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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东洋刀客

1 刀和女人

公元1932年春天,民国21年,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山东最著名的刀匠张铁生的铁匠铺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而此时张铁生刚刚送走了几个从河南赶来买刀的客人,喝了点小酒,脱得光光的躺在炕上,想睡会儿觉。这些日子生意好,他的心情就好,躺在炕上看着自己的第三条小腿不知何时竟然来了个鲤鱼打挺,很骄傲地指着屋顶,突然想起来已经有日子没跟开裁缝铺的小寡妇亲热了,一想起小寡妇风骚的小翘臀,他心里就痒痒的。这些日子为了赶河南这批货,忙得不可开交,竟然把人家忘了。

正想得心里发痒,突然听见门响。他这才想起来,刚刚竟然没关门。忙抓起裤子就往腿上套,外面脚步通通作响,不多时,就听见有人走进了院子。

来人在院子里狂吼:“铁匠,铁匠,妈的,死哪个女人胯子里了?”

张铁生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心里一阵窝火。

喊的人是村里的小地痞何森。前些日子,这个何森不知道从哪里领了几个汉子回家,那几个汉子都是一脸凶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村里人看见他们都害怕,因为这个,何森看人的眼神都上了天,见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何森的老娘看不惯他狐假虎威的样子,说他贱皮,有人生没人养的。这句话一下子把何森惹恼了,顺手就给了亲娘两个耳刮子。

这号人,张铁生从来都是不来往的,没想到,今天这号人到他家来了。

越急,这裤子越套不进去。好不容易穿上,系上腰带,何森就撞开了屋门,自己闯进来了。张铁生刚要发火,突然瞥见从何森身后闪出几个人。

张铁生心想,你小子带人搞我来了?真是瞎了狗眼了!

他正要骂人,其中一个非常壮实的汉子朝他躬了躬身,“大中午头的,打扰大哥了。”

张铁生一时还不大习惯这跟本地人说话非常不一样的客气劲儿,让这几句话打得一愣一愣的,忙回礼:“别客气,几位……有什么吩咐?”

汉子说:“我们是何森的朋友,我姓高,单名一个英字,听说大哥打得一手好刀,特来求刀。”

一听打刀,张铁生来了精神,“行啊,喜欢什么样式的,用什么样的钢,多重多长,我记上,半月后来取就行。”

叫高英的汉子笑了笑,“大哥,恐怕你半月打不出来吧?”

张铁生看了看几个人,哈哈大笑,“几把刀?半月太够了!”

高英朝后摆摆手,他后面的一个瘦小的年轻些的男子躬身而出,双手捧出一把长刀,递给张铁生。张铁生看着那刀的样子,心里一紧,低声问壮实的汉子:“你们是日本人?”

壮汉看着脸色变得冷硬的张铁生,斩钉截铁地说:“不,我们是山西人,生意人。”

张铁生心里嘀咕:“别扯淡了,生意人能跟何森这样的二流子拉扯上?”

高英似乎看出了张铁生的犹豫,忙说:“我们是做沙参药材生意的,这次从山西来,是来送定金的。”说完,壮汉从怀里掏出一张莱阳天成钱庄的银票,在张铁生眼前晃了晃。

看到是信誉卓著的天成钱庄的银票,张铁生似乎有几分相信了,又想到去年这个何森似乎真的做过沙参药材生意,就更加相信了,忙不迭地说:“好好的中国人,打什么东洋刀啊?几位,还是打一把苗刀吧,跟你们手中的东洋刀模样差不多,不过这可是当年戚继光杀楼寇的刀啊。我给几位打七折,如何?”

何森一听就恼了,“张铁生,你管人家打什么刀呢?给你钱就打叹,真能他妈瞎鸡巴叨叨。”

张铁生是个火暴汉子,觉得这几个所谓生意人不清不楚的,明里彬彬有礼,其实软中带硬,他就感觉火大。何森这个二流子有人壮胆,不知天高地厚,张铁生就想拿这个家伙出出气,于是瞪了眼,朝着何森喝道:“你算什么玩意儿,敢跟我这么说话!想找事儿?”

何森出了名地怕张铁生,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不想失了面子,就虚张声势地喊:“我找事儿怎么了?我看是你找事儿,你别仗着会几下蝗螂拳就不知道姓什么了,我何森还真不怕你!”

张铁生冷笑几声,“那是我怕你了?你要是不怕现在就站出来,站在人家背后算什么汉子!”

看到何森不敢站出来,高英微微笑了一下,朝张铁生抱拳说:“大哥别生气,我们是诚心来买刀的。要不就照大哥说的,我们就要您说的苗刀了。”

张铁生说:“好。那你们定下尺寸,我保证你们半月来取刀。”

高英笑了笑,“但是我们要求您打的刀也要有这样的质量,价钱倒是其次。”

张铁生接过刀,猛地拔出,银光闪烁,阵阵寒气从刀身溢出,看得人头皮发麻,脖颈处发凉,似乎那寒光正奔自己脖颈而来。

何森不由得惊叫一声,朝后退了几步。

张铁生不由连声赞叹:“好刀!好刀!”

高英得意地笑了笑,“打这么一把刀,在日本,要很多工匠协作,最少需要三个月。我倒真想见识一下张师傅打出的刀。”

张铁生其实一见这刀锋,心里就怯了,他知道牛皮真是吹大了。这样的刀是需要精气的,不是自己这个铁匠铺就能捣鼓出来的。但是牛皮既然吹出去了,如果现在弄了,岂不是让这几个阴阳怪气的山西人笑话么?

看着愣征着的张铁生,高英得意地看着他,问:“怎么样?大哥,这刀你是否能打得出来?”

张铁生心一横,“不就是几把刀吗,有什么不能的。”

高英捶着张铁生的胸脯说:“好,那就好,给大哥定金,我们半月后来取刀。”

收好了定金,张铁生看着那把东洋刀,真是犯愁了。吹牛皮简单,可真要造出这么一把刀,真不是简单的事儿。

张铁生正看着锉亮的东洋刀出神,门又呕哪一声被人推开了。为了防贼,他自己做的门环,用了一斤多铁,加上包环用的是黄铜皮,两个碰在一起,呕哪哪响个不停,不但开门响,就是风吹下,都要响半天,结果贼没防住,反而常常干扰了自己的休息。他以为是何森那帮人又回来了呢,回来就让他们把刀拿走,定金退给他们,这个生意不做了。

他从支起的木格窗朝外看,让他失望的是,进来的不是何森,而是一个女人。张铁生先是感觉有些失望,再看那女人,眼陡然就直了。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胸脯高高的,青色小袄,被胸前的两堆肉撑得几乎要飞起来,两只大眼睛,春水荡漾。相比之下,张铁生最喜欢的是她的那两片柔软的香唇。

看着那两片香唇,张铁生就喉咙发干,嘴唇直冒火星,前些日子,他还只能用舌头去舔自己的嘴唇。但是,今天,他知道不用去舔自己的了。

女人就是裁缝田薇。

田薇踩着呕娘卿郎的响声进了门,又返身把门关上,回身,弹了弹衣服,款款扭进了屋。

张铁生一看她那桃花一般的脸庞,心跳马上就加速了,他从屋里跑出去,掠过田薇身边,掠过她惊异的眼神,呕哪把门从里面插上了。

田薇惊愕地看着他从身边跑过,看到他插了门,脸就红了。

张铁生跑回来,张开大嘴,就去咬田薇的红唇。

田薇有些恼,说:“我还有……”

没容她说完,张铁生的大嘴就把她的小嘴堵了个结实。

这还不算,他把她的身子侧歪着,边吸吮着她嘴里的香味儿,边抱起她朝屋里走。张铁生家的大花母鸡过来想啄击田薇,不知道为什么,它总是对田薇心怀不满,每次她来,都要偷偷地啄她一下。张铁生一脚把它瑞了个跟头,抱着田薇就进了门。

把她扔到炕上,他就去扒她的裤子。田薇也让他搞得春心荡漾,红着脸说着“你脱你的”站起来宽衣解带。

张铁生刚才穿裤子的时候,总是找不到裤腿,脱却是无比迅捷。他把束腰的布条一拽,裤腰往下一拽,就光着屁股跳上炕了。

田薇慎怪说:“你真脏,裤子就扔地下啊?”

张铁生不答,两只手拽着她的两条裤腿,就把她的裤子拽了下来。看着她修长的两条大腿中间的黑毛,他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嘴里说着我的亲亲啊,就扑了上去。

一阵昏天黑地的忙活后,张铁生疲乏又惬意地躺在一边,一只手还搭在田薇的奶子上。

田薇要穿衣服,张铁生拽着衣服的袖子,不让她穿。田薇撅撅嘴,“我店里没人呢,我来是让你给打把剪子的。”

张铁生翻身趴在她胸脯上,“待会儿让我再上一次,我就给你打,还打最好的。”

田薇连连摇头,“不行,我得回去,你这人怎么来了就不让走了?这么多天,等你你也不去,没心没肺的。”

张铁生低三下四地说:“妹妹,别冤枉我啊,我这几天差点忙掉蛋子!今天刚给河南那几个演把戏的打完刀,打算今天晚上送过去呢。”

田薇服软了,“那好,晚上去我那吧,让你吃个够。”

张铁生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我现在还没吃个够呢。”

田薇争执了一会儿,争执不过一下子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东洋刀,惊讶得张大了嘴,“你这里怎么还有东洋刀啊?”

这一喊,把神气正浓的张铁生彻底打回了原形,他一下子就蔫了,松了手,长叹一口气,“妈的,吹了一顿牛皮,惹了个大麻烦。”

田薇趁机穿上了衣服,张铁生却没有了神气,看着她穿衣服,也没动弹。

田薇很是纳闷,“怎么个大麻烦?”

张铁生恨恨地说:“何森那个王八蛋,带着几个人说来打几把刀,要有这东洋刀的质量。唉,我越看越愁,我老爹以前跟我说过,别揽东洋刀的活儿,我不信,这次真是摔跤摔到驴屁眼里卡到脖子了。”

田薇睁大双眼,“有那么严重吗?不行就算了,把钱退给人家,不就没事了。”

张铁生痛苦地用手敲头,说:“我们张家刀的名声不就完了吗?我爹说过,只要张家刀的名声在,张家世世代代就有饭吃。就是杀了我,也不能坏了张家刀的名声啊。”

田薇爱惜地摸着张铁生胡子拉碴的大黑脸,说:“我可不舍得你死。”

张铁生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拍着头,说:“不行,不行,我不能让张家刀毁在我手里。我得拜师去。”

田薇不解地看着他,问:“你上哪里拜师啊?”

张铁生斩钉截铁地说:“昆箭山,去找太虚道长。他是我爹的老朋友,当年我爹去世的时候,他就让我有困难去找他。”

田薇有点儿哀怨地看着他,“那么远。”

张铁生故作轻松状,“没事,我找匹快马,一天就到了。”

2 验刀风波

太虚道长给张铁生派来了两个帮手,加上张铁生的徒弟和雇工,五个人费尽力气,终于在第14天,将四把钢刀打造完毕。

第二天一大早,何森带着几个人来取刀了。

天刚亮,张铁生等人刚起来。徒弟位齐挎着个篮子出去买早餐刚出门,何森就带着人闯了进来。张铁生正在打扫院子里的废铁,看到何森一群人进来,心里就不大舒服。他按捺着自己想揍他一顿的冲动,把手头的东西放下,朝他们不咸不淡地打个招呼:“来啦?”

高英先搭话:“麻烦张先生了,我们的刀好了吗?”

