应,但可以慢慢来。”

玲珑心中有异,几个月前,他还是温公子,绑了她,费尽心思要带她走,最后莫名其妙放了她,现在,她面前的人是皇帝,是她名义上的侄子,也是一个有妻有女的男人。

她也很想让自己融入冥解忧这个角色,好好适应,尽力配合好他,甚至在思考,若是冥解忧,会如何同他说话?会和他说些什么?面对他时又会是怎样表情?

“皇上。”

她试着这么称呼他。

他眼眸凝住了片刻,看了眼满屋子的侍婢,本来是想多弄些人好照看她,但人多了,也挺碍眼,于是他吩咐了几句,让所有人都退到房外。

屋子里,只剩两人。

随着房门的关上,玲珑对他这举动更是不解,降低了音调,轻轻儒儒的:“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私底下,与你好说话一些。”他忽的笑了一下,但她瞧的出他笑的勉强,仿若有什么重担压着一样,才往下说道:“你还是唤我衍儿吧,以前,以前你就是这样,这样唤我的。”

他说话有些一顿一顿的,在她面前说谎,竟然有些不利索了,为了与她亲近一些,为了让她唤他衍儿,不惜这么欺骗她。

事实是,发生那件事后,三年之间,她早就与他没什么亲近,客气一点会喊他皇上,不客气了,直接带全名加冷讽,而他也会心性难控,时不时朝她发火发怒,明明两人之间有恨有冷漠有无情,却还是要生生纠缠。

玲珑左思右想,一个称呼而已,不知他为何三番几次这么较真,以前被他绑的时候,那是迫不得已跟他套近乎,左一句右一句的叫着,可现在不同,她实在是办不到,没法接受如今这处境,更别说慢慢适应,关于他的一切,她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她与他,不是疏远,只是陌生。

“衍儿……”念着这名字,不知怎的后背骤痛,她摸了摸伤口,突然间,头疼炸裂,眼前似乎闪过很多的片段的声音,全是她与身边这个男人,一幕幕的如回放般涌进脑海。

“那便杀尽你所爱之人,让你百倍恨于我,此生与你纠葛,不死不休!”

“此仇此恨,我与你不共戴天。”

“纵知万劫不复,我也愿一意孤行。”

“皇甫衍,我一直都在期待,你何时能一剑杀了我,结束一切。”

“杀你?怎么会呢,我可以杀尽天下任何人,唯独不会动你半分,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养兵,你可以乱政祸国,甚至,你可以用尽一切法子来杀我。昏庸无道又如何,如若这能让你高兴,让你解气,这天下罪人,天下骂名,我与你一起担着。”

“他到底,是哪里让你这样疯狂?”

“你也疯了,你比我还疯。”

“解忧,他已经死了,三年不行,十年,二十年,爱情?我赌你们之间,迟早会忘的干干净净,就像你对我一样!”

玲珑抱着身子,头痛欲裂,不愿意去想什么,可怎么都无法控制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想了。

待她冷静后,这才发现他见她面有异色,便已过来微微牵制住她双手,这会儿,见她冷静了不少,他改手轻轻抚着她脸侧,勾了勾她耳侧垂下的发,眸光中掐出了万般情肠:“想不起来,就算了,不一定非要记起。”

她成这般模样,他何尝不心疼。

不记得,也好,也好。

玲珑没有阻止他,即便他这些动作在外人看来,实是暧昧无比,若教人瞧见,少不得要怀疑他对她是不是有什么……可她,不是他姑姑吗?

她甚至还清楚的记得,在被他绑走的时候,他同她讲过有关他姑姑的事,姑姑,名义上的姑姑。

她也觉,两人如此实是不合宜,悄然别了脸,他双手就此滑落,面色变了变。她轻垂双眼,过了许久,再抬眼时,望着他,找了话题道:“这是什么地方?”

“长兴县府,你受了伤,不便行路,先在此处安顿。”他凝声回答。

她看了眼外头青白的天色,再轻声了问:“那我睡了多久了?”

“也没多久,昨夜……”他顿了顿,没说下去,看了眼她背后,经她这么一折腾,染了大片血色,皱了眉头,换了话道:“你流了这么多血,只怕伤口又裂开了,我帮你换药。”

他,换药?

