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诀一如往常,冷寂的脸上不带半点的表情,冰山似的眼眸,墨色更显得浓重,他静静的坐在无极殿的大厅里,修长的两指轻轻拈起茶托,杯壁堪堪碰到他绝美的嘴唇,眼睛直直的盯着另一只手里握着的书。
“太子殿下,茶凉了,臣妾给你换上一壶。”敌冰将桌子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撤掉,转身从身后的太监手上接过热的茶放于桌上,又拿起另一只茶盏,将热气腾腾的茶倒满杯,“太子殿下也爱看孙子兵法?”
连诀眼眸轻飘的看了看敌冰。
他将手上凉茶放下,端起了敌冰刚倒好的热茶在嘴边吹了吹,轻抿一口,“闲来无事,随便看看。”
敌冰看着连诀,欲言又止,转身欲走出去,可刚一转身就看见了走进无极殿的李慎,敌冰微笑点头,李慎点头回礼。
“太子殿下。”李慎在连诀的不远处施礼道。
“何事?”连诀并没有回头。
“太子殿下失踪了很多天。”
“那又怎样?”连诀又喝了一口茶,仍旧没有回头。
“没,没什么,臣只是想问……”
“驸马爷也渴了吧?来,这是上好的贡茶,味道很好的,来尝尝!”
李慎话还没有说完,敌冰赶忙打断,连诀还是静静的看着孙子兵法,李慎看着敌冰,敌冰蹙紧眉头对着李慎摇了摇头,李慎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什么?”
“没,没什么……臣只是想问殿下有没有什么不好的经历。”
“没有。”
“哦,那……那就好。”李慎的语气听了确实很奇怪,连诀终于转过身,半睁着的墨色眸子冷冷的看着李慎忧郁的脸。
“你今天很奇怪。”
李慎看了看敌冰,摇摇头。
连诀一手拿过孙子兵法,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连诀的余光注意到李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冷睨着李慎问:“还有事么?”
“不,没事。”
“那退下吧。”
“是。”李慎站起来,慢吞吞的走往无极殿的门口,可最后还是停了下来,转过身望着连诀说:“很多天都没有见过泠皇贵妃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么?”连诀眼睛没有移开兵书,只冷冷的问。
李慎在没有说话,拳头握了又松开。
李慎走后,敌冰一直陪着连诀,忧郁的眼神愈加浓重。
连诀失踪了五天,可五天后再见,连诀似乎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寂,带着浓浓杀意,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说,好像是把全部人都当做是敌人一般,任何人都不在他的眼里,好想回到了赵太后专政的时候,认识千泠玥以前。
五天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你变得这么多。
“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正在看书的连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引得敌冰突然一愣,良久不语。
“没什么话要说就安静一点。”
敌冰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连诀,“太子殿下,我并没有说话。”
“说话不一定要用嘴的。”
敌冰倒抽一口冷气,吃惊的看着连诀,脚不自觉的朝后退了两步,眼前这个连诀实在是太吓人了,好像可以看穿一切。
“那臣妾告退。”
“嗯。”
敌冰施礼后退出无极殿,一转身看见了静静站在殿外不远处的昭阳公主。
敌冰引昭阳来到龙逸宫的后花园,虽说是寒冬,可这里还是开满了珍稀的花草。
“连诀哥哥真的这样?”昭阳吃惊的张大嘴,那个程度好像能一次塞进一个鸡蛋,“好……好吓人。”
敌冰默默的看着昭阳,眼神掠过些许复杂,“真的很奇怪,这五天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使太子殿下变成这样。”
“啊!”昭阳突然大叫一声,脸色做绿,“难道连诀哥哥已经知道泠皇贵妃已经被他……”
敌冰摇摇头,脸色也很难看。
“太子殿下所中之毒确实会杀死最爱之人,而且所杀之人不死,这毒就不会解,现在太子殿下安然回来,神智已然清醒。”敌冰看看昭阳,昭阳的脸色有些尴尬的难看,眼神闪烁,“我想问泠皇贵妃的下落,可是又怕太子殿下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会接受不了,害怕他会伤害自己。”
“所以,我们一定要隐瞒住真相!一定不能让连诀哥哥知道发生了什么!”昭阳坚定的说道。
“可,可这怎么可能呢?皇城内外贴满了寻找泠皇贵妃的皇榜,就算我们不说,他迟早会看见的,而且,就算他看不见,也总有一天会知道她失踪的消息的,他这么在意她,长时间不见到她,又怎么会不担心呢?”敌冰担心的说。
“这个你放心,我有办法。”昭阳信心十足的说道。
“什么办法?”