张铁生说不上是为什么,总是感觉这个高英看着别扭。不过,好歹人家是顾客,他淡淡应了声“好了”,就去开铁匠铺的门。

高英几个人站在院子里张望,张铁生期盼他的凶恶的老花母鸡出来咬他们几口,替他出出气。可是那个老东西趴在窝里一动不动,似乎知道这帮人不是善茬。“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张铁生恨恨地想。

张铁生把几口刀拿出来,挂在外面的猪圈门墙上。张铁生养的两头猪,此刻正警惕地看着高英等人。

高英迫不及待地拿起刀,看着水似的寒光,他微微怔了怔。这把刀质量之好,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跟着的那几个人也各自拿起一把刀,脸上现出惊讶欣喜之色。何森装模作样地说:“这刀不怎么样,我看不如我妈的切菜刀。”

张铁生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何森见张铁生没搭理他,很不高兴,拿起一把刀,朝着墙头砍去。没想到其中一个留着小胡子的汉子恼了,朝着何森的屁股就是一脚,把何森瑞了一个狗趴。

小胡子余怒未消,捡起何森丢在地上的刀,嘴里想喊什么,可是高英更是野蛮,朝着小胡子就是一巴掌。小胡子嘴里发出一个不清晰的发音,闭了嘴,低眉垂首,站在一边不吭气了。

张铁生在一旁看出两人手脚都极其迅捷,是练武中人的好手。本来看着小胡子教训何森他还挺高兴的,再看这个高英真是威风得可以,打得小胡子嘴角都出血了小胡子还站得笔直,好像在请求再给他一巴掌。

张铁生不想看到他们在自己院子里打架,就拉了高英一把,“高先生,验刀吧。”

张家验刀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什么质量什么价格的刀,有什么样的验法。比方最差的是练武师傅教徒弟用的刀,游把青草,拳头厚,一刀下去,立马切断就行,跟菜刀差不多;再就是行走江湖人用的刀,这种刀要厚实锋利,最主要是耐用。江湖人士不能不断去买刀,所以验这种刀用的是坚硬的刺槐树,拳头粗,一刀削过去,能削断就是好刀了。在此之前张铁生打过的最好的刀,是给横行山东打遍东北的杀手孙孔阳打的刀。孙孔阳的刀要求短小,锋利,削铜断铁那是人们吹的,但是,砍铁不卷不崩,张家顶级的刀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孙孔阳曾经刺杀国民党潍坊县长,行刺失败,但是他手持短刀,连折对方五把大刀,让张家刀名声大振。

张铁生知道这样懂刀的人验刀肯定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但是他猜不出,就忐忑地看着这个高英。

高英打量了一会儿刀,显得非常满意,他很陶醉地用手弹着刀锋,用耳朵听刀锋上发出的金戈铁马一样的“铮铮”声,听完了,把刀放下,由衷地赞美说:“好刀!好刀!”

张铁生高兴地以为刀就算验完了,看到自己的心血得到认可,还是很高兴的。

没想到高英对着被打的小胡子点了点头,小胡子朝后退了几步,拉起架势,举起了刀。

高英拿起自己带来的日本刀,朝着小胡子举起的刀,就砍了过去,电光火石,两把刀咔地就砍在了一起。张铁生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验刀的,这样的搞法,恐怕什么刀也受不了。

他凑过去一看,果然两把刀都不同程度有点儿损伤。不过,看起来高英手里的日本刀的伤口更大,崩去了大米粒大小的一块。自己的那把刀,伤口小些,不到那把日本刀的二分之一,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高英扔下了自己手里的刀,拿起张铁生的刀看了看,狂喜,“要西!要西!”

张铁生第一次听到这词,不知道什么意思,就问高英:“高先生,您说什么?”

高英一愣,忙说:“好,好,我说你的比那东洋刀好呢,呵呵,张大哥真是好手艺。”

张铁生得意地说:“张家刀,那是吹的吗?”

高英哈哈一笑,“大哥,听说您是蝗螂拳高手,能否赐教一二?”

张铁生想起父亲的话,冷冷地说:“我不是什么高手,我就是一铁匠。”

高英狡黯地看着他,“可是您会蜂螂拳。”

张铁生一脸平静地说:“莱阳会蝗螂拳的多了去了,这没什么稀奇。”

高英一脸不甘心:“那我们比试一下又何妨,您不是怕了吧?”

张铁生生硬地说:“没心情。”

高英只好作罢,“那不勉强大哥了,不过,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向大哥请教。”

张铁生不喜欢这个姓高的说话的语气,就淡淡地答应了一声:“好。”

高英他们付了钱,拿着刀朝外走,正好张铁生的徒弟位齐和一个帮工走了进来。位齐长得很壮实,身材匀称,眼神灵活,一看就是常年练武的把式。

当他们走到小屋前的时候,高英的一个手下,突然手起刀落,朝着位齐就砍了过去。在大家的惊叫声中,位齐闪身躲过,同时回手,一记蝗螂爪,就抓向对方喉咙。

位齐的变招稳准快,对方还没躲过,一记重拳已经捣在了对方的腹部,那个家伙轰然倒地。

小胡子一看同伴被打,恼了,骂了一句“巴嘎”,抽刀就朝位齐砍来。高英喝住他,让人扶起倒下的那位,对张铁生说:“对不起,大哥,我这个弟兄没有恶意,他只是想试一下这个小弟兄的武功。”

他还给位齐鞠躬,说道:“好身手,蝗螂拳后继有人啊。”

说完,在众人的惊愕中,带着人匆匆地走了。

高英进屋,昆箭山的道士灵虚看着那几个离去的背影,问:“张大哥,您知道他们是哪儿的人吗?”

张铁生脱口而出,“他们说是山西人。”

灵虚笑了笑,“不是,他们是日本人。”

“日本人?”张铁生大惊。他听说日本人在青岛做生意的不少,还有开武馆的,没想到日本人竟然到了莱阳。

灵虚重重地点点头,“是。去年曾有一位日本道士到昆箭山访道,住了三个多月,他的武功路数和刚才跟位齐交手的那个毫无二致,但是,刚才那个日本人武功不一定不如位齐,他是试探,大概只用了六成力道和速度,最后那一拳,他也是故意挨的,你们没看出来吗?”

张铁生恍然大悟,“这个我倒是看出来了,但是没看出他只用了六成功力。”

灵虚若有所思地说:“他步伐迅捷,但是刀法漂浮,显然是特意的。这几个人应该是有来头的,张大哥,您要多加小心。”

张铁生口里答应,却没太在意。不就是几个日本人吗,中国人这么多,还会怕他们不成?

3 失踪妓女

莱阳城的红粉楼,是莱阳城唯一的一家妓院。

红粉楼的头牌美女叫江小小。江小小人长得漂亮,而且娇媚异常,看着跟大城市的女孩儿似的,其实只不过是地地道道的莱阳土族。据说,曾经有个从上海过来贩梨的客商第一次看到江小小,就惊为天人,并且白作多情地以为这等娇媚之姿,应该是南方的女孩儿才能拥有的。这个上海客商是个雅人,喜欢跟妓女调情闲扯淡,不像当地土人,银钱一扔,就扒裤子刀枪交错。奇怪的是这个客商花了钱后,只让江小小陪他聊天。好在江小小喜欢聊天,喜欢讲她乡下父母的艰难,以换取客人的同情,不用宽衣解带,就能拿到真金白银。

但是江小小不会说吴侬软语,一张嘴,满口的莱阳地瓜话,如滔滔黄河水,直灌得上海客商稀里糊涂,目瞪口呆。

客商拂袖而去,但江小小一张口吓跑南方客的声名却是远扬。

但是,介于莱阳土族和上海客商之间的,能花钱听江小小聊天并乐此不疲的,还真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张铁生。

张铁生喜欢逛妓院,他老婆在的时候,就不是新闻了,老婆死了以后,他来的就更勤了。但是,谁都知道,张铁生是个最好照顾的主儿,只要陪他聊天,他就会从干净的长衫中掏出大把的银钱。

这天张铁生带着高英给的刀钱去妓院找江小小的时候,妓院老鸭告诉他:“江小小被人包走了,一包就是三个月,呵呵,大主顾呢。”

看着老鸭喜笑颜开的样子,张铁生感觉头都快被她的笑脸撑裂了,于是赶紧问:“是谁包了江小小?”

老鸭翻了一个白眼,“还能有谁啊?就是后村的那个何森。”

“何森?”

张铁生一想到那几个装神弄鬼的日本人,不由得怒从胆边生。张铁生从来都把江小小当成他的妹妹,这个妹妹平常在妓院里边卖皮肉他干涉不了,但是一想到那五个如狼似虎的男人,他似乎听到了江小小满口莱阳地瓜腔的哭喊声。

他瞪瞪地下楼,直奔后村的何森家。

何森的家在村后东南角。何森的父亲在世时,是村里有名的木匠,每日忙碌,来钱比一般人多些,所以何森家的房子看起来比较气派。

张铁生小的时候,曾经把何森家的房子,当成自己的奋斗目标。所以,张铁生走到何森的门口,还特意抬头看了看何家的那块雕花门匾。

门匾依旧,张家却显得人气冷淡,没有那种蓬勃的生气了。

张铁生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何森的老母亲。老太太仔细看了看,才认出他,“这不是张家的铁子吗?”

张铁生小名铁子。但是,自从父母过世,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喊过他的小名了。老人家的一声“铁子”,意外地唤起了他少年时的记忆,想起了父母,想起了慈祥的老木匠,这样一想,看着眼前的老太太,张铁生觉得心里就软了。他喊了声:“婶儿,您老人家可好?”

老太太叹了口气,“铁子啊,听说我那儿子欺负人,你如果看到了,或者听说了,见到他就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我替你去坐牢。”

张铁生连忙说:“婶婶,这个不用您担心的。他没再打您吧?”

老太太一听张铁生这么问,眼泪哗哗就流了下来,她掀起头发,让张铁生看她的头。她的头皮,似乎被什么划开了,周围的一小撮头发被剃光,上面贴着一小贴黑乎乎的膏药。

老太太伤心地说:“昨天刚打的。”

张铁生很疑惑,“婶婶,他为什么打您啊?”

这一问,正好击中了老太太的伤疤,老太太恨恨地说:“铁子,你不知道他弄了几个山西混子来家吧?前天又弄来个女人,几个人天天把那女人弄得又哭又叫的。我骂他,他就一刀砍了过来,唉,要不是我吓怕了一脸坐下了,这一刀就把脑仁给砍出来了。唉,你叔是个好人,你说,我们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孽种啊!”

张铁生听说他们把江小小弄得又哭又叫,知道这个小女子这下可遭罪了,也顾不得安慰老太太了,忙问:“那女人现在在家吗?”

老太太的一句话却让张铁生头一下子大了。老太太说:“都搬走了,那几个山西人还有那个女人,都一起搬了。今天早上,我那个混球儿子也带着铺盖走了。唉,那女孩子,我就怕被他们糟蹋死。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张铁生一听急了,“婶儿,您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吗?”

老太太想了想,说:“他们没跟我说,不过我偷听他们说话,好像是搬到铁匠胡同那周围了。”

张铁生辞别老太太,急忙朝铁匠胡同赶。

铁匠胡同是莱阳城的一条老街,唐王征东时,这条胡同两边曾经都是铁匠铺,专门为唐王修理打制兵器,即便是现在这儿还有几家祖传的铁匠铺。张铁生老辈也是在铁匠铺谋生的,到他爷爷那辈儿,才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

张铁生一赶到铁匠胡同,就打听这儿有新搬来的没有,大家都没听说。这些年铁匠胡同败落了,很多房屋都塌了,显得死气沉沉。

张铁生打听了很多人,都不知道何森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正无计可施,突然看到何森在街头一闪,就没了影子。

张铁生赶紧追过去,远远地跟着他。

原来他们住在铁匠胡同后面的一个小胡同里,甚至,这地方不能称之为胡同,因为这个胡同非常之短,只有五户。

张铁生看着这个小胡同,心里暗暗佩服这几个小日本的眼光。这个地方静谧、隐蔽,适合干坏事。

看到何森推开门,走进了其中一户,张铁生忙跑过去敲门。出来的正是何森,他没开门,在里面问:“谁啊?”