她皱了眉头,这样,难道不避男女之嫌么?

“不必劳烦皇上。”她渐渐低了音:“我看之前那个端茶的婢女就很不错,皇上不妨让她过来换药。”

她已如此指了人,他也不便再过多纠缠这事,片刻后,那婢女已端着一盘药罐纱布进来,略有惊颤的看了眼两人,旋即候在床榻边,静听吩咐。

“皇上,不出去吗?”玲珑看着那个已经自觉远离床榻,坐在案桌边的男人,若无其事拿了本书看。

“我怕她笨手笨脚弄疼你,在这等着,我比较放心。”他翻了一页书,见那边还没动静,又扫了一眼那婢女,冷声道:“还不去换药?”

婢女略略心慌,总觉今日有过多惊吓,长兴是个小地方,许是修了八辈子福分才轮到她居然也有伺候皇上公主的一天,连县令老爷都擦了好几把汗。能近身伺候皇上肯定是份美差,府里不少姐妹为了博差事不惜花钱笼络管家,甚至……她只是听说,前两日皇上刚入县府时,县令老爷从下属家眷中给皇上挑了两个相貌不错的良家女儿,原是听闻皇上后宫众多,喜爱女色,县令老爷想博君一笑,结果,皇上看都没看一眼,随手就将人指给了两个近身侍卫,吓得那两个女子花容失色,跪地求饶,最后如何也不得而知。

而昨夜,皇上带回了一个受伤的女子,说是什么公主,惊扰得府上一夜不宁,皇上发了不少怒,以至于府中婢女人人自危,毕竟,谁也不想这么近身送死。

许是她没送钱,被管家给安排到了这里,今早起榻时,听到几个姐妹在闲聊,都是杂谈八卦,说那位公主在朝中权力很大,脾气也不好,对下人动辄打打杀杀,连朝中好多大官都不敢惹,甚至还有人说帝都有些谣传,皇上与这位公主关系非比寻常……

长兴离帝都那么远,这些皇室传闻跟她也没关系,她一向也不爱打听八卦,那些话,只当是姐妹私底下说说,要真搬台面上来,没准掉十颗脑袋都不够,她只想安安分分挣点月钱嫁个好人家,还不想掉脑袋。

可没想,因一杯水,差点就……

而现在,又使唤她来换药,更别说这房中只有这皇上与公主两人,明明换药需得褪衣,可这皇上一点都不为所动,婢女只觉自己若有一点不周到,或是出去乱说什么,岂不死的更快。

不敢想太多,感受到那边男人的威严,婢女只觉后背有点发凉,但还是不稳不乱去到床榻边。

玲珑心情复杂,既然他不走,她也是没办法赶他走的,好在,床榻与他那边之间,隔着一道薄透的纱帘,这婢女也极为自觉将那道纱帘给放下。

褪去半肩衣衫,任由婢女清理伤口,玲珑脑海中算了很多事,她记得,景公子说过有五万大军搜山,也记得南宫祤受了伤,他们那一行人,经过恶斗,剩的人不多又还个个负伤,要想出去没那么容易,难道,是南宫祤把她交出去,换了他们离开?

她不敢断定,总觉得,皇甫呀与南宫祤之间,肯定有所交易,不然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又想起师父身上的毒未解,还在那个山庄待着,宝剑丹丸也不知所踪,她怎可能安心在这里适应身份。

正想着对策怎么离开,后背隐隐传来痛感,玲珑发出一声‘嘶’的轻吟,加重了呼吸。

婢女愣了愣,清伤口时,已经按照大夫的吩咐,是万分小心,不想还是将人给弄疼,婢女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纱帘另一边。

有合上书册的重声。

那位皇上似乎也因为这声音揪了一下心,原想扭过头来看一眼,但最终生生压住,在那一动不动。

玲珑看了眼他,身后婢女紧张得不敢再下手,手足无措,她也知,紧张是人之常情,面对一个喜怒无常的人,试问谁不怕,玲珑嘱声安慰道:“没事,你继续。”

闻言,婢女暗地里呼了好几口气,明明房间很安静,这两人也没有交流,可她却分分钟想离开这暗流涌动的屋子,说来,这公主脾气不像外人说的那般不好,不然怎会一开始便跟她说那声谢谢,其实刚才吓着她的是,她开口唤这女子公主时,这女子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一言难喻。

