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位便衣警察,抓不住一个身材纤弱的少女,在警界是什么水平?
那一定是被局长骂到狗血淋头的水平。
刑警队长刑从连无奈地朝对讲器布置下收队的命令,放弃追击那位送花的少女,重返凤凰书城大厅。
黑色的舞台周围是零散的垃圾,前来为偶像捧场的少女粉丝被统一安排去会议室做笔录。
而那位被粉丝伤害的歌星,并没有如料想中的横尸舞台。
此刻他正窝坐在台阶上,单手捂住脖颈,淋漓的鲜血顺着指缝滴到他的西裤上,在他腿边,那束绿玫瑰仿佛用手轻轻一碰,花瓣便会腐烂崩坏。
“好莱坞级别的道具。”
林辰正陪在歌星身边,他刚才从三楼直奔而下,声音里还略微带着些喘息。
他边说着,边用食指沾了些歌星脖颈边的血浆送入口中,“奶油加色素,调配得刚好。”
“哎呦,这味道不错嘛。”刑从连刚赶回大厅,正好凑上去尝了尝歌星脖子里的血,末了还忍不住咂了咂嘴。
“我……”歌星惊魂未定,喉咙吐出沙哑的嗓音,他不能明白为什么鲜血和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如此真实,却又忽然变成了一场游戏般的闹剧,唯独脖子上疼痛依旧清晰。
“李景天先生是吧?”刑从连伸出手,“我们接到报案,说在您演唱时,凤凰书城将出现命案。现在看来,这很有可能是针对您的恶作剧,但无论如何,很抱歉我们没有保护好您。”
如此彬彬有礼的话从刑从连这样的痞子嘴里说出来,总有些不大对味,林辰微微皱眉头,仿佛也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怎么了?”刑从连问。
“你把刚才的情形复述一遍。”因为一直在楼梯上,所以并未看到现场情景,林辰忽然转身,向李景天说道。
“她捧着一束花,上台来……我以为是粉丝献花,很开心,真的很开心。然后她要我抱抱她,我伸出手,但是突然,她从花里掏出刀一样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她用那东西划向了我的脖子,我以为我的脖子要被割断了,但是……这么多的血。”
李景天呆愣地望着沾满红色血迹的手,“但你们又说,我流的这些血都是道具,我其实并没有受伤,为什么?”李景天声音沙哑,却格外动听,虽然略带着颓丧,也能令人沉醉。
“你说,她捧着一束花上来,是这束么?”林辰望向李景天腿边那束绿玫瑰。
林辰话音未落,李景天仿佛被蛰了似的蹿起,他颤颤巍巍地指着脚边的玫瑰,几乎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刑从连想要上前,却被林辰拉着往后退了半步。
便在这时,那束靠着台阶的绿玫瑰怦然倒地,玫瑰花被包装纸裹住的根部,忽然蠕动了起来,塑料纸发出细微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拼命钻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刑从连,他从口袋里掏出塑胶手套,一把捞起地上的绿玫瑰,轻轻解开扎紧包装纸的细绳。一只手勒紧包装纸,另一只手托住底部,“猜猜里面是什么?”他朝林辰眨眨眼。
“命案。”林辰薄削的嘴唇吐出两个字。
刑从连咽了口口水:“小朋友,总是这么犀利,不太好啊。”
他无奈地将包装纸从玫瑰花根部脱落下来,然后捏开一个角,向里面张望。
包装纸内的生物因为突如其来的亮光,很是受惊,它两腿一蹬,就要窜出袋口,却被刑从连眼疾手快地捏住前腿。
“你也吓死了吧,和命案待了那么久。”
刑从连摊开手,手里竟捏着一只青蛙。
那青蛙瞪大了眼,嘴巴被黑色胶带封住,它墨绿的身体上沾满了淋漓的鲜血,看上去既无辜又可怖。
在场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变惊呆了,唯独刑从连笑了,“去请法医吧。”他朝底下目瞪口呆的手下说道。
为了一只调皮的青蛙,似乎也不用精通解剖专业的法医到场,但一身白衣的法医先生却很快应召前来。
除了一只青蛙,绿玫瑰的包装纸里还有一团看上去血肉模糊的东西。
法医戴了白手套,拨弄了几下暗中向刑从连点了下头。
“是什么?”刑从连凑近法医低声问道。
“人体器官。”戴着塑胶手套的手从包装纸里拎起一片软骨,“这是甲状软骨,你知道这长在哪里么?”