张铁生说:“铁匠张铁生。”

何森显然很警惕这几个字,紧张地问:“张铁生,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张铁生说:“我找人。”

何森问:“你找谁?”

张铁生刚要张口说找江小小,突然觉得如果这么说,这个何森不会给自己开门,就灵机一动说:“你别管,反正我找人。”

何森还是不死心,接着问:“你找谁?”

张铁生本来想说找那个高英,看到何森这个狗当得这么尽责,就恼了,“何森,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一条狗了?我找谁还用得着跟你汇报吗?”

何森脾气也不小,呵斥道:“张铁生,你说谁是狗呢?”

张铁生硬硬地说:“我就说你,何森,莱阳后村的何森!”

何森阴冷地说:“张铁生,好,你今天说的话,你给我好好记着。我何森是打不过你,不过,我告诉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宫本太君说了,中国早晚是大日本帝国的,别说你的蝗螂拳,就是国民党的大炮都挡不住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刀。到那时候,张铁生,你说你算个鸡巴?”

张铁生听何森这么一说,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何森,你说什么,中国怎么早晚是大日本的?”

何森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往后收话:“这个我可没说啊,我何森可是正经中国人,我根本不认识日本人。”

张铁生说:“何森,你愿意给日本人当狗我管不着,不过,我跟你说,江小小可是我妹妹,你小子趁早给我把她放出来。”

何森听说张铁生是来找江小小的,放心了,也有了底气,“铁匠,别多管闲事了,人家江小小是卖肉的。我们花钱,她卖肉,跟你屁关系?还妹妹呢,你姓张,人家姓江,人家父母是大介的,父母都还在呢。人家凭什么是你妹妹,别恶心你何森大爷了,趁早回去打你的铁去吧。想干江小小,半月后,半月我们玩腻了,就送回去了。大爷没空跟你扯淡了,走了。”

听到何森远去的脚步声,张铁生急了,猛拍门,大喊:“开门!何森,我操……”想到何森善良的母亲,张铁生把后半句粗话咽了下去,“何森,狗腿子,你给我开门!”

张铁生听到有人喊何森,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听到何森又走了过来,骂骂咧咧地开了门,对张铁生说:“高先生叫你进去呢,走吧!”

何森手里还拿着一个竹子做的饭盒。张铁生认得这是莱阳的招牌饭店东一楼的饭盒,东一楼最拿手的是做鹅,一鹅十吃,美名远扬。

何森当混子时,是很少有机会进这样的饭店的,看来跟日本人真是跟出名堂来了。

4 她是我表妹

高英也就是何森口中的宫本,站在门口迎接张铁生。

高英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西服,显得风流潇洒。他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张铁生走进来,老远就从门前的台阶上走下,哈哈大笑说:“张大哥光临,蓬草生辉啊。”

张铁生再鲁莽也知道抬手不打笑脸人,赶紧迎上去,“高先生客气了,我是来找人的。”

高英说:“我当然知道您是来找人的。不过,张大哥既然来了,就请进屋喝杯茶,不知道大哥肯赏脸否?”

张铁生直来直去:“高先生,我就是一打铁的,没读过书,不会说话,不怕先生您笑话,我喝茶都是用大茶壶,泡一壶喝一天,你们那种喝茶方法我喝不惯。我就是找个人,找到了就走。”

高英笑了笑,说:“不知道张先生找谁?”

张铁生看着高英,一字一顿地说:“江,小,小。”

高英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问:“不知道张大哥跟这个江小小是什么关系?”

张铁生煞有介事地说:“她是我表妹。”

高英点了点头,“那好,我找人把她叫来,请您进屋稍等一会儿。”

张铁生没想到这个高英这么通情达理,原本准备了很多强硬的话都没派上用场,有种扑空的感觉。心里空落落地,跟着高英进了屋。

高英泡着茶,张铁生在一旁看着他一脸轻松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来这里,好像有些不伦不类。江小小是自己的什么人呢?不过在一起说过几句话而已,人家可从来没正经认过自己这个哥哥。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忐忑。

江小小不一会儿就出来了,看到张铁生,有些奇怪,“你找我?”

张铁生一看江小小,就知道自己来错了。江小小脸色红润,巧笑倩兮,看得张铁生春心荡漾,“是,我找你。哦,我有话要跟你说,我们可以到一边说吗?”

江小小朝着高英笑了笑,然后对张铁生说:“可以啊。”

张铁生对高英说:“高先生,我有话要单独对我妹妹说。”

高英摆了摆手,“没问题,大哥请便。”

张铁生拉着江小小来到院子里,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江小小觉得他有些滑稽,想笑,只好强忍住问他:“大哥,什么事儿啊?”

张铁生看看四周没人,像个英雄似的拍拍胸脯说:“小小,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江小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大哥,您说什么啊?我不懂您的意思。”

张铁生更是奇怪,用手指了指高英在的那个房间,说:“这些王八蛋不是人,你不知道吗?你跟我走吧,他们会害了你,吃了你。”

江小小虽然觉得他有些鲁莽,但还是在心里小小感动了一把,说:“大哥,谢谢您。不过,我不能走,做生意要讲诚信的,我这个生意虽然贱,但终归还是生意。既然生意接了,我是不能半途走的。”

张铁生听了江小小的这一番话,既感到有些诧异,又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小人似的,他忙解释:“小小,你听我说,他们这些人心眼坏着呢,何森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是不知道。”

江小小脸色变得有些凄惨,伤感地说:“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什么样的男人我没见过?不过,大哥放心,这些人,我还是能应付过来的。对了,大哥既然来了,我就托付您一件事儿。您回去跟妈妈要些大烟膏,我等着用。”

张铁生知道话也只能说到这儿了,他看着江小小的样子,似乎也没受什么大的委屈,就只好说:“那好,你多注意身体,我这就去给你要大烟膏去。”

江小小说:“大哥,谢谢您了,您的情义,江小小永远也忘不了。”说到这儿,江小小眼圈都红了。

这一红,让张铁生看到了这个小女人的委屈和无奈。他蓦然又升起了男人的豪情,拉起江小小,“小小,你还是跟我走吧,他们给了多少钱,我替你还给他们。”

江小小轻轻推开了张铁生,嫣然一笑,“我就是做这个生意的,我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除非大哥你娶我。”

江小小最后那句话,是半开玩笑性质的,但还是吓了张铁生一跳。前些日子他跟江小小聊天,江小小还谈到过这个问题。张铁生打心眼里喜欢江小小,但是如果娶她为妻,他心里还是不大情愿的。

两人回到堂屋,江小小跟两人告辞走进了里屋。高英看着张铁生笑,笑得张铁生后背发毛,就问:“高先生,你笑什么?”

高英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张铁生笑了笑,没有解释。喝了几口茶,他就向高英告辞,走了出来。

5 卖艺老人

张铁生刚走到大街上,老远就看到大街中间围着一群人,还不断有人朝里挤,小孩子们则在大人的腿空子里钻来钻去。里面的人不断喊着什么,人群还不时随着一声声的叫喊,朝外扩大着圈圈。

张铁生第一感觉,这是有人在打架。在闲人比较多的这个小县城,打架是常事。无论是男盗女娟,还是鸡鸣狗盗的事,男人们吵吵几句,吵得冒火了,挥着老拳就打起来。但打架本来就是一种情绪的发泄,打完了,事儿也就完了。打架终归比骂人好,打架很少有记仇的,相反倒是佩服对方的勇敢,骂人骂得狠了,却很伤感情。

张铁生正无聊,就凑了过去,趁着人圈又朝外扩大的时候,钻了进去。

原来,不是打架,而是一个外乡的卖艺人正和杀猪匠赵大爪子比赛摔跤。卖艺的是个枯搞的老头,大约一米六的个头,浑身精瘦,跟粗壮的赵大爪子相比,什么感觉呢,就像是一棵小草跟一截树桩子。

此刻小草一般的小老头大约是饿了,正吃着赵长发送来的几个肉包子。

赵长发的肉包子是这个县城的招牌,有人曾经从天津请了几个师傅在莱阳开了个“狗不理”包子铺。莱阳人喜欢热闹,包子铺一开张第一天差点挤破门,第二天就一个人没有了。不是“狗不理”不好吃,而是跟瘸子赵长发的包子比起来,就不行了。想想就是,连县长都舍弃山珍海味,去吃他的大包子,那包子能差得了吗?

那个瘦老头看起来饭量比个猫应该大不了多少,可是他一连吃了六个大包子,还意犹未尽地说:“莱阳三大宝:莱阳梨、蝗螂拳、还有赵家水煎包。果然名不虚传。”

赵长发听见老头夸他,来劲了,问道:“老师傅,那再来两个?”

老头笑眯眯地看了看赵大爪子,说:“别了,等让这个师傅赢我一次再吃,现在吃多了他掏钱,我怕他心疼。”

赵大爪子很是不屑,说:“没事,只管吃,男子汉大丈夫,吐出的唾沫就是一个钉。吃多少我都管够,你若能赢我,我还给你十顿的包子钱。”

老头意犹未尽地吃完最后一口,说:“算了,不吃了,别待会儿让人把包子再摔出来。大个子,来吧!”

赵大爪子眼一亮,“这就来?”

小老头说:“这就来。”

赵大爪子说:“好,我就不客气了,摔倒你我还得赶紧去抓猪呢。”

说完,赵大爪子伸出右手就去捞老头前胸,老头不躲,任大爪子抓住了自己的前胸。刚刚大家看着老头耍功夫很能跳的样子,以为老头会用轻功,比方让大爪子一下子抓空了什么的。没想到老家伙这么不给力,都叹息了一声。

大爪子抓住老头胸前衣服,就朝后拽,以为能把小老头一拽一个趟超,没想到老头就像是一根老树根,丝毫不动。

赵大爪子有些不信,手上加了把力,脚步弓起,嘴里喊着“起”,以为能像抓猪一样,把老头抓起来。可是任凭他“起”好几次,老头依然一动不动。赵大爪子用力过猛,憋得脸通红,松了手,甩着手腕子,非常惊愕地转着圈看着老头。

老头还是笑呵呵的,说:“没事,哈,没事,再来。”

看热闹的有人喊:“大爪子,十顿包子钱啊,心疼啊。”

赵大爪子有名的小气,“赵大爪子”的意思,并不是说他的爪子有多么大,而是说他恨不得把别人的钱都划拉到自己家里的意思。

想到平常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大包子就要免费供应这老头子十顿,赵大爪子就很心疼。当下两臂用力,泰山压顶般地就朝老头扑去。

大家以为老头这下危险了,都大气不敢出,瞪大了眼珠子,看着两人搏斗。

赵大爪子抱着老头,两臂用力,以为这下怎么也把这个小鸡仔一样的老头摔倒了,但是老头就像是一根铁棍戳在那里,无论赵大爪子怎么抱、怎么摔都纹丝不动。

赵大爪子好一阵忙活,直到满脸通红,大汗淋漓。老头笑呵呵地给他鼓劲,“加油,加油,兄弟,加油,十顿大肉包子啊!”