“这个你不必知道,总之我会让一切恢复到它本应该开始的时候。”
昭阳说完,绕过敌冰,快步走出后花园,而敌冰却停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昭阳离开的背影,不知所措。
有时候,昭阳不得不让人佩服,事后,昭阳亲自去了一趟王的寝宫。
一夜之间,皇城内外所有寻找千泠玥的皇榜被揭下,时不时讨论泠皇贵妃神秘去向的宫女太监也对此缄默不言,没有人再敢讨论关于泠皇贵妃的一切事情,一时间,泠皇贵妃、千泠玥的所有字眼在皇城中消失,像是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你跟王说了些什么?”
李慎走到发呆望着窗外的昭阳身边,轻轻揽过她的肩,温柔的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送了一样东西给父皇。”
“什么东西?”
昭阳只是轻轻的摇头,小脸转过来也温柔的回望李慎,“这件东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知道了就不灵了。”
“哦?”李慎好奇的发出了这么一个字眼,“那我不问了。”
昭阳看着李慎微笑的尴尬,良久才道:“李慎,如果我因为爱你而做了一些过分,甚至是让你们无法原谅的事情,你会不会怪我?”
李慎温暖的大手抚过昭阳柔顺的额发,低语道:“我的昭阳就是一个傻丫头,单纯、直率,虽然有时候很霸道蛮横,可心里面却很善良,只是不表现出来罢了,其实我知道。”
昭阳身子僵了一下,将脸别向了一旁。
“你……为什么这么好呢?好到让我觉得是这么配不上你。”
昭阳的话很轻,可还是让李慎听的一清二楚,“傻丫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昭阳不再接话,但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尖细的下巴上滑落,闪在寒冷的月光下,美的无以复加。
近半个月,连诀没有出过龙逸宫,王也没有出过寝宫,皇朝内外皆忧患,大臣们纷纷上表催促王早日上朝理政,可奏表只是上了一封又一封,王只充耳不闻,仍旧是不出寝宫,后来路公公对外声称王身体不适,太医也是去了一个又一个,可王的病依然没有起色,问诊的太医的脑袋掉了一颗又一颗,太医们纷纷告假不敢进宫,后来路公公就亲自带人到太医们的家里抓走告假的太医,太医们人人自危,纷纷遣散家人。
张太医,可谓三朝有名的太医,因为太医院的太医一度遭到王的滥杀,最后携家眷潜逃,路途之中,全家七十余口一夜之间遭到灭门,此事震动朝野,人人敢怒而不敢言。
“王,刘太医已经正法。”路公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王的寝宫门紧紧的闭着,从寝宫里面不断的传来沉闷阴晦的咳嗽声,像是一个即将寿终的老人最后的挣扎,寝宫里面黑暗的光慢慢浸透夜的阴冷,良久从里面传来一个声音:“下一个。”
“王,这……已经是最后一个。”路公公的声音也有些发抖。
门里面再没有任何声音,死寂停滞了转动的所有时间,路公公毕恭毕敬的站着,似乎有双眼睛正在直直的看着他,直到他的手心里面也冒出了汗。
“发下皇榜,广招天下名医,医好本王者,赏金万万两。”
“是……是!”路公公应声退下。
王的寝宫,晦暗浓郁,看不见里面的布局。
“你在笑本王。”王的声音像地狱之声幽幽回荡在寝宫之中,萎靡的眼神仍旧像鹰隼一样充满了杀伤力,把眼前的黑暗割成一片一片,“别以为你不说话,本王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哼,你想自由,别妄想了,就算是本王死了,也要你与本王一同下地狱。”
这个声音阴狠又带着十足的蛮横,回应的只有黑暗的空气,王连下床的力气似乎都没有,只是用锐利的眼神狂割着眼前的黑。
寂静的对面,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突然响起,只是一下又恢复寂静。
“很舒服吧,那是本王专门为你准备的,你美的就算是西施貂蝉也比不上,比当年让本王倾心的凌然更胜百倍,本王要将你戴在身边,用这黄金打造的金链困住你生生世世,再也逃不开本王的手掌心。”
最后的话似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王的话音刚落,剧烈的咳嗽声一阵阵的传来,空气中弥漫开来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