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迟本想退却,可是却在转念之间,又换了念头,她想:“死马当活马医,且试一试,若是能帮了慎雍霏羽,也算是好事,若是剑毁了,也怪不得谁,就将剑带会衔月园,找个匣子将它埋在园中也好,如此一来,我也不用再在外头四处游走了。”
玉迟道:“大人夫人,实不相瞒,玉迟其实,本是舍不得此剑的。可是,若是它能斩断仙链,还得江神大人自由,让大人与夫人团聚,想来,也是它所愿意的。”
霏羽道:“玉迟,你愿意帮我们了?”
玉迟道:“能看到你们比翼连枝,永不分离,我也万分欣喜,若能帮上你们,也是一件好事,我何乐而不为呢。”
霏羽道:“如此,姑娘当真舍得此剑?”
玉迟道:“有什么舍不得的,它要是折断了,我就把它带回去埋了,总归它都在我跟前不是。再说了,这样一来,我也不用再在外头到处闲游了。”
慎雍道:“玉迟,你为何要带着它四处闲游?既然想回家,为何不回去看看呢?”
玉迟道:“我只想和它在一起,一起在这世间而已,与它一起走过山川流水、平地湖泊,一起看遍人间,八方日月、晨昏朝暮。我若是带它回家的话,就没有办法让它,为这世间的不平事,鸣冤昭雪了,这不是它想得到的结果,我不能让它在剑匣之中,积尘蒙灰。”
霏羽道:“玉迟,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和夫君两人,是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慎雍道:“夫人说得对,玉迟,你对此剑,定当有着另样的情意,眼睁睁地看着你忍痛割爱,让我二人于心何忍?”
玉迟道:“我若每日,都能瞧见白日天光、黑夜星子、青天朗月,便已然是知足的了。他已经在我心中获得永生,我又何必再奢求其他,何况,这把剑,现在只是一把凡剑,根本就不会把他带回来,我再留恋它,也于事无补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他都不会知道了。”
霏羽道:“他?他是?”
玉迟道:“一个我曾经视他如命一般重要,如自己一样亲近的人。他就是这把剑的仙灵,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慎雍道:“玉迟,此剑乃,龙渊?”
玉迟道:“对!我对不起他,我,我实在是太难过了,难过到,竟然忘记了他是怎么消失不见的,忘记了他最后的一刻。”
慎雍道:“龙渊是攀涯湖上一任水君,他住的水府,可是专门镇压妖物的,你怎么会认识他呢?”
玉迟道:“唉,都是孽缘,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霏羽道:“玉迟,别难过,或许,你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喜欢他呢,万一以后,你遇到了真正与你相合之人呢,到时候,你还会怀念今日种种吗?”
玉迟道:“我喜欢他,就喜欢他,不管怎么样,从始至终,我都不会变心。我知道,我再喜欢他,怎么着也架不住,他一句不喜欢我,夫人,其实我是知道的,他早已有心上之人,在我还不曾来到这世间之时,他就已经遇到她了。”
霏羽道:“既然你知道他已有心上人,那你为何还不死心?为何还是要作茧自缚呢?”
玉迟道:“他的心上人,早已湮灭,他等了她许久,找了她许久,后来,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女子出现了,可是,这个女子却是别人修来的缘。然后,他便一直记挂着她,却从未打扰过他们。如果,执子之手,是修来的缘,那我想,我也该修我和他的缘,不管过去多少年,我都会从一而终、矢志不渝地,等待此缘修成正果的那一天。”
慎雍道:“夫人,缘都是修来的,你相信吗?”
霏羽道:“难得玉迟一片痴心,也许是罢。”
慎雍道:“夫人可知,我与你的缘,是如何修来的?”
霏羽道:“夫君,一定是磨难重重罢。”
慎雍道:“是呀,原是好事多磨,夫人,今日这一劫,亦是。”
玉迟拿剑在手中挽了一个剑花,屏气凝神,凌空飞起,落到慎雍的跟前,用剑往仙链上一挥,似削泥一般,便将仙链给斩断了。玉迟手中的剑,完好无损,剑身也没有因为斩断仙链,而受到损坏,看着手中的剑仍好好的,玉迟爱抚着它,欣慰地笑了。
斩断的仙链,已经从慎雍的身上掉落下来,落在了他的脚边,慎雍一挥袖子,便将仙链给收起来了。
慎雍向玉迟拱手拜谢,道:“多谢玉迟姑娘。”
玉迟道:“快去见你夫人罢,你不能只谢我一个,你更应该谢谢她才是。”
慎雍道:“玉迟说得是,你与夫人二人,都是我的恩公,我自当设宴,答谢你二人才是。”
玉迟打趣道:“恩公问你,这断链,你怎么还收起来了?还留它做甚?”
