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氏叫吕良言过来,和她聊了半个时辰闲话,她想着:“也是时候该聊聊正话了。”
荆氏寻思:“这丫头真是被我给惯得不像样子,做什么事情都只顾自己,然后才是旁人,怪不得吕凉雨不喜欢她。他俩要想成婚,现在年纪还不到,还得过两年才能办喜事,这会儿我得教教这丫头,怎么样才能讨得吕凉雨欢心,讨得吕凉雨欢心了,吕良言和吕凉雨便能成了,我心里头也就安下心来了。”
“言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荆氏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蒲扇,与对坐的吕良言这般问道。
“娘,什么怎么想的?你要问女儿什么,不妨直说罢。”
“言儿,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凉儿?你实话实说,娘给你做主。”
吕良言道:“娘,是,我心里还有他,我是喜欢他,比我喜欢我自己还要喜欢的喜欢。可是这有什么用,我等待了那么久,煎熬了那么久,他都不肯接纳我。娘,我心已经死了,已经凉了,这件事,求您不要再做主张了,不要再管了,好不好?”
荆氏道:“胡说八道!丫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什么心死不死的,凉不凉的,心死了,凉了,你还能活着吗?你记着,只要你还活着,心里还有凉儿,你就还有希望让他接纳你,还有希望跟他在一起。你要是听娘的话,后年,我就让凉儿,心甘情愿地娶你。”
吕良言道:“娘,你说得是真的吗?他真的会娶我吗?他怎么会听你的话,娶我呢?”
荆氏道:“言儿,你好生糊涂,凉儿心里是有你的呀。”
吕良言道:“娘,你又骗我,娘,可是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他。娘,我听您的话,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让我做什么我也都听你的,我不想让自己抱憾终生。”
荆氏道:“好言儿,听娘的话,你先回去罢。从今以后,别再和凉儿闹不愉快了,也别再见他了。”
吕良言道:“不见他了,娘,为什么?”
荆氏道:“你回去罢,问那么多做什么,娘让你不见他,自有娘的缘由。”
吕良言道:“是,娘,女儿谨记于心,这便回去了,明日再来给娘问好。”
荆氏点点头,笑着摇着蒲扇,目送着吕良言出去了。
婢女在茶壶中,又添满了热水,拿起茶壶往荆氏的杯中,倒了些清茶。荆氏对婢女道:“公子回来了没有?”
婢女道:“夫人,公子已经回来了,这会儿在后院呢。”
荆氏道:“在后院做什么?他怎么总是去后院?”
婢女道:“夫人,公子他最近和后院的,后院的人走得很近。”
荆氏道:“后院的人?什么人?后院都是女人,他和后院的哪个女人走得最近?”
婢女道:“公子总是去后院找三言姑娘。”
荆氏道:“三言?是那个沈氏生的大姑娘,吕三言吗?”
婢女道:“是的夫人,那三言姑娘,和,和良言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荆氏道:“哼!不知好歹的东西,怎么看上她了。去,叫吕三言过来。”
婢女道:“是,夫人。”
婢女前去后院,唤吕三言到了荆氏的屋里,荆氏见到吕三言,也是惊了一下,荆氏想:“她们真的是长得一模一样,这沈氏到底是怎么生的,她们两个,简直就是同一个人嘛,可是,她们的性子,却又截然相反,一个沉稳干练,一个火急火燎的。她们两个中,势必只能活下一个,当初要是把这吕三言给掐死了,现在,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荆氏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喜欢,真想把她掐死。
荆氏对婢女道:“阿奉,送她回去。”
阿奉应声,带着吕三言出去了。
阿奉是荆氏身边,专门伺候她的丫鬟,跟在她身边也有二十来年了。自打荆氏嫁到吕家以后,阿奉就跟在她身边了,因此,荆氏的事情她都是亲身经历,亲眼目睹的,那些事情,她都是知道的。
吕三言没有和荆氏说话,荆氏也没有和吕三言说话。她们只是见了一面。她们无亲无故,何必故作姿态,自己在对方心里是何份量,各自都是心知肚明的,何必空费口舌,做样子给谁看呢,谁又会在乎呢。她们心中,和对方就是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嫌多余。
阿奉前几年在大街上,见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姑娘腰间系着一根绿腰绳,模样甚是娇俏。姑娘就这么在大街上走着,从东市,走到西市,再从北市,走到南市,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知道她要往哪里去,一连好几天了,阿奉每次出门,都会遇见她。
阿奉想:“这姑娘是外地来的罢,怕不是在找什么人?”这般想着,阿奉终于发出恻隐之心,上前去问这姑娘话了。
阿奉走上前,问姑娘道:“姑娘,家住何处啊?我看你在这儿转悠几天了,是在找什么人吗?”