“喉咙。”林辰忽然出声。
法医轻轻点头,他全然不顾听到答案后震惊不已的刑从连,反而与林辰讨论起专业问题来:“你看这里切口平整,凶手几乎,不,是完全,凶手把生者的整个喉咙完全切割下来,刀法精准到了极点。”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仿佛在等待林辰的见解。
“如果凶手不是具有深厚的医学背景,那他就无数次练习过如何从颈部分离喉咙。”
林辰的语气并无一丝波动,刑从连却听得脊背发凉:“那青蛙呢,凶手为什么还要在里面放只青蛙,然后包在绿玫瑰的根部送给李景天?如果是单纯为了恶心李景天,为什么还要割喉?”
“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在书店里只看到了,红裙女孩儿手上反光的刀。”
林辰看了眼刑从连,但他很快话锋一转,“但送花的人,和被送花的人,都知道原因。”
一束绿玫瑰,一位比玫瑰还要娇美的少女,这两者同时带来了血腥和罪恶的气息。但那气息,更像是调皮少女的一个吻,无迹可寻。
书城休息室内,李景天睁大眼睛靠在沙发上。见有人敲门进来,他从沙发上站起,手心蹭着裤缝,显然尴尬极了。
休息室很是破旧,大热天的,连空调也没有。
刑从连带着林辰进门,发现里面只有李景天一人,别说是经纪人,身边连助理也没有,排场寒酸到了极点。
刑从连在沙发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的不是笔录簿而是卷烟,点着了那支烟,他开口问道:“李先生,最近可与人结仇?”
李景天摇摇头,实在不像是在说谎。事实上,刑从连也能看出,像李景天这样的人,就像一颗灰突突的石子,踩下去也不会硌脚。
“那些粉丝是什么人呢?”林辰坐在李景天对面,突然开口。
李景天有些无措,他支吾着,仿佛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些女孩狂热地为你捧场,却生疏地喊着你的大名。如果是你的个人表演,粉丝会更亲热地称呼你才对,你有自己的昵称吧?”
林辰一席话毫无余地,甚至在暗示李景天请假粉丝捧场,这话听得连刑从连也忍不住皱眉。
“我也觉得,她们应该不是我的粉丝。”李景天苦笑,“像我这样的……哪会有什么狂热的少女粉丝。”
“那她们是什么人?”
林辰话音未落,休息室的大门却突然被大力推开!
“你为了出名,不要脸了!”
门外站着个双马尾的红衣少女,少女挥舞着手机,冲到李景天面前便指着他鼻子大骂。在马尾少女周围,是一群同样面容愤怒的女孩。
女孩们穿着统一,刑从连一眼就认出,这些女孩正是半小时前,为李景天欢呼的少女粉丝们。
这些姑娘因为方才的袭击事件,被统一安排在会议室里做笔录,只是不知她们怎会突然性情大变,对着自己的偶像破口大骂。
刑从连还没摸着头脑,林辰却仿佛早已预计到了这般情景。
他指了指少女手中的屏幕——屏幕上一束枝叶散乱的绿玫瑰,玫瑰边是血肉模糊的喉骨,看上去恶心极了,但那正是他解开绿玫瑰包装后的场景。
刑从连皱着眉头,要过了手机。他仔细一看,发现那照片竟然被发布在微博上,微博的主人,赫然是坐在他身边的李景天,而李景天发这条微博,未置一词,只@了一个人——宋绿。
“我们听了阿绿的话给你捧场,但是发生那种事情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也不认识那个女人,但是你居然发微博陷害阿绿,你太恶心了!”
“宋绿。”林辰看着李景天,轻轻吐出两个字,李景天看上去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饶是刑从连再落伍,却也知道宋绿是谁。
如果说,明星如李景天,不过是地上的粗石,那么红了二十几年的宋绿,却是天上真真正正的明星。他顺着@点进了宋绿的微博,微博第一条,便是他号召自己的粉丝去为李景天的见面会捧场。
那么既然到场的少女们都是应李景天号召,攻击李景天的人,也极有可能是宋绿的粉丝,而李景天在微博上发了张现场图片,再@宋绿,这实在是再赤裸裸不过的炒作。
“你这个变态,抱阿绿大腿,还要害他!”
“你@阿绿什么意思,绿玫瑰是阿绿的本命物没错,你想暗示什么,阿绿纵容粉丝害你?”
“你活该收到那么恶心的东西!”
“对不起,照片不是我……发的。”李景天拼命辩解,但在场所有姑娘都是宋绿的粉丝,哪有人会听李景天的辩解。
“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少女们的谩骂让李景天的辩解变得苍白无力,他茫然地四下观望,却没有一人真正听他辩解,“不是我……”
终于,他看到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林辰,竟忍不住对低声向对方求助。
“我知道。”林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