赵大爪子被老头激怒了,大吼一声,抱着老头的腰,来了个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想把老头掀倒,老头还是给他鼓劲,“加油!加油!”

赵大爪子终于力气用尽,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不行了,我真服了。”

张铁生把一切看在眼里,知道老头是世外高人。老头抱拳说:“小老儿老家就是莱阳人氏,祖上闯关东到了东北,今日回老家讨口饭吃,望各位乡亲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小老儿再给大家演个把戏,给各位添点乐子,各位兄弟姐妹,谢过了啊。”

小老头的场子旁边是石匠工开的小作坊,门口摆着石碾、碌磷等成品半成品石器,小老头走过去,很轻松地搬起一个最大的碌磷,搬到场子中间,把碌礴放下,用脚夹住,双手撑地,轻喝一声,两只脚竟然把碌磷夹了起来。老头用脚夹着碌礴,两只手绕着圈子倒走,边走边说:“各位兄弟姐妹,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

大家拍掌喝彩,不断有人把零零碎碎的铜板朝老头放在一边的帽子里扔。

赵大爪子也扔了几个铜钱,钻进人缝中溜走了,也顾不得大家的嘲讽。

老头放下碌磷,朝着大家鞠躬,说:“谢谢各位,谢谢各位了。”

张铁生掏出一个大洋递给老头,老头惊讶地抬头看了看他,鞠躬道:“老板给个小钱即可,如此大礼,小老儿可不敢要。”

张铁生说:“师傅是高人,这点钱不成敬意,师傅一定要收下。”

大家这才注意到张铁生,有人喊:“张师傅,用蝗螂拳跟老师傅比试比试。”

张铁生呵呵笑,说:“老师傅武功高强,我张铁生不行,各位就饶了我吧。”

老头儿鞠躬,说:“老儿献丑了,不知道是蝗螂拳张家传人,失敬了。”

张铁生赶紧还礼,说:“师傅如果能瞧得起我,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老头儿是个爽快人,大声说:“好,我正想喝酒呢!”

6 一千把刀

张铁生请老头进了一家小酒馆,二人要了一盘猪头肉、一碟子花生米、一斤白酒,就你一杯我一杯喝起来。

张铁生钦佩老先生的武功,一口一个先生叫着。老头也是爽快人,说:“别这样了,如果不嫌弃,你叫我老哥吧!回到老家,认了个兄弟,我老崔头高兴,兄弟干杯。”

张铁生说:“那好,崔大哥,既然是兄弟,我可就有事要问了。大哥,您不是走江湖卖艺的,怎么干起了这个?”

老崔头呵呵一笑,说:“兄弟怎么知道我不是卖艺的?”

张铁生说:“这太简单了。走江湖的都是嘴上功夫一流,真功夫没有。大哥您呢,是真功夫很有,嘴上功夫没有。还有,卖艺的起码要有面铜锣,招呼人的,一般都是两个人,一人不卖艺,这谁不知道?还有……”

老崔头打断张铁生的话,说:“兄弟真是好眼力。不瞒兄弟,我真不是耍把式卖艺的,我在东北是给人看家护院的,至于给谁护院,这个兄弟见谅,我不能说。唉,说起来丢人,年前,我跟几个弟兄贪杯,喝多了,半夜进了人,把……我的老东家给杀了。我是追那个人追到这里来的。”

张铁生听了这话,惊得张大了嘴,“您一直从东北追来的?”

“不是。”老崔头喝了口酒,品了品味道说,“从东北到了北京,从北京到了济南,从济南就一路过来了。”

张铁生惊讶地张大嘴,“这怎么追啊?您怎么知道他到了这里?”

“感觉。”老崔头得意地说,“就是感觉,我的感觉从来都没错过。”

张铁生试探着问:“感觉?大哥,您是怎么感觉到的?”

“这个不能告诉你,兄弟。等我办完事,我就告诉你,现在不能给你说。”

张铁生感觉到,虽然这个崔老头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是在某些方面却是非常固执,知道问也没用,就不问了。

张铁生换了一个问题:“那崔大哥,是您的东家让你来追杀这个杀人犯的吗?”

老崔头摇摇头,说:“不是。”

“哦。”张铁生想了想,“这人够大胆的,可是,崔大哥,您跟了这么一路,都没有机会下手吗?”

老崔头恨恨地说:“是,如果能让我有机会下手,我不会让他活到今天。”

跟老崔头喝完酒,张铁生朝家走,在半路看到村里的半大小子张韦胜。张韦胜看到张铁生很高兴,离得老远就喊:“叔,我到处找你呢!”

张铁生很奇怪,问:“你?你找我干什么?”

张伟胜兴奋地说:“叔,我要打刀,打一把跟先生一样的长刀。”

张铁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他:“哪个先生啊?什么样的刀?”

打刀张铁生不奇怪,这里是武术之乡,莱阳七星蝗螂拳的故乡,几乎家家练武。户户藏刀。可是来找他打刀的张铁生几乎都熟悉,从来没有个“先生”来打过刀。

张伟胜说:“那个高先生啊。高先生免费收徒弟了,到您这儿打刀,我们都是记账,等他来了一起结账。这个高先生真是好人。”

看着张伟胜兴奋的样子,张铁生大脑里一片茫然。张铁生的大哥张铜生是莱阳城著名的蝗螂拳拳师,在西村设馆授徒,但是,他收徒是收费的。这个高英竟然免费收徒,还给学生送刀,他是什么居心?难道他想顶张铜生的武馆?

张铁生看得出来,这个高英是个武功高手,他设馆收徒,一点儿不奇怪。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很多学堂荒废,但是武馆生意大都不错。大哥张铜生这些年广置田产,可见收益不菲。但是张铁生知道,想去学拳的人多着呢,很多都是没钱,因此他没凑热闹搞武馆。如果这个高英真的是免费收徒,那大哥的生意真的很危险。

想到这些,虽然是来了一笔生意,他还是高兴不起来,随口说:“那个高英还会打拳?”

张伟胜惊讶地说:“当然了,您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前天高先生到解家庄,打败了赵师傅,据说还把赵师傅的大徒弟打断了一只胳膊,然后,当场宣布了免费收徒。第二天,赵家武馆就有七八个人去找高先生,不过人家高先生只收十个徒弟,我是第九个,差一点儿就没报上名。”

“只收十个?”这一下张铁生又感到惊讶了。

张伟胜说:“嗯,我去的时候,还差一个人,估计现在名额已经满了。叔,您说我是不是很幸运?”

张铁生胡乱应了几声,就朝自己的家走去。

他没看错,这个高英果然是不简单,可是他为什么只收十个徒弟呢?

张铁生回到家,躺在炕上闷闷不乐。躺了一会儿,猛然想起了江小小的嘱咐,忙爬起来,到妓院要了大烟膏,给江小小送去。

还是何森出来开门,张铁生把那东西递给他,转身就想走,何森叫住他:“高先生正想去找你呢,来了正好,这下你铁匠铺要发了。”

张铁生说:“我发个屁啊,不就是要十把刀吗?”

何森惊讶,问:“你怎么知道的?”

张铁生不回答他的话,直接进了院子。高英正好从堂屋出来,看到他来了,非常高兴,说:“我正想找大哥呢,大哥就来了。这正是中国那句话,说曹操,曹操到啊。”

张铁生抓住了他话中的把柄,说:“难道高先生不是中国人吗?”

高英何等聪明,马上意识到自己说话露馅了,忙掩饰道:“呵呵,我的意思,这是咱中国的老话啊。”

张铁生微微笑了笑,说:“又打扰高先生了,我是来给我妹妹送点儿药来的。”

高英问:“哦,那药呢?”

张铁生说:“给了何森了。”

高英说:“你看,又麻烦大哥了。不过我想大哥能谅解,都是男人嘛,哈哈。”

张铁生不咸不淡地笑了笑,说:“何森说先生找我,不知道有何吩咐?”

高英忙说:“请先生屋里谈。”

张铁生跟着高英进了屋,开门见山地说:“我还有别的事儿,高先生不妨直说。”

高英很有些得意地摆摆手说:“不忙,不忙,张先生,咱中国不是还有句俗话,叫好事多磨吗?别急,我这个对您来说,肯定是好事儿。”

张铁生想了想,觉得十把刀,对于自己来说,也算个好事了,就看着高英像模像样地洗茶、倒茶。

张铁生学着高英的样子,品了几口茶,看着高英陶醉地喝着茶,觉得真扯淡,喝茶还用得着这么喝么?跟鸟似的。莱阳中心街有个茶楼,叫德胜楼,喝茶的都是一人一把大茶壶,一个大茶杯,哪有像他这样喝茶的?

高英看出了他的不耐烦,笑了笑说:“张大哥,我的茶不好吗?”

张铁生很坦诚地说:“没喝出来。”

高英哈哈笑了笑,说:“张大哥,您的刀打得好,非常好,但是喝茶不行,以后咱常在一起,喝茶您得向我学习。”

张铁生惊诧,“常在一起?”

高英得意地说:“是的,因为我们要在一起合作。”

张铁生更惊诧了,“合作?”

高英抿了一口茶,徐徐放下茶杯,说:“是。”

张铁生满心疑虑,“合作什么?怎么合作?”

高英兴致上来了,“刀。我要一千把刀,怎么样?”

“一千把刀?”张铁生真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千把刀,那得多少钱啊。自从接管了父亲的这个刀铺,最多的一年,他打过二百把刀,那还是因为驻扎在潍坊的国民党要了一百把。

一千把刀,足足够他干五年。

张铁生张着的嘴巴还没合上,高英又说:“一年,我只能给你一年时间。”

张铁生的嘴巴这下利索地合上了,他把头摇得像猪尾巴,连忙说:“不行,打死我也打不出来。”

高英说:“我知道您那个规模,一年最多打一百把好刀。”

张铁生借口道:“像给你们打的那样的,一百把也费劲。”

高英把手挥了挥,说:“那不行。我可以给你提供资金,更新设备,也可以我建炉,我招工人,您指导。当然,刀钱还是一分钱不少你的。张大哥,这绝对是一个发财的机会,您意下如何?”

张铁生说:“我先想想。”

高英说:“好。大哥回去想想怎么做这笔生意,需要钱,我可以先给您。”

张铁生脑子有些乱,但还没乱到什么都没法考虑,他想到了第一次来的时候何森说的话。因此问道:“高先生,我想知道,你打这么多的刀,是做什么用的?”

高英事先已经作了准备,很流畅地说:“我有个兄弟在北京专做刀剑生意的。您给我打的刀,他看到了,他正想进这么一批刀,卖到欧洲,因此跟我订了这些刀。”

张铁生知道他的话不可信,但是确实想不出,这个日本人要这么多的刀做什么用。难道日本人真的想用这些大刀占领中国?张铁生知道日本人武功再好,他们也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中国军队都有枪,刀法再好,也能一枪撂倒。

高英看张铁生不说话,追问他:“张大哥,您在想什么呢?”

张铁生连忙说:“哦,没想什么。”

7 书生县长

张铁生想了四天,还是没有想好。其实他是等县长回来,跟县长讨个主意。他虽然拿不定这批刀的用途,但是他感觉到这帮人不会做什么好事儿。一千把刀啊,如果他们在小小莱阳城招一千个徒弟,唆使徒弟们使坏,那还不把莱阳城给翻个底朝天?