婢女拿起干净的毛巾,继续清伤口,最后抹药时,更轻了些,虽是如此,仍不免手抖有些磕磕碰碰。

玲珑咬了咬牙,之后没再发出任何声音。最后收尾,婢子又将一件干净透白的衣衫给她换上,玲珑自己慢四条理扣上了里衣,身旁婢子将此处收拾干净,委身一礼,如释重负,急匆匆退了下去。

门轻轻合上,系好外层衣衫,玲珑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有了几分探索,在她闪过的记忆中,与他的关系真的不太好,似乎有什么仇,可眼下的人一直待她很温和,与记忆中的那个轻狂狷傲的人很不符。

难道,他在她面前如此表现,故意装的温和柔意,有什么别的原因吗?那密室中的东西,莫不是,他也想要?

他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心中有一丝复杂滋味,不曾想,她有一日也会用这种怀疑漠然的目光审视他。

于他来说,最痛心的事,不是她恨他,也不再是她爱上了别人,而是他站在她面前,她却只当他是一个陌生人。

如若在以前,会让婢女换药?不存在的,哪怕她不情不愿,反抗挣扎,他也会用尽一切办法自己动手。可现在,不能,不能这么干,他不愿再做同样的事重蹈覆辙,收一收自己的戾气和明显的不甘,或许还能……

他还能挽回点什么吗?

玲珑下了床榻,掀了纱帘,瞥见他一人在那深锁眉头,也不知在纠结苦想什么。而听见她步子声,他往这边瞧来,她已衣衫穿戴整齐,若不是唇色微白,丝毫看不出她受了伤,他心显担忧,几乎是一下起来,眉心又锁了一层:“你有伤在身,下床做什么?”

“这点伤,不碍事。”玲珑忍了忍药物刺激皮肉的痛感,这暗镖嵌入不深,只是镖中带毒才令她陷入昏迷,不算什么大伤大灾,忍忍痛也就过去了。

他想过去扶她,她却快走一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避免了触碰,瞄了眼案桌上被他翻转的书,好奇心一起,与他笑道:“皇上在看什么书?”

她突然这般温声细语,倒令他有些无所适从,他微微正坐,方才一心想的都是她,哪有心思看什么书,这会儿,将书翻过来,瞄了眼书名,他念出道:“山水册。”

不经意间,她微微弯腰,将他手中的册子拾了过去,仔仔细细翻了好几页,看的很认真。他微微有些怔楞,她这无意的举动,令他措不及防,以至于他瞧着她温然看书的模样,不禁回想起小时候。

说来,她少时并不喜欢上课,也不太喜欢听太傅唠叨,太傅一晌午讲下来,她大半是在睡觉,但对待看书这事,她极为认真细致,甚至痴迷,当然她看的书,当然不是太傅教的圣贤之言或算术,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奇闻异事。太傅抓到她几次,总得气喘吁吁教训她,被冠上顽劣不堪且死不悔改的名头。

她那时会朝他抱怨,为何太子三皇子他们看杂书,太傅只偶尔咳嗽两声,提点几句说少看点,而轮到她,就得罚抄书背书,一点都不公平的待遇。后来她说想明白了,肯定是太傅收受贿赂,太子三皇子每次都偷偷摸摸打点,而她支不出一点银子,所以才倒霉透顶。

其实她不明白,太子三皇子有人撑腰不能惹,太傅是只能拿她开刀,但教训归教训,太傅顶多罚她抄诗抄课文,又或者在父皇面前告她几句,而父皇也是随她,并不太管,以至于她的字倒是练的越来越好。

没人管她,她一直都是目有天高,一片放纵,甚至会拉着他一起纵任,逃课什么都是家常,直至那一日,发生媚药一事,他因一些原因不再与她往来,而此后,似乎她改变了对这个皇宫的看法,突然间她收敛了许多,安静了许多,不再逃课,不再看杂书,也不再偷懒瞌睡,能看着案桌发一晌午的呆。除了琉璃她们,他几乎没有看见任何人与她亲近。