姑娘显然是被阿奉给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地道:“阿,阿妈,我不找人。”
阿奉道:“姑娘,别怕,我没有恶意的,大娘不是坏人,别怕啊。”
姑娘道:“噢,大娘你找我有事吗?”
阿奉道:“大娘找你无事,就是想着问问你,看有什么能帮上你的。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姑娘道:“我从白月湖来的。”
阿奉道:“白月湖离这儿可远得很呐。”
姑娘道:“不远,一眨眼功夫而已。”
阿奉道:“骑马来是快得很,要是坐马车,怎么着也得好几天呢。姑娘,你来这儿是有什么要事吗?”
姑娘笑着道:“大娘,我来这儿就是玩的,很快就会走了。”
阿奉叹了口气道:“到底还是老奴我多管闲事了,姑娘,真是冒昧打搅了。”
阿奉说完,转身就走,姑娘上前跟上了阿奉,道:“大娘,你多虑了,我早就玩够了,这会儿也没地方去,寻思着,该去哪里好呢,这不就遇见了你。大娘,你别急着走啊,你陪我聊聊天嘛,我长这么大,都还没人跟我好好说过话呢。”
阿奉找了个说话的地方,停下跟姑娘道:“姑娘,说笑了罢。你爹娘呢?他们不管你吗?”
姑娘道:“我没爹没娘,从一开始就是独自一个,自给自足才长到了这副样子。”
阿奉道:“还真是个傻丫头,什么叫,自给自足才长到了这副样子。应该是,自力更生才长大成人的罢。”
姑娘笑着道:“大娘,也可以这么说。”
阿奉道:“姑娘,想好接下来去哪里了吗?”
姑娘道:“大娘,总而言之一句话,天大地大,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阿奉道:“我在吕府做事,他家姑娘跟你年龄差不多大,身边正好缺个伴儿,你俩或许能聊得来。你要是实在无处可去,要不就来吕家罢。你要是不觉得委屈,不嫌弃寄人篱下,我就叫你去她身边做事怎么样?”
姑娘想都没想,二话不说,开口就道:“好呀!”姑娘答应得是干脆利落,脸上笑意盈盈的。
阿奉没想到,这姑娘会答应得如此爽快,阿奉想:“看她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可怜人,怎么就沦落到无处安身的地步呢?”
阿奉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道:“玉迟。”
阿奉道:“姑娘,你这名字取得真好呀。可是入了吕府,就得改名字,做下人的名字,可不能比主人的好呀。”
玉迟道:“那叫什么?”
阿奉道:“入了府,就得抽名字,改名字。到时候,你抽到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姑娘,你要是实在舍不得你这个名字,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到吕府了。”
玉迟道:“舍得,舍得,不就是换个名字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改就是了。”
阿奉道:“行,跟我走罢。对了,光顾着问你名字了,反倒忘了跟你说我叫什么了。玉迟,我叫阿奉,在吕家嫡母身前做事。等你进了吕府,别老叫我大娘,大娘的,叫我阿奉就是。”
玉迟对阿奉笑着道:“好的,阿奉。”
阿奉道:“这丫头,好,进了吕府,千万不能没规矩啊。”
阿奉领着玉迟进了吕府,抽到芥恓二字,玉迟更名吕芥恓。阿奉原本,是想让她在吕良言身边做事,但荆氏不同意,说外来的丫头,不懂规矩,得等性子磨练好了,懂规矩了再说。
阿奉安排吕芥恓在后院做些杂活,照顾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她倒是满意得很,从未叫过苦累。
待在后院的时间久了,吕芥恓自然而然就认识了吕三言,久而久之,两人也就渐渐熟络开来了。吕芥恓从那些仆婢口中,大致也清楚了吕家的事,也知道了吕三言的出身。其实不用旁人说,吕芥恓也能知道这些事情,她本就是妖,要想知道什么,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因此,对于凡人的这些隐晦之事,她掐指一算便知。
吕芥恓在吕府过得,那真是无忧无虑,她本身就是铃兰草妖,对这些花花草草,照顾得自然是得心应手,身边又有那么多的仆婢说说笑笑,一天天过得,真是有滋有味,开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