一直等了五天,县长才回来。

张铁生去的时候,县长还在吃饭。显然是累坏了,县长非常疲惫,脸色干黄,声音嘶哑。县长50多岁了,尖瘦的小脸,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小脸干黄,胡子拉碴,如果这副模样站到大街上,看起来,也就是个跑江湖算命的。其实县长饱读诗书,是个真正的读书人。

县长喜欢教书,喜欢把一个个泼皮小儿调教成规规矩矩的读书郎,喜欢拿着戒尺在自己那间破旧的教室里逛荡着,用威严的目光,把那些不安分的小读书郎的调皮,压制成求学的欲望。

县长不喜欢当官。所以,他很疲乏地抬头看了看张铁生,打了个招呼,问他吃饭了没有,张铁生说吃了,县长就埋头吃自己的饭。

县长喜欢吃面条,县长夫人为县长接风的饭也是地道的手撰面,就着辣椒香椿,县长吃得有滋有味。

吃了饭,县长洗净了手,沏了茶,给张铁生倒了一杯,坐下,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儿?”

县长也姓张,按辈分,张铁生得叫他叔。但是现在人家是县长了,觉得叫叔好像有点儿不太恭敬,但是叫县长呢,又显得生分了,他正犹豫,县长说话了:“叫叔啊,别叫我什么县长,官都是虚的。”

张铁生点点头,“好,叔,那我说了。”

张县长品了一口茶,陶醉地闭上了眼,说:“好茶。你说吧。”

张铁生皱着眉头,“叔,我感觉日本人杀过来了呢。”

张县长一口茶差点儿在喉咙里没咽下去,他瞪着眼看着张铁生,努力把一口茶咽下去,问:“你说什么?哪里有日本人?”

张铁生说:“就在莱阳。”

县长怔了怔,觉得这是个谣言,脸皮就松了下来,很不高兴地说:“铁生,你跟我开玩笑啊!”

张铁生指指头顶,“大叔,老天在上,我真没有跟您开玩笑。您那么忙,我怎么敢来找你胡扯淡。是他们要到我那里打刀呢,打一千把刀。”

“打刀?一千把刀?”县长觉得这个事儿是有些蹊跷,就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日本人呢?”

“昆箭山的道士说他们的武功是日本武功。”张铁生说。

县长笑了,“中日武功本来就是同宗同祖,谁能分出是日本的还是中国的,不足为凭。”

“那个何森,您知道吧?就是何木匠的儿子,他跟我说,中国早晚有一天会是日本的一部分,并且这天不会太远了。他还说这句话是宫本说的。”

“宫本?宫本是谁?”这句话让张县长在意了。

“宫本就是高英。哦,就是和何森在一起的那帮人的头头,他们在莱阳租了房子,要免费传授武功呢。”

张县长笑了,“那他们就不是日本人。日本人到中国来都是来做生意的。免费传授武功,强壮我梨乡人民,能是日本人吗?铁生,你这是谎报军情,按军法是要定罪的,不过看在亲戚份上,定罪就免了。好了,你忙别的去吧,我要去处理公务了。”

张铁生不死心,“那他们要打一千把大刀干什么?”

张县长问:“他们怎么说的?”

张铁生说:“他们说是做生意呢。”

张县长说:“那就是了。你想啊,即便小日本想打中国,岂是一千把大刀就能打下的?现在打仗都是用机枪,杀人于无形,根本不用刀啊剑了的。所以啊,铁生你有爱国之心是好的,但是把事情想错了。”

张铁生想了想,觉得张县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小日本那么发达,要多少枪炮自己造不出来,还用到中国买刀,这不是扯淡吗?

他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即便是那个宫本真的想吞并中国,那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自己前些日子还想天下所有的美女都是自己的呢,不是妄想吗?

想到这里,张铁生就很惭愧,说:“叔,您看,我这人太笨,耽误您的时间。”

张县长站起来,很大度地说:“别这么说,铁生,别的不说,你的这种精神是非常值得表扬的,作为中华民国的一分子,就应该有这种责任感。如果真的有一伙日本人住在莱阳城,你还真得给我多注意一下,主要看他们都跟哪些人来往。”

张县长这句话让张铁生很不好意思,也很高兴,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说:“叔,您放心,一有动静,我就来向您报告。”

张县长很满意,说:“好。我该去政府了,你也忙去。对了,你儿子要多加约束,那孩子是个人才,就是太皮。”

张铁生告辞县长,边走边计划这一千把大刀怎么弄法。他不想跟高英合作,因为他怕张家独有的打刀技术(当然也包括刚从昆箭山道士那儿学来的)被他们偷了去。但是不合作又不行,自己没那本事。这个诱惑太大了,这一千把刀如果真的自己能做了,就可以在城里买个靠街的两层铺子,把下层出租吃穿就够了。当然刀铺的生意是不能丢的,那就专拣赚钱的生意做,菜刀啊,杀猪刀就不做了。当然,自己还可以多雇几个伙计,抡大锤那样的体力活儿就不用自己亲自上阵了,自己只要在下面指挥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他就感到眼前有些乱花迷人眼,就急切地想把生意做成。他低着头急匆匆地从街上走,走过王家的肉铺、寡妇田薇的裁缝铺,还是一路急行。

田薇正闲着没事站在门口看大街,刚好看到张铁生狗撵兔子似的从眼前经过。往常这个家伙不但要跟自己打招呼,还跟王掌柜赵罗锅都要问声好,今天倒好,他目不斜视,被骚皮子勾着了似的,眼神发直,谁也不看。

不看别人不打紧,最主要他连她田薇都不看一眼,实在是让田薇很不高兴。如果不是两边的店铺都有人看着这个奇怪的张铁生,田薇真想过去问问他,为什么不理老娘?

张铁匠一路急行,其实是去找大哥张铜生,他想跟大哥讨个主意。

8 一把刀也不能给日本人打

张铜生的武馆离张铁生的铁匠铺有十多里路,张铁生脚步如风,一袋烟的工夫就到了。

在门口张铁生看到了他的儿子张宪。张宪老远看到了父亲,几步就跑了过来,兴奋地喊:“爹,您来了。”

张铁生这才想起什么东西都没给宝贝儿子带。儿子19岁了,从8岁就跟着伯父学武功,现在已是伯父的得力助手。

不过,今天张铁生没心情搭理儿子,而是问:“你大爹呢?”

儿子说:“他在后院炒茶呢,我去叫他。”

张铁生说:“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儿子说:“那好,爹,我先去给大妈买药去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张铁生问:“你大妈怎么了?”

儿子赶紧说:“也没怎么,就是有点咳嗽。”

说完,儿子就转身走了。张铁生经过前院,穿过月亮门,来到后院。后院正架了一口大铁锅,大哥张铜生正奋力挥着竹铲,翻动着大铁锅里的茶叶。看到张铁生来了,就让一个徒弟过来继续,他朝走过来的张铁生挥挥手。

张铁生老远喊道:“大哥。”

张铜生点点头,说:“走,咱到前院去,我正好有事要找你。”

来到堂屋坐下,张铜生问:“最近生意怎么样?”

张铁生说:“我正想跟大哥说呢,刚有个大活儿找我,一千把刀,我正犹豫是不是该接呢,就来找大哥帮着出个主意。”

张铜生听了也很惊讶,问:“是谁要这么多的刀?”

张铁生说:“是个叫高英的人,其实我看是个日本人。对了,听说他们也办了个武馆,免费教学,还免费给学生打刀。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只收十个徒弟。”

张铜生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是不是跟何森一起的那帮人?”

张铁生说:“是。听说高英还去打了赵老五,把赵老五的徒弟打折了一条胳膊。大哥,您可要留心些啊。”

张铜生愤愤地说:“他们也就是欺负老实人罢了。赵师傅人老实,武功又不是很好,他们才敢上门,我的武馆,他们敢来吗?”

张铁生说:“反正大哥您多小心。”

张铜生摆摆手,问他:“就是这些人要你打一千把刀?”

张铁生说:“是。”

张铜生闭着眼想了想,说:“我不允许你给他们打刀。你说得没错,那些人真是日本人,并且不是一般的日本人,我怀疑,他们是日本的黑龙会。如果真的是,那他们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黑龙会?”张铁生大惊,光听这个名字就感觉挺阴森的,连忙问,“旧本人也知道黑龙?”

张铜生呵呵笑了笑说:“他们的这个黑龙会,跟咱莱阳的这个黑龙不一样,他们的‘黑龙’是指的黑龙江。这帮人成立的目的就是侵略东北,现在东北已经是他们的了,不知道他们到莱阳来干什么。”

想到那一千把刀的生意,张铁生还是有些舍不得,就问:“大哥,那您说,这笔生意就不做了?我从来没做过这么大的一笔生意,有点舍不得,一千把刀赚的钱,能买个铺子呢。再说,县长也是同意了的。”

张铜生语气很坚决,“不能做。我跟你说,如果你做了这笔生意,那你就有可能被老少爷们看成是汉奸,想要钱还是要脸,自己琢磨去。县长说好听了是个好人,说难听了就是榆木,这人适合教书,不能当官。”

张铁生说:“那还琢磨个屁,我这就告诉那个宫本说我不做了。反正我没钱花了,还得来找大哥借。”

张铜生笑了笑,说:“这个没问题,但是我告诉你,如果你还是个中国人,一把刀都不能给日本人打!”

张铁生说:“有大哥这句话就行。大哥,我走了。”

张铜生说:“这就走?”

张铁生说:“嗯,这就走。”

张铜生问:“自己有主意了?”

张铁生说:“有了。”

张铜生点点头,说:“好。有了就好,走吧,我还得忙活我的茶叶去。”

从大哥的武馆出来,张铁生感觉好像有了主心骨,心情也好多了。现在他明白自己刚才心急火燎地是想去找大哥点拨自己,他稀罕的是钱,要不他才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不过如果想挣到钱,还必须得跟他们打交道。事情就这么简单。现在不挣他们给的昧心钱了,就没必要跟他们打交道了,陡然卸去了压力,自然心情就好多了。

经过田薇的裁缝铺的时候,张铁生就拐了进去。刚好田薇在给钱庄的赵掌柜量衣服,她就装作没看到他。赵掌柜量完衣服走了,张铁生见缝插针地说:“生意挺忙啊。”

田薇没好气地说:“我可没你忙。刚才你经过这儿,头不抬眼不睁,整条街的人你都没看到,我还以为民国大总统要请你到北京喝茶呢,没想到你又灰榴溜地回来了。”

张铁生呵呵笑着说:“我那是有事儿,心急,没心情。这会儿好了,事情解决了,我心情又好了,我就来找你了。”

田薇正整理着布料,推了坐在裁剪案子上的张铁生一把,说:“去去去,到一边坐去,我得裁衣服。不是心情好了吗?外面的母狗招狗了,你去帮它解决问题去吧。”

张铁生呵呵笑,说:“我帮它们解决问题不行,帮你解决问题倒是好手。”

田薇脸红了,假装恼怒,说:“滚一边去,没句正经话。”

田薇拿着布抖开,用长长的大尺把布推平整,刚要画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清秀的书生模样的人,用不是很严重的外乡口音问:“老板,您好,能做中山服吗?”

张铁生抬头一看,就知道不是莱阳本地人,有些好奇地问:“先生是哪里人?”

年轻人拱手,说:“在下吴伯萧,莱芜人。”

张铁生一听这个,很是好奇,“莱芜人?那么远?到莱阳干什么?”

吴伯萧笑笑说:“莱阳在建学校啊,我和老师过来看看。”

田薇好奇地问:“就是建在宣政院那边的那个学校吗?”

年轻人说:“是,是个师范学校。”

田薇显得很有兴趣,刚要问什么,张铁生不高兴了,“人家问你能不能做中山服呢,你问这些干什么?”