慎雍道:“恩公,这断链可是证据,这仙链,是你用剑斩断的,你便是它的见证人,弦隐可是说过,要是有人斩断了仙链,就不再插足我与夫人的事了,他日,他要是再来寻我们事端,我自当不饶。”
此刻,玉迟与慎雍已经踱步走到了霏羽跟前,霏羽一面走近慎雍,一面道:“要不是玉迟肯帮忙,夫君又怎么能快点摆脱这仙链呢。玉迟,先别急着走,就在束江多待段时间,让我们夫妇二人,好好答谢你一番。”
玉迟道:“我还要赶路,就不在此多留了,等我下次再经过这里,到时,好再多叨扰你们些时日罢。”
霏羽道:“好罢,不过,今日你可得留下吃顿便饭,让我们好好款待款待你。”
玉迟道:“好呀,今日,便在你们这儿歇息片刻,留一晚上,明日,我再启程赶路。”
霏羽道:“好,玉迟,既然说好了,可不许再变卦,你就先在这儿住一夜,等你下次再来的时候,可要多住上几日。”
玉迟道:“夫人,玉迟说话算话,不会变卦的。”
慎雍道:“恩公、夫人,仙链已断,慎雍已被救出,我们这就回水宫去罢。”
玉迟道:“这里好冷呀,走,我们赶快走。”
霏羽道:“夫君真是受苦了,我们这就回水宫去。”
水宫中,鼓乐齐鸣,慎雍和霏羽,大设宴席,好生招待玉迟,凡是水宫中所有的,最珍贵的吃食,全都被摆在了桌宴上。
慎雍他夫妇二人,对玉迟,自是感激不尽的,为了答谢玉迟,他们也打算给玉迟一些珍物,然而,不管他们给玉迟什么,玉迟都不肯收下,这让他们心中,不免有一些歉疚。
慎雍和霏羽思索良久,才商定,往后,一定要好生对待玉迟,以抱她的恩德,这般想来,二人心下,这才得到一丝慰籍。
玉迟在水宫中过的这一夜,辗转反侧、始终难眠,她躺在床上,想了好多事情。玉迟与手中此剑一道,看遍了人世种种、悲欢离合,他们在世间,无迹可寻,他们好似,在太阳落山之时,隐藏在了夕阳之中,在日出之时,隐匿在了朝霞之中,无人知晓他们从何处而来,也不知道他们要往何处归去,只记得世间,有一道清风携雨,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为给世间的人,一片清明。
玉迟一路走来,漫无目的,她不知道自己要到何处去,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再回衔月园,她只想一直走下去,带着手中的这把剑,一直一直地在这世间走下去,直到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他再回来。
水宫中,一派喜悦,江神大人回来了,束江的那些侍人、侍女们,都万分高兴,束江江水,总算是不用再肆虐泛滥了,他们这些侍人们,也再不用整天胆战心惊的,担心这担心那了。
早前,侍人们,因为整日担忧江水侵扰人们的安危,又因着江神大人不知所踪,很是忧虑,这会子,江神大人回来了,他们心中的忧虑,这下子,可算是得以搁下了。
侍人们明白,只有江神大人在水宫中,束江江水才不至于泛滥成灾,只有江神大人在,水宫才能安然无恙,他们这些侍人、侍女们,才能无忧无虑地在这水宫中。
水宫一直都是清泠泠的,到处都是清清凉凉的,让人感觉很是舒坦,玉迟在这里住了一夜,对这里也是喜欢得很,不禁后悔自己话说得太早了,真该在这里再多留几日,好好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让自己再多在这里,玩乐些时日。
天已经大亮,水宫中,侍人、侍女们,忙来忙去,慎雍和霏羽一早就吩咐他们,备好酒宴,现下,为玉迟饯行的酒菜,早已经摆好,就等那玉迟前来,为她饯行了。
慎雍与霏羽,等了大半个时辰,仍不见玉迟来,霏羽便吩咐一个侍女前去看看,侍女应声,往玉迟屋里去了,待侍女进了屋中,却不见玉迟,而只见着了,她的那把剑的剑鞘,侍女唤了半天玉迟,也不见她踪影,便拿着她的剑鞘,回去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