偶尔,在她发呆发够了,会突然撇过来看他一眼,他当然是立刻表现出一副不搭理她认真听太傅讲课的表情,可天知道,他当时心里有多么紧张。可他却不知,那看他的一眼,夹杂了绵延无限的愁意和委屈,无人可诉说,无人来安慰,只剩她一个人落寞收场。

回过来思绪,他轻抬了眼眸,若似有无的看着玲珑,她的眉眼,她的薄唇,她的浅浅温笑,那随意浮起的梨涡,即便只是静然的偷偷看着,也很享受。他突的想起,她曾作过一首诗,千山如画风光绝,女子娇眉朱砂痣,掌权倾覆又如何,但愿与君笑三生。若能一直如此,该是多好。

玲珑抬了视线,早知他盯着自己看的行为,即便是被她察觉,他仍是肆无忌惮,她搁下书本:“松山常在,绿水溪流,空谷幽幽,清风徐徐,我去过唐家岭天峰山,与此书册所绘的山水意境,颇为意合。”

“唐家岭?”他略有不解。

当然,他是晋国人,没去过代渠,不知道在代渠的汉源郡有这样一个地方,风景足美,就是匪多。也当然,她的重点不会是唐家岭。

“唐家岭的景,不足为奇。”她悠了声:“曾有人与我说,在晋国有一座决谷,幽林深处,崖边水涧,步步风景成画,他好几次邀我前去赏景,只可惜,我身不由己,一直没有机会前往。”

他挑了挑眼皮。

决谷?

那是师父的住处,外人不得入内,夏王竟肯愿意带她去决谷?

玲珑加重了话:“听说,决谷中还有位老先生,尤善医术。”

医术两字仿若点醒了他,原来,夏王是想带她去治病,可惜师父所谓的善医术,不是救人治病,而是炼药,决谷天然浑成,谷中的药材,几乎就是师父的稀世珍宝,她这病,不一定治得了,若是蔺之儒在的话,兴许能瞧出一二。

“晋国内,确实有决谷这个地方,不过,那位老先生,脾气挺怪。”他略略解释,又提道:“你想去决谷赏风景?”

“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到底是怎样厉害的人,竟能制出可解百毒的玉长情。”她缓缓道。

他惊了惊:“你知道玉长情?”

夏王到底告诉了她多少事情?难道师父说的不可外泄全给当耳边风了?

“略知一二。”玲珑挑了挑唇角:“在长兴山,我见过那颗起死回生丹,所以,特别想见见这传说中的玉长情是何模样,待我伤好得空,定要去拜会那位老先生,也不知老先生愿不愿让我瞧一眼玉长情。”

他闻此一言,舒了舒心,说道:“你若是想看一眼玉长情,大可不必跑去决谷。”

她不解:“为什么?”

他不慌不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定定立在案桌上,这瓶身,她见过,与南宫祤那份一模一样,她明知故问:“这个是什么?”

他解释道:“决谷那位老先生,是我师父,这瓶中,便是一颗玉长情。”

她猜的没错,他们那个师父,对待这两徒儿,不偏不倚,果然,皇甫衍也有。她方想伸手拿过来,验一验真假,却不想他这般开口:“解忧,你向来不太爱惜自己,总是莫名其妙伤这伤那,玉长情疗伤解毒颇有奇效,必要时刻能予以保命,今日,我便将它赠给你。”

手触及瓶身,她定定怔住,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她兴许该高兴高兴,毕竟不需要她再费心思偷,他就这么轻易将如此贵重物赠人。

可是……

她又陷入了纠结。拿还是不拿?

润了润嗓子,她放低声音,缓慢说道:“玉长情是救命丹药,皇上该留给自己。”