田薇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能做,我这儿西服都能做呢。”

昊伯萧说:“那太好了,不过我不做西服,我做件中山服。”

年轻人从背着的书包里,拿出一块布料。田薇用手捏了捏布,“这布不错呢,莱阳没有这布料。”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我老师从济南给我捎来的。”

田薇给年轻人量尺寸。张铁生在一旁看着田薇的手在年轻人身上又摸又捏的,心里就不舒服,很不高兴地抱怨:“量衣服这么量么?”

田薇反问道:“不这么量,那怎么量?”

张铁生嘟唆说:“你爱怎么量怎么量。”想想自己家里还有杀猪匠的两把刀没干完,就拍拍手站起来,说,“走了,晚上给我留着门啊。”

后面这句话是抖威风的,不过让田薇非常恼怒,她回说:“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张铁生摇摆着走出裁缝铺,田薇想起了什么,跑出去,在他身后喊:“别忘了剪子。”

张铁生不说话,只管朝前走。田薇知道他是听见了,就回来继续给年轻人量衣服,年轻人找话说:“这个大哥真壮实。”

田薇笑笑,“打铁的,不壮实行吗?”

9 土匪鹰三

张铁生没有直接回家给田薇打剪子。走到街头,他刚要朝自己住的那条胡同拐的时候,正在门外蒸包子的瘸子林长发叫住了他。他想起还欠着林长发的包子钱,就从身上掏钱,掏了好一会儿没掏出来,有些尴尬,说:“林老哥,我傍晚把钱给您送来啊,我出门没带钱。”

林长发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说:“先别扯那些淡,我不是跟你要钱,进来,我弄了二斤狗肉,咱喝口。”

张铁生有些意外。他跟林长发没有深交往,没想到他能叫他喝酒,虽然狗肉是不小的诱惑,他还是拒绝了,“今天不行了,没空,回去有活儿呢。”

林长发急了,“别扯了,嫌我丑怎么的?我丑当初找媳妇也没怎么太费劲。叫你喝杯酒,你都这么些毛病。”

张铁生说:“大哥,您看,您说的什么话?我还没请大哥喝酒呢,怎么好喝你的酒。”

林长发烦了,“你怎么那么多事儿?正好我烧完火了,憋一会儿锅,过会儿你走刚好拿几个包子。”

张铁生没法了,只好说好。

二人进屋,林长发从酒坛里倒了两碗酒,又端出一碗蒜泥,一小盆还冒着热气的狗肉,说:“来,先干了这碗酒。”

张铁生看着眼前的大海碗,有些不情愿,说:“大哥,你这是请我喝酒,还是吃狗肉啊?我可是想吃狗肉,少喝酒,回去还得给杀猪的打刀子呢。”

林长发一翻眼珠子,说:“别管那小子,他算个屁。不过,你既然有事,那你随意,我可是干了。”

林长发说完,一仰脖子,一碗酒就倒了进去,伸手从盆里抓了块狗肉,蘸着蒜泥大口地嚼着,连说:“香真香,真香。”

张铁生喝了半碗,也学着林长发从盆里捞了块肉,蘸着蒜泥,大吃大嚼。

林长发和张铁生猛吃了一通,林长发这时说话了:“兄弟,我问个事儿,你别介意啊。你怎么不给鹰三打刀呢?”

“鹰三?”张铁生一愣,“你怎么问这个?”

林长发实事求是地说:“那是我表兄弟。”

张铁生哦了一声,说:“我不是不给他打,我是不敢给他打。他拿着刀杀人,我就是同案犯,我怎么敢给他打刀?”

林长发说:“别跟我胡咧咧,说实话。”

张铁生说:“真的是实话。你的那个表兄弟横行乡里,欺男霸女,还差点把镇长杀了。这种生意不是不敢做,是我不能做。”

林长发给张铁生把酒满上,说:“说起来我那兄弟是有点太狂,我只是随便问问,也没别的意思。”

张铁生也上来性格了,说:“有也没用。上次鹰三来打十把刀,我说不打。你那刀是用来欺负老百姓的,我张铁生不打那种刀。鹰三还想朝我发飘,他也不打听打听;张家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林长发点头,“是,这个彪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张铁生说:“不是什么泰山,我就是不服。后来那小子也算识相,带着人走了。要是再不走,我非砸烂他的狗脑袋。”

林长发哈哈大笑,“他的狗脑袋也不是那么好砸的。那小子也会几招。”

张铁生说:“我知道,不就是跟赵老五学了几招吗?在我眼中,算屁!”

林长发说:“好,我就喜欢兄弟这直爽性子。”

张铁生喝了口酒,问林长发:“大哥,你租这房子一年多少钱?”

林长发叹口气,“这房子贵着呢,一年500元。”

张铁生算了算,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疼,500元自己一年吃喝就够了。这儿的房子,大概3000元就能买一幢。如果给那个日本人把一千把刀打了,至少能买这么两幢房子。

张铁生嘴里念叨了句:“两幢房子啊。”

林长发问他:“你念叨什么?”

张铁生猛然醒了,说:“没什么。”

林长发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对了,听说明天我那表兄弟要带人去揍那个高英呢。”

这话可让张铁生愣了,忙问:“揍高英?为什么?”

林长发说:“那王八蛋,自己没有数,想给赵老五报仇。就他那个身手,他能报得了仇吗?”

张铁生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给赵老五报仇,就凭他鹰三,不是去找死吗?

林长发说:“我也劝他,可他不听,说赵老五是他师傅,打他师傅等于打他亲爹。自己亲爹被打了,儿子能不管吗?”

张铁生说:“这么说,这小子还算有种。”

林长发说:“嗯,倔种。”

喝了两碗酒,张铁生腿就有点发飘。他拎着包子往后走,看着两边的房子好像趟趟超超的。他心说,这些房子怎么都盖歪了呢?

张铁生以为鹰三给赵老五报仇,不过是说说大话罢了,没想到,他还真的是王八骑驴干上了。

据说那小子还挨家武馆送帖子,意思是看他鹰三长中国人的志气。

他没给张铁生送帖子,大概是记仇。张铁生却很想去看看。那天张铜生来找他,说这个鹰三这次要是输给日本人,可就太丢人了。

张铁生说:“非常明显,鹰三不是日本人对手。别说是鹰三了,他师傅赵老五也是三脚猫师傅,鹰三又是他手下不人流的徒弟,他怎么能赢得了日本人?”

张铜生说:“据说那小子又出去拜师学艺了,不知道会什么样。”

张铁生说:“我知道他拜的那个师傅。是个在少林寺学了两年拳脚,因为缥女人被撵出来的俗家弟子。论打还不如赵老五。”

张铜生忧心忡忡地说:“那怎么办?”

张铁生说:“怎么办?输了就输了叹。鹰三打不过高英,高英绝对不敢杀了鹰三,那小子手下那么多人,咬也把高英咬死了。”

张铜生说:“我是觉得让日本人看不起了。”

张铁生说:“这算什么,不过是私人比武。”

张铜生意思是让张铁生去找找鹰三,让他别比了,肯定比不过人家,万一让人家打个腿残胳膊断的,丢人不说,以后出去吓唬人都没有本钱了,这“鹰三”就该变成“鸡三”了,还是个瘸鸡。

张铁生说:“我跟他没交情,当年他还想找事来呢,这号渣滓,残废活该。”

张铜生说:“人无完人,能在这种关头站出来,就说明这个人品质是好的,是个仗义之人。算了,你不去说我去说。”

张铁生知道张铜生是个轻易不出门的人,跟这些人更是没有交往,他说话都是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如果真把那个鹰三说得不爱听了,跟大哥打起来也很正常。他无奈地说:“行了,大哥,你别去了,还是我去吧。”

其实,张铁生答应下来后,也没太当回事。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大哥打发儿子张宪过来了,问他去找鹰三了没有。张铁生看大哥是认真了,就对儿子说:“你回去告诉你大爹,我这就去,等我从鹰三那儿回来,直接就去你大爹家,跟他汇报。”

打发儿子走了,张铁生嘱咐徒弟位齐好好看着门子,自己就骑着马去找鹰三了。

鹰三住在城外的山脚下。那山上出产上好的大理石,他垄断了大理石的开采权,然后分段承包,自己带着一帮手下,坐等收钱。

他的手下有认识张铁生的,问明了什么事情后,就带着他去找鹰三。鹰三为了给师傅报仇,正在加紧练功,舞动着石锁,呼呼作响。

张铁生看着鹰三舞完一段,不得不佩服这个家伙臂力还是很超人的。不过他身法明显不行,这样去跟高英比武,不过能多挨会儿打而已。

鹰三放下石锁,手下的人立马上前,跟他说:“张铁生来了。”他转过头,跟张铁生点了点头,还是爱理不理的样子。看着他的样子,张铁生就后悔来了,心说看你那架势,就是挨打的梆子,有人教训你一顿,你才知道天高地厚。

鹰三跟手下说了会儿事,才摇晃着走过来,拱手说:“张师傅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张铁生说:“指教不敢。我是奉人命令,来给当家的传个话的。”

“哦,奉谁的命令?”

张铁生说:“一个想帮你的人。”

鹰三很傲气地说:“现在莱阳城,有谁能帮得了我?”

张铁生看着他的样子,火腾地就上来了。他生气说话就不那么好听了,他说:“大当家的,你以为你在莱阳是首屈一指啊?告诉你,你是好人不喜惹,赖人惹不起。谁能帮得了你?告诉你,能惹得起你的,都能帮得了你。你说,在莱阳城,能惹得起你的有多少?我看最起码不少于十个人。”

鹰三听了这话倒是没生气,而是问:“那你说,谁能惹得起我?”

张铁生说:“需要我告诉你吗?”

鹰三说:“当然,要不我还天天以为我是莱阳老大呢。”

张铁生说:“好,那你听着,第一个,我张铁生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鹰三听了一愣,抬起头:“哦?”

张铁生昂起头,说:“不服?不服咱这就可以试试。”

鹰三说:“那还有谁能惹得起我?”

张铁生说:“蝗螂拳的六大武馆,八卦掌的冯子善,还有……”

鹰三打断他的话,说:“行了,我知道。可是,张师傅,如果我能打赢那个日本人,大家是不是就服我了呢?”

张铁生说:“是,如果你真的能打赢那个日本人,大家都就服你,包括我。”

鹰三说:“您以为我打不赢吗?”

张铁生反问道:“你以为您能打赢他吗?”

鹰三叹口气,说:“我也觉得我够呛。可是,张师傅,我觉得师傅被人打了,这么多的徒弟一个不出面,会让人笑话。我让人打败了甚至打死,人们会笑话我没本事,但是如果没有人出来给师傅出气,我觉得人家会笑咱中国人不讲义气。我是这么想的,才去给那个小日本下战书的。”

张铁生说:“既然知道打不过,那还不是一样让人瞧不起?反而更挫败了中国人的信心,既然大当家也以为自己没有把握,我觉得还是不去的好。”

鹰三说:“其实我不想去。可是我不去会有人替我师傅出气吗?不瞒张师傅说,如果我胜了,师傅跟日本人就一了百了。如果我败了,我也不跟他们讲道义了,那这帮日本人就是我一生的敌人,我非杀光他们不可。”

张铁生摇摇头,说:“没那么简单。你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吗?”

鹰三说:“不知道。不就是些日本浪人吗?”

张铁生说:“不是。据我大哥分析,他们是日本的黑龙会。”

鹰三问:“黑龙会?那是个什么组织?”

张铁生说:“具体我也不知道。听说是日本最大的黑社会,并且还有政府支持。”

鹰三说:“挺牛啊。”

张铁生说:“所以我劝你,还是别惹他们。”

鹰三说:“我是没办法了,你想,如果现在我去跟他们说,我害怕了不比了,他们不笑话死我鹰三了吗?大道理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他们会更瞧不起咱中国人。”

张铁生想想也是,就问:“一定要比?”

