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啄木鸟》2014年第02期
栏目:外国悬疑推理
当她把整个房间清扫完毕,太阳已西斜,室内光线昏暗,需要开灯。
沼手多佳子站在起居室中央环视四周,在面积有十二个榻榻米大小的西式房间里,每个角落都被吊灯照得幽幽地发出白光。
品质上乘的长绒地毯、壁挂式火炉、距火炉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孤零零停放着一把轮椅。那轮椅上已没有人,轮椅的扶手上挂着淡绿色的大铃铛,这是一只能够发出清脆声响的瓷制铃铛。每当这只铃铛响起时,无论多佳子在忙什么,都会马上奔向轮椅。
再也听不到这只铃铛的声响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关闭煤气总阀,熄灯,然后从那扇充满质感的实木门走出去,转身离开。
这座大宅子的主人是一位老妇人,据说她一个亲戚也没有。虽然在这儿只待了短短的一年时间,多佳子对这个家备感熟悉与亲切。这所房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难道要拍卖吗?还是就这样一直无人居住,任其荒凉下去?
忽然传来敲门声,门被推开了。
“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吧,您辛苦啦!”
进来的是一个梳着整齐的三七分发型,头发半白,个子高高的男人。他叫河崎,是这家女主人的私人律师。
“我刚刚全部打扫一遍,河崎先生您就来了,我告辞了。”
多佳子把手伸向放在壁挂式火炉上的挎包,她已将为数不多的随身物品搬到新租的公寓了。
“您为大林女士尽了全力,我觉得,因为有了您的照顾,她生命的最后时光才过得很幸福,我在这儿表示感谢。”河崎微微鞠了个躬。
“您别这么说,我也因此每天过得很快乐。”
不是敷衍客套,虽然交往时间不长,但多佳子觉得与大林女士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将终生留在自己的记忆中。
“沼手小姐,您还有一件事要办,我必须把这个交给您。”
河崎律师把手伸进上衣内口袋,掏出一个结实的牛皮纸信封。
“是什么?”
“受大林女士的委托,一直由我保管,请您确认一下。”
多佳子奇怪地接过信封,抽出信纸,厚厚的信纸上熟悉而颤抖的字体跃入眼帘。
遗书
我,大林郁,现将自己名下所有不动产、动产及其他一切物品,赠给沼手多佳子……沼手多佳子作为继承人,继承所有这一切……
“这是为什么?”
多佳子无法理解,她突然感到莫名的紧张,呆滞地注视着河崎的脸。
沼手多佳子来到大林郁家是一年前的初春,当时她曾经工作的小印刷厂倒闭,靠失业保险生活。从没有洗澡间、卫生间是公用的、面积有四个半榻榻米的公寓,搬到稍微好一点儿的地方也成了黄粱美梦。非但如此,为了生存,找到工作成为当务之急。有人介绍一份夜店的工作,可她下不了决心,不是对这个行业抱有偏见,而是无论如何她也觉得自己不适合。
工作不好找,并不仅仅是因为经济不景气,对于没有父母、一个人生活在东京的女子来说,社会是极其残酷的。可是,她又无法回到从五岁开始就抚养她的伯父家。一直疼爱她、庇护她的外婆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因病去世,从此以后,她就开始和一有机会便以恩人自居的伯父母及任性的、喜欢刁难人的堂姐妹们一起生活,就这样,好不容易熬到高中毕业。他们仗着自己是恩人,不知什么时候,将多佳子从父母那儿继承的房屋也随随便便处理掉了。
高中毕业后,她断然拒绝在自家的祖业——染房里帮忙,只身一人来到东京找工作。公司倒闭的时候,她才二十二岁。
寻求聊天女性
年龄三十岁以下,提供住宿,待遇优厚。
寻求者:独居老妇
在报纸上看到这则广告是三月中旬的一个早上。
聊天对象,这是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呢?外国推理小说中,经常有这样的描写:主人公是一个年轻女性,受雇陪伴身体有残疾的百万富翁环游世界。但在日本还没听说过这种事。
多佳子想,不管怎样也得去看看,说不定是一份好工作。登广告的人不是男性,而是一名“老妇人”,这也多少让人放松了戒备心理。
接通了广告上的电话号码,传来一个中年女性略显干涩的声音,“明天午后一点面试,请你到下面这个地方来。”说着,中年女性还介绍了行走路线,那是东京都下中央线的沿线。
第二天,当她来到约定地点,不由得睁大了双眼:电话中所说的地方竟然是一幢超出自己想象的豪宅。传统风格的砖墙围出数百坪(译者注:一坪≈3.3平方米)的建筑用地上,一幢二层楼房矗立在那儿,洋派十足,只有在老电影中能看到的白色凉台,古色古香中透出一种奢华。
一个五十岁左右、看起来很严厉的女人走了出来,她将她让到客厅,递过一张写有顺序号的纸条,听声音是昨天接电话的人。
宽敞的客厅已有三个应聘者,在多佳子之后,又来了两个。放眼看去,这些女子不是很干练就是很漂亮,她有些失去了信心。
她后来才知道,那个看起来很严厉的中年女人是料理家务的女佣人,叫宝田富惠,被她叫到号的应聘者按顺序进到里面,面试时间大约十五分钟。
过了一会儿,轮到多佳子,她站起身走了进去。
起居室的天花板上垂下来一盏枝形吊灯,轮椅上坐着一位老妇人,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不是一次愉快的面试。
真像外国小说,她想。看到“聊天对象”这个词,以前只能停留在想象中的工作,如今在日本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