他轻抿薄唇:“解忧,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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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穿越者到了古代就嚣张得牛逼叉叉,数不完的黄金,玩不尽的美男,弄权术,玩阴谋,斗情敌,灭小三,混得是风生水起,幸福得像花儿一样!我好歹也是军情局首席王牌特工,为毛穿越之后的境况苦逼得像茶几,摆满悲剧!看不见黄金,数不了白银,玩不得美男,只是一个劲儿被权术弄,阴谋玩,情敌斗,小三灭!好吧,你母亲的,满意了吧,老娘终于被玩得家破人亡,绝命天涯!当年,她……“啊,金家大小姐?就是那个野蛮粗鲁,嚣张跋扈的莽女?”“是是是,仗着是第一世家的小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不止呢,堂堂士族千金,居然胸无点墨,帝都城内的王孙贵族,世家子弟没人敢娶呢!”一场杀戮滔天的权利之争,让她与无上尊崇的天家皇族悍然碰撞,与天下王者风云际会!那时,她一败涂地!如丧家之犬九死一生逃离帝都!多年后,当她再次踏入让她家族倾灭,绝命天涯的王朝时,一身戎装,铁马铮铮,此时她是名满天下,权倾一方的怀南王……之后,她……她,是整个龙洲大陆上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传闻,她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美,其风华更是天下无双!传闻,她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其灵魂更是用血肉白骨之戾气所化!传闻,她无心无魂,弃情绝爱!不过,所有的传闻都不及她与当世几大王者之间的爱恨情仇,生死纠缠,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以天下谱成一曲荡气回肠的乱世悲歌!然,有谁听见了掩盖在权谋杀戮之下王者们的嘶吼,悲鸣,咆哮,哭泣,绝望……江山红颜,王者天下!【男强女也强,本文一对一】【简介是无能的,内容是靠谱的,坑品是保障的,收藏是必求的!】【简介暂定,或有修改】
  • 面包树下的女孩

    面包树下的女孩

    一直向往大学生活的佐烨终于成为了A城某大学的学生,带着全家人的希望踏进医学神圣的殿堂,在这里遇见了本地的靖诗和天瑜并和她们成为最要好的朋友,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逃学,一起打球,三年的大学生活却也不枯燥...........直到那一年,慕迪安来校讲座,路过篮球场时被佐烨的篮球砸到,也从此将她砸进他的心里,然而,也因这一球,天瑜对他一见钟情,展开猛烈的攻势。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天瑜多次遭拒,想要生米煮成熟饭,慕迪安被下药了,却阴差阳错睡了佐烨,多年友情一朝尽,天瑜出国,佐烨离开。三年回归,已是物是人非...............
  • 苹果木桌子及其他简记

    苹果木桌子及其他简记

    《苹果木桌子及其他简记》辑录美国伟大作家赫尔曼·麦尔维尔生前未结集、未刊短篇小说等十二篇,多为初次译成中文。麦尔维尔发现人与事物之间的奇异关系,书写穷困潦倒或丧失过去的人的处境,探讨命运……带着强有力的嘲讽、热切的关怀,在狼藉与佯狂之间保持了人的尊严。谨以此短篇小说集的出版,纪念麦尔维尔诞辰200周年。
  • 林家铺子(走进名家 重温经典)

    林家铺子(走进名家 重温经典)

    本书收录了茅盾先生的《林家铺子》、“农村三部曲”等短篇小说。《林家铺子》原名《倒闭》,它以1932年“一·二八”事变前后的江浙农村为背景,透过林家铺子由挣扎到的倒闭的过程,揭示了民族商业走向破产的厄运。1959年,文学家夏衍将其改编成剧本,同名电影成为银幕经典。
  • 凤临天下至尊大小姐

    凤临天下至尊大小姐

    前世,她是九幽大陆人人敬仰的长公主,惨遭至亲背叛,死不瞑目。一朝重生,她成了云王府大小姐,不学无术、貌丑花痴。前有豺狼后有虎,渣男皇子深情忏悔。——某女一脚飞之。月色下,一道流光划过天际,某女缓缓走入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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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秀于林,风必吹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以沫,要低调!”“当你超过别人一点点,别人会嫉妒你;当你超过别人一大截,别人就会羡慕你。而我,选择第二者,毕竟也低调不了,实力就摆在这,只能高调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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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肥宅穿梭诸天的故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想当个死肥宅,却总是继续穿越,我要留下来啊!!!
  • 傲娇夫妇:总裁的贴身小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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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竹西从小幻想着突然在自己的生命中能出现一个霸道总裁一样的男人只对自己温柔,这个愿望虽然只成功了前面一半,但安竹西怎么能让如此优秀之人从自己手中溜走,于是展开疯狂追求。但高冷傲娇又腹黑的顾淮左岂能让她一小黄花菜得逞?于是两人拉开你追我赶的爱情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