鹰三说:“嗯。一定要比。”

张铁生一激动,就想给鹰三打把好刀,就问他:“定下日子了吗?”

鹰三说:“定下了。”

张铁生问:“还有多长时间?”

鹰三说:“后天。”

张铁生惊呆了,“后天?”

10 血腥比武

比武如期举行。地点是在高英住的院子里。

本来没接到邀请的张铁生也被鹰三的手下请了去,鹰三还请了大大小小所有的武馆教头,请了师傅赵老五,还请了县衙的文书。本来还请了张县长,但张县长没来。

鹰三这边有20多个人,高英那边就四个人还有何森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县衙的文书作为证人,宣读了比武约定,就是自愿比武,点到为止,伤亡自负等。文书一走出场子,鹰三和高英就上场了。

鹰三比高英个儿高,肌肉发达,显得很猛。高英则显得沉稳,眼神都带着杀气。鹰三一开始表现得非常勇猛,手中的大刀,抡得呼呼带风,恨不能一招就把高英的头砍下来的样子。高英则不慌不忙,左躲右闪,鹰三只是用刀尖削下了高英的袄上的一块布条。

无论两人打得多么激烈,高英那边的几个人都是稳坐不动。鹰三这边的人就显得比较激动,特别是他师傅赵老五。他是坐在轿子上被抬来的,因为腿上有伤,还不能活动自如。坐在椅子上的他,艰难地站起来,语无伦次地给徒弟加油。

第一回合结束后,两人都略微歇了歇。鹰三喝了几口水,擦了擦脸上的汗,说:“没想到这个小日本还真有两下子。”

师傅赵老五鼓励他:“三子,刚才你那一刀回首望月,再快一点就砍到那个小日本的脖子上了,他那个鸟脖子,差一点就被你砍断了。”

张铁生看得明白,人家高英那是拿捏得好,不白费力气而已。这个日本人对付鹰三绝对是游刃有余,赵老五也应该能看出来,不过是给徒弟打气而已。

鹰三笑了笑,对师傅说:“下次我就再快点。”

张铁生也不管赵老五是否能听到,对鹰三说:“别老记着攻击,下回合一定注意防守。”

鹰三忙不迭地说:“谢谢张师傅提醒。”

张铁生明白,鹰三如果不超常发挥,今天恐怕在劫难逃。在座的其他人心里也都明白这点。因为害怕刺激,县衙的文书把自己下一步的工作托付给一个年轻的手下,自己推脱有事走了。小青年不懂得武术,看到这一回合,鹰三大刀翻飞,猛砍猛剁,小日本只是一味防守,以为鹰三必赢,因此比较兴奋,他对张铁生说:“张师傅,鹰三师傅肯定能赢。对吗?”

张铁生说:“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第二个回合,鹰三明显体力不支。他还是进攻为主,但是因为力道不够,他的进攻感觉就像是玩游戏一样,高英几乎稍微一动就闪过去了。后来,高英竟然狂妄地坐在地上,鹰三非常恼怒,一刀砍去,高英只是一歪屁股,就闪了过去。更可气的是,他还微微笑着,看着鹰三,意思是看你小子还能撑多久?

到了第三个回合的时候,高英就是阴险地玩弄鹰三了。比方鹰三一刀砍来的时候,高英躲开,一刀就把鹰三的袄巾挑开了。鹰三的衣服迎风扬起来,跟真的雄鹰有得一拼。

鹰三要把衣服系住,高英却不给他机会,一刀一刀紧紧跟着,鹰三只能躲闪招架,没机会把袄巾系上。

后来鹰三匪性发作,开始了自杀式的硬拼。高英一刀砍来的时候,他不躲,反而迎头就冲上去,照着高英的脖子也是一刀。高英显然不想跟他这么干,只能硬生生地收回刀。

如此三番五次,高英恼了,当鹰三挥刀砍他的时候,他狂吼了一声,手中的刀朝着鹰三的刀,用尽力气砍了过去。张铁生知道鹰三的刀是从有武术之乡美誉的沧州买的,锋利,但比较薄。刀背不很厚,承重力就不强,也就容易断。

高英用张铁生打的刀,把鹰三的刀砍为两半。鹰三正看着断刀出神,高英又朝他发起了进攻。

高英刀法密集,攻守结合。鹰三握着半截刀,连发起自杀性攻击的能力也没有了。鹰三的徒弟想给他送刀,但他被高英缠斗着,也脱不开身接刀。

这是猫戏老鼠的游戏。高大的鹰三被高英戏弄得左闪右躲,连滚带爬,狼狈不堪。赵老五却还在起劲地喊着:“三子,掌握主动,掌握主动。”

张铁生心说:“怪不得日本人先去揍你这个老东西,果然是个糊涂虫。这个鹰三已经首尾难顾了,你还鼓励他掌握主动,不是扯淡是什么?”

鹰三的衣服已经被高英的刀削得丝丝缕缕了,裸露的身上也出现了几条深浅不一的血痕。其实高英现在完全可以杀了鹰三,但是他不,而是用手中的刀,指挥着鹰三随着他的节奏跳来跳去。

要说这鹰三也真是条汉子,在高英一刀朝他的左肩砍来的时候,他躲闪不过,就伸手去抓他的刀。但是高英的刀力度太大,鹰三的左手被他砍下了大半个手掌。鹰三没有停顿,大吼一声,右手握着的断刀直取高英持刀的手臂。高英抽回手,鹰三的刀砍在他的刀刃上,当下呕嘟一声,又断下一截,那刀在手里,就剩刀把了。

因这一碰,高英的刀也差点脱了手。而鹰三右手不停,朝高英连砍带撞扑了过来。

高英应该是没见过这种拼命的打法,朝后退了几步,看着鹰三血淋淋的手发呆。

鹰三看都没看自己的左手,右手拿刀把朝着宫本掷去。高英闪身躲过,鹰三右手的拳头也到了。高英大刀一挥,鹰三的右手阿圈掉在了地上。

鹰三飞起一脚,朝高英小腹瑞去。高英把刀一扔,扛起他的腿,就把鹰三掀了个狗吃屎。鹰三爬起来还想继续拼命,几个人上去把他德住了。鹰三号叫了几声,被大家抱住,送进了医院。

11 杀人偿命

高英比武大胜,有高兴的,也有不高兴的。不高兴的大都跟鹰三有点儿交情;高兴的,当然是平日受过鹰三欺负的人。

特别是原先石矿的矿主,曾经被鹰三砸断了腿,听说对头被砍掉了双手,高兴地买了八挂黄县大鞭在街上放,只要见人过来,就送糖。让他奇怪的是,平常很同情他的人,这次对他的行为大都不感冒。没人跟他一起庆贺,也没几个人吃他的糖。

比武过后,高英办的“黑龙武馆”很是热闹了一阵子。大家听说馆主武功高强,都想送孩子去学武,但是高英坚持一次只收十个学生,家长们大都含恨而去。当然,也有的家长听说高英砍掉了鹰三的两只手,害怕地头蛇鹰三的报复,把孩子从高英那儿接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高英还是在莱阳城顺利地扎下了根。开业的那天,高英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竟然把县长也请来了,为他的武馆开业剪彩。

县长虽然只待了一会儿,可是一下子就把其他武馆比了下去。县长是个文化救国的倡导者,对武馆不太感兴趣,因此历来武馆开业,都不请县长去,县长也不会去。这次县长公开露面,让莱阳的乡绅和民众感到很是不解。他们一向爱戴的县长,怎么支持日本人了呢?

高英也给张铁生下过请帖,张铁生没去。他听说县长去了,很是惊愕。在他印象中,县长是个很慎重的人,不会去这种场合。但是过了几天,他就知道县长去剪彩的原因了。那天张铁生去给杀猪匠送刀,看到县长的手下和县中心小学的校长抬着一根在锯木厂锯好的木头艰难地走在大街上,他知道县长终于给学校找到捐钱的主了。

后来,张铁生听人说高英是给学校捐了一大笔钱,县长才出席了黑龙武馆的剪彩。张铁生的大哥张铜生听了坐卧不安了几天,也找了几家武馆商议了一下,捐了一笔钱给学校。县长很高兴,亲自来道谢,还给捐钱的武馆送了匾牌,上写着“捐钱助学功在千秋”。

高英来找张铁生,问:“打刀的事儿想得怎么样了?”

张铁生说:“我想了这么多天,还找我哥哥商议,最后决定不干了。但是,我可以分10年给你打,每年打100把。”

高英说:“这个绝对不行。我希望你能在一年之内给我把刀打出来。”

张铁生说:“你光希望没用,我还希望一个月打出来呢,可是实在是没有那个能力。”

高英说:“我可以帮助你,给你建炉。”

张铁生说:“就是帮我建炉,也不行,到哪里找那么多的铁匠?”

高英说:“铁匠我也可以帮你找。到时候,只要您能指挥他们就行。”

张铁生说:“不行。我这个人就能指挥自己,不会指挥别人。”

高英听了这话,基本明白张铁生的意思了。张铁生并不是没有办法打出这一千把刀,而是不想伺候自己。

他盯着张铁生,说:“我懂了。大哥是不想为我打刀。”

张铁生边用手从脚丫子上搓下一块泥,边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的刀是给中国的老百姓打的,他们可以用来砍柴,可以用来杀猪。但是我不希望有人用这刀,对付中国人。”

高英说:“大哥你想到哪去了?我们不是用这刀对付中国人的,我们是用来做生意的。”

张铁生吹牛说:“我不想做这生意,太累。再说了,我也不缺钱。如果愿意,我满可以用钱在莱阳大街上买几间店面,我就不用打刀了。可是我不喜欢,我不在乎挣你那几个钱,但是我要在乎名声。”

高英问:“那给我打刀,名声就臭了吗?”

张铁生说:“当然有可能臭了。”

高英终于失去了耐心,冷冷地说:“大哥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没必要绕这么多弯子。我觉得大哥最好还是考虑一下,我过几天再来。”

张铁生也不示弱,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用考虑了,我都考虑清楚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高英还是不甘心,说:“那好,希望大哥不要后悔,做完这一千把刀后,可能还有一千把。这样过不几年,您就是莱阳最大的财主了。”

张铁生心跳了好几下,但是还是压抑住了,他说:“我不后悔。哪怕是能做中国最大的财主,我也不后悔。”

说实话,看着高英远去的身影,张铁生还是有些后悔的。

这些日子来打刀的不多,生意很是冷清。儿子张宪已经长大了,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张铁生想攒钱给他儿子在城里买个房子,风风光光地娶房媳妇,这个没有钱是不行的。

没有生意的时候,他就教徒弟位齐练功。张家的蝗螂拳是家传的,在莱阳是蝗螂拳三大分支中的一支,因此也是久负盛名。

张铁生看着位齐练得很努力,就吩咐了一声,自己走出家门,走到大街上。

大街上人不多,天开始热了,太阳很是毒辣,所以只有一早一晚人多些。

逛荡了一会儿,他走进了田薇的裁缝铺。田薇正在忙活着做那个年轻人的中山装,看到张铁生走进来,嚓了他一眼,继续忙活自己的。

张铁生说:“这么忙啊。”

田薇没接话,而是问:“听说日本人让你打一千把刀,你不打?”

张铁生一愣,说:“你怎么知道?”

田薇自顾自地说:“怎么不打啊?那些日本人可有钱了!”

张铁生说:“有钱是人家的,昧良心的钱不能赚。”

田薇说:“人家不过是打刀,又不是杀人,怎么就昧良心了?”

张铁生不耐烦地说:“女人家,懂什么!”

田薇不悦,说:“我什么都不懂。我就懂现在没钱日子没法过。”

张铁生不语。田薇的男人三年前跟着人到东北淘金,死在了东北的深山老林里。没办法,她才租了这个地方,给人做衣服。她带着一个4岁的儿子,还要照顾公婆两人,日子过得非常清苦。张铁生时常接济她一下,她家的日子才勉强过得下去。

张铁生叹口气,说:“钱要慢慢挣,不是说来就来的。”

田薇不说话了,张铁生也明白她的心思,她希望他有钱了,两人风风光光结婚,这样偷偷摸摸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和张铁生的生意一样,田薇的案子上,搁着三两块布,显得很落寞。张铁生知道,这几块布,还是田薇为了壮门面,自己扯的。

张铁生在这儿没得到好脸色,抬起头,朝外看去,刚好看到有人擎着标语走过,他也没在意。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常常有人到街头示威游行。前天,杀猪匠卖的肉臭了,卖包子的赵长发没注意,买了20斤,结果第二夭没法用,赵长发找杀猪匠退肉,杀猪匠不干。赵长发没法,带着老婆到县政府门前示威静坐。县长常吃他的包子,比较同情赵长发,就带着赵长发去找杀猪匠。结果杀猪匠还是不同意,县长就跟这赵长发一起静坐。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张铁生把杀猪匠揪出去。杀猪匠看到了枯骨一般的县长,闭目危坐,陪着赵长发示威,他才焉了,给赵长发把肉退了。

所以,当他看到有人打着横幅走过去,也没在意,只是说:“又有人示威了。”

田薇说:“嗯,听说那个江小小被那些日本人弄死了,警察局去查也没查着。那个日本人的头儿不承认,说江小小好多天前,自己带着钱走了,弄不好是被人谋财害命了。你说这不胡扯吗?从他们住的地方出来,不多远就是大街,谁敢在大白天谋财害命?”

听说江小小死了,张铁生急了,“真的?”

田薇说:“当然真的。骗你还有什么利钱吗?外面示威的,很多是妓女呢,不信你自己去看。”

张铁生没等田薇说完,就跑了出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大街上果然人不少。有三三两两的人加人了示威的队伍,也有三三两两的人跟着走了一会儿就拐出来,回家。走在前面的是红粉楼的老鸭,她穿着一身白衣,边走边哭,弄得示威的队伍看起来跟送殡的差不多。

看到张铁生,老鸿朝他一挥手,很悲凉地说:“兄弟,你可要给小小报仇啊!”尾随的妓女看一眼张铁生,都齐声喊:“报仇!报仇……”

看着同仇敌汽的一堆“粉红”,跟着的老百姓越来越多。大家都是跟着看热闹的,但是无形中也壮大了游行队伍。

想着那么善良的江小小竟然死在了那些畜生手里,张铁生惊愕之余,非常愤怒。他擎着铁拳,也加人到了游行的队伍中。游行的骨干,除了那些妓女,再就是十多个青年人。妓女们都很悲愤,青年人却是边互相打闹着,边举着小标语牌,喊着:“报仇!报仇……”

张铁生认识字,那些小青年举着的牌子很多都是胡乱写的字,有一个牌子上甚至写着“还我河山”。张铁生很恼火,指着牌子问那小伙:“你他妈的,这是写的什么?”小伙看了看牌子,笑了笑说:“他们喊我来的时候,没告诉我是死人了呢。”

张铁生看着小伙子嬉皮笑脸的样子,心里刀挫般地疼。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子,说没就没了,但是在这些年轻人的眼里,她的死不过如此,没有沉重,没有悲伤。

张铁生擦了擦眼泪,随着愤怒的妓女们走过县政府门前,经过税务所,经过警察局,绕了一圈,就到了高英的门前了。

12 你算什么东西

莱阳城跟江小小睡过的男人很多,不过缩头乌龟居多,听了老鸭的哭诉,大都在心里叹口气,权作对江小小的怀念了。也有的看着人越来越多,也就假装跟在后面看热闹,其实是关心着事态的发展。

张铁生想到田薇,也打算朝后边退一退的。但是看到自己后边的人已经被自己调动起了情绪,他知道自己一退,人们的情绪会很受打击。

他的身边围上了好几个壮年汉子,也都跟着大声地喊口号,张铁生一看却不认识。不过有人相助终究是好的,有了这些人的加人,他也就显得不那么孤独了。

经过警察局的时候,有几个警察也加人了。他们不是跟着示威的,而是跟着维持秩序的。当人们离着高英的门太近了的时候,坐在一边的警察就会吼一声,朝他们摆摆手,意思朝后退退。大家就朝后退退,继续喊口号。

喊了一会儿,警察局长匆匆赶来了。局长是个胖子,张铁生曾经N次看见他从江小小的房间里出来,所以,他对这个胖局长的到来,给予了厚望。看到局长来了,原本松松垮垮靠墙站着的警察们站直了,有两个跑到示威的人群前面,示意大家小声,局长要讲话了。

局长走过来,刚站好,还没说话,老鸭就拉开了哭腔:“局长大人啊,您可是莱阳城的青天大老爷啊,是我们红粉楼的救星啊。江小小可是莱阳第一美人啊,多么温柔甜蜜的一个美人啊。局长大人您不是不知道啊,您可是她的心上肉啊,您不替她做主,谁替她做主啊,当年……”

老鸭的话差点引起了大家的哄笑,围观的警察看着窘得大脸通红的局长,都捂着嘴巴,害怕自己笑出声来。张铁生心说,这个老鸿是发昏了呢还是特意使坏呢?

局长挥手制止了老鸭的继续哭诉,开始讲话:“各位莱阳的父老乡亲,我是警察局长刘天福。我的父亲,大家想必都知道,就是曾经协助国民革命军大破土匪姜大牙的刘宏禄。我说这些,是想说明我们刘家世代忠良,一心为民。”

下面有人接上说:“都是挂马子老手。”

这话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大家都听到了,局长也没法装聋作哑,尴尬地停住了讲话。

悲痛中的老鸭愤怒了,喊:“挂马子怎么了?挂马子老手怎么了?挂马子老手照样当警察局长,照样干革命!用着我们的时候,说的比蜜都甜,不用的时候,把我们说得比屎都臭,你们这算什么男人?我看整个一群白眼狼!”

不知谁又接上了一句:“你才是白眼狼呢!男人有钱的时候是你大爷,没钱的时候,就成了穷鬼。”

老鸭说:“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没钱的男人还叫男人吗?连女人都不如!女人没钱了,两条腿一劈,钱就来了,男人行吗?照我说,男人的那东西,就是块骚肉,是个惹祸精,只能花钱不能赚钱,男人连给骚肉买快活的钱都没了,不是穷鬼是什么?”

局长听着老鸭说得实在不像话,恼了,怒道:“既然我们男人这么差劲,那你别找我,我也是个男人。”

老鸿这才想起今天的中心任务,忙脸色一转,又哭起来,“刘大局长,您可别那么说啊,您是有身份的人,您不给我们做主,谁给我们这些苦命的女人做主啊?”

局长说:“既然你这么相信我,那我请大家回去,这件事儿我会秉公查处,绝对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信任。”

老鸭这时不干了,说:“我要见到那个日本人,他去领人的时候,说给我把人好好的送回来,现在人没了,我要他给我个说法。小小可是我的镇店宝,摇钱树啊。”

妓女们齐声说:“要他偿命!”

老鸭举起拳头喊:“杀人放火,天理不容!”

妓女们齐声喊:“杀人放火,天理不容!”

局长看出来了,其实这个事儿最愤怒的是那些妓女,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警察局只说查,也没给个交代,她们通过江小小莫名的失踪,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

受到妓女们情绪的煽动,大家又想到江小小平日的风情万种,也觉得平白无故把这么一个美女弄没了,实在是莱阳男人们莫大的损失,就很愤怒,有人带头喊:“这种人就该抓起来,抽他二百鞭子,看他招不招。妈的,从小日本跑中国欺负人来了!”

这人的一句话把大家的情绪点燃了,有人随声附和:“对,就该抓起来,以为中国没人了?”

有人喊:“小日本还把东北都占领了呢。那个地方比莱阳大多了,要是种麦子,莱阳人两年也吃不完。”

有人喊:“扯吧,真没见识,弄不好十年也吃不完呢。”

大家想到那么些的土地,都被不相干的外国人占了去,就相当愤怒,齐声喊:“小日本滚出来,把东北的麦子还给我们!”

老鸭觉得这下有些偏题,就趁着他们喊口号的间隙,喊道:“把江小小还给我们!”

大家一想也对,这个也得还,就喊:“还要还江小小!”

喊了几声口号,大家就群情激奋了,想要上去砸门。局长想发言,也没人在乎。局长的脸就扭曲了,喊了一声,警察们都围拢过来,站在大家的前面。

看到警察们严阵以待的样子,大家还真是有些害怕了。老鸭首先朝后退,对刘局长说:“局长,您知道我这人,不是火烧眉毛,我是不惹事儿的。您别怪我,我那儿好好的一个大姑娘说没就没了,我不管姑娘们也不让啊,这事儿只要局长您答应给我查出来,我这就带姑娘们回去。耽误我一天生意,哎呀,少挣不少钱呢。”

局长非常严肃地说:“只要你马上带人回去,我刘永福答应你,一定给你查个清楚。”

老鸭把脸一抹,说:“你早给这么个痛快话,我今天也不用这么骑驴挂马地闹这个。”说完,回头对妓女们说,“姑娘们,咱走人了。局长说了,他一定给咱把小小找回来。”

局长正跟那些男人们吵吵,听到老鸭这么说,赶紧扔下他们,对那些姑娘们说:“我可没说找回来啊,如果她被人杀了,我能找回来吗?”

老鸭一听不肯了,说:“不行,就是杀了,你也要给我找回来,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局长说:“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啊。”

老鸭说:“那你还说个什么劲儿,姑娘们,咱走了。回去吃包子去,赵家的大猪肉包子,要出锅了。”

看着老鸿带着人走了,有的看热闹的也跟着走,有的呆站着觉得好像意犹未尽的样子,刘局长训斥道:“还站着等吃屎啊,都滚吧!”

有个看热闹的说:“真扯淡,那小日本还没出来呢,她们就这么走了。女人就是不行,屁事都没闹出来,就让人忽悠走了。”

局长瞪眼道:“人家出不出来关你什么事儿?走,都走,真胡扯。”

大家转身走。局长看到了张铁生,皮笑肉不笑地说:“张师傅也跟着凑热闹啊,您真是有雅兴。”

张铁生听出了局长话里的嘲讽,很不悦地说:“我是想来看局长怎么忽悠这些女人的,告诉您局长,江小小的在天之灵可是在看着您呢。”

刘局长恼怒地说:“我谁都不怕。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我!”

张铁生一听更火大了,擎着大拳头就扑了上来,骂道:“刘天福,你放什么屁!我算什么东西?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什么东西。”

刘局长当然知道张家蛙螂拳的厉害,吓得直往后跳,掏出枪,喝道:“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打我啊?”

张铁生把胸脯朝他枪上撞,喊道:“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什么东西,有种你开枪,不开枪你就是我孙子!”

刘局长抖着手,就是不敢开枪。张铁生捞起拳头想揍他,被围上来的警察拉开。张铁生说:“你别觉得你是个警察局长就很牛逼,老子告诉你我是什么东西,我就是你爹!还说我算什么东西,你真是瞎了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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