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只怕我有心无力。”
邵安勾了勾唇，还是弯下身把水系灵力传过去，凑到他的耳畔，淡淡地说道：“还希望苏公子以后多多指教。”
“你、你是灵修？！”
当初相处了那么久，却丝毫没看到破绽，苏崇飞第一次觉得自己离这个人如此遥远，她身上全无灵修的淡泊，冷血地像是一个蝇营狗苟的武修，只因为多了一个药师的技能就变得那么高傲。
“苏公子，我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邵安虽然救了人，可自荐枕席这回事就像是没发生过，他们之间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除了安寝之外，两人无论去到哪里做点什么，都在一起，却没人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直到……
“这龟倒是特别，竟然是紫色的。”
“你既喜欢，我为你寻来，当个宠物博你一笑也好。”
紫耀终究还是跟上了两人，但跟的人却不是苏崇飞，而是邵安，缅心藤虽然跟楚纤尘跟的早，可紫耀活的年岁久了，又热衷当老大，也就慢慢确认了自己的地位。
那时的紫耀和缅心藤都已经可以化形，但毕竟是妖兽身上总有些体征遮掩不了，让人一眼能看穿他们不是人，邵安为此特意研究出一种药水，平日里就它们扮成孩子跟在他们身边。
爹娘叫多了，爹也就真的变成了爹，娘也就变成了娘。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很多，大多只是游山玩水，刷刷地图虐虐瘪三，有邵安的各种灵药加成，修为提升的速度很快，因此两人不是闭门造车靠自己探索，而是浪迹江湖，讲究的是快意恩仇。
就这么过去了几十年，两人并未有过一子半女，也没穷尽缘由，只觉得他们并没有孩子缘。
那个顾梦之，是两人偶然在荒漠之中遇上的，当时顾梦之还是个散修。
苏崇飞难得见到一个同样被苏家追杀的人，突然涌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于是和邵安两人一同把人救下。
细问之下，才知道顾梦之把苏家的马上就得到手的一张药方给撬走了，苏家怒不可遏，便一路追杀，只给顾梦之两种选择：交出秘方或者供苏家驱使。
这两种，顾梦之都不肯，可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本事没有太厉害，但什么都懂一点，难以致胜，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抓。
“斩草除根。”
邵安的话简单明了，苏崇飞也没犹豫，两人三下五除二地除掉了苏家的人。
邵安忍不住笑问道：“杀苏家的人，感觉如何？”
“杀了他们还能赖在旁人头上，这感觉还不赖。”
邵安顿时大笑，看了一眼顾梦之极为难看的脸色，对苏崇飞说道：“你这倒是实话。”
两人虽然相守一辈子，却也很孤寂，顾梦之当了多年散修，也是个自由惯了的，见两人的日子如此逍遥，不禁心生羡慕，起了拜入两人门下的念头。
但这对夫妻只想要个忘年交，并不想要个徒弟，这事儿也就渐渐放下了。
即使后来顾梦之拜入无心派门下，也不曾和两人断了联系，虽然没有师徒的名分，却带着师徒的情意。
苏崇飞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和孟家的小姐定亲，但被邵安截了胡，此事一直是孟家的心结，邵神医如何霸道嚣张强人所难的，也被市面上的画本勾勒成各种版本。
对此，两人始终一笑而过。
都说时间可以让遗憾、屈辱、后悔和消沉就隐匿无踪，可他们都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他们忘了，旁人却记得，若是低就了，孟家或许不会在意，可苏崇飞配给邵神医，却是高攀。
而此后多年，邵安因为心有芥蒂，从未救治过孟家的人。
谁也没想到几十年之后，孟家竟然出了个言灵师，而这孩子第一个攻击的人便是苏崇飞。
“梦之善于推命卜卦，不如算算吧。”
邵安虽然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神医，却始终没办法解开言灵师的攻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崇飞日渐消瘦，无论配制出多少丹药，都只能暂缓他的痛处。
苏崇飞快死了，他们都清楚。
“这个……”
“照实说吧。”
“其实我早就推算过，怕是，大凶之兆。”
“若我能寻得浮生珠呢？”
顾梦之的眼眸亮了亮，邵安能说提起，必然已经有了眉目，传闻中拥有浮生珠的人可以余生的四分之一寿命与人共享，但是两人最后都会因为身体枯竭而死。
“神医，那并非是余生的一半。”
即使能换来更多的时间相聚，注定还要熬过长久的别离，顾梦之锁着眉，被这两人的感情撼动，以至于黯然神伤。
“就算是四分之一，也是好的。”
邵安最后还是排除万难取到了浮生珠，和那珠子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珠子，邵安虽然一并取回，却始终不曾在上面分心神。
将自己生命的四分之一给了苏崇飞，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离世。
“神医，您节哀。”
顾梦之并非圆滑的人，说话总是直来直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人。
“求生难，求死易，我总是不能离开他太久。”
“先生豢养的那只青鸟正在窗边叫唤，神医不去看看吗？”
青鸟的羽毛被殷勤打理，顺滑的几乎反光，邵安走到窗边，并不意外地从青鸟口中取出了一封信。
“他这人，心思太细。”
怕自己会随他而去，所以早早写好了信，每日一封让青鸟送来，也给自己一个盼头。
这样的人，为何会被言灵所伤？
邵安捏着拳头，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一抬头却看见另外一番景象。
盒子中的珠子突然自行顶开了盒子，高悬在空中，地上印了几行字，隶书，很容易被识别。
混沌珠？
先有混沌，后有天地，天地将成，方有阴阳……
还没等来两人看完，那珠子竟然自动没入邵安的身体之中，有一段话在她的脑海中回响，大意是说，这珠子内中隐含的力量很强大，能够刻印灵魂，重塑灵根，还能把自然之力化为己用。
可邵安唯一在意的，就是灵魂刻印。
只要在苏崇飞灵魂未散的时候打上印记，那么即使以后转世轮回，她也会追到那人身边！
这种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做好了这一切，邵安的心里总算觉得好过些，在灵堂中刻着墓碑，她一言不发，虽然年纪已经大了，可那容颜却如同定格了一般，始终不曾刻上岁月的痕迹。
灵修，总是格外容易得到上天的眷顾。
她知道寄望来生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可眼下她也只能这样来让给自己一点安慰。
“神医，您动用混沌珠，对身体有大害。”
“你宽心，我总会熬到把那些信看完的。”
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直到她刻好了才吹了吹，打磨之后递给了顾梦之，“你是无心派的弟子，总不回宗门，并不好。”
“他们还指望我和神医多学一点，然后回去光大门楣。”
稍安难得配合地笑了笑，给顾梦之倒了一杯药茶，接着问道：“你可替你自己批过命？”
“我与神医和先生有缘，一生最大的一个劫怕还需要两位帮忙。”
邵安并没有直接应承下来，只是笑着说道：“那时，怕我也不在了。”
“周而复始，因果循环，神医总会回来的。”
破碎的记忆珠拼凑成一个整体，楚纤尘站在原地，持续的头脑风暴几乎刷新了她的认知，难怪她的灵根会持续增加，原来是因为灵魂中有那么一棵混沌珠。
那么万俟东渊呢……
她偏过头，这才看到右侧的矮树上那颗记忆珠竟然也消失无踪！
难道，他也是？
“万俟，是你吗？”
万俟东渊牵过楚纤尘额的手，所有的忐忑都不复存在，前世的记忆和眼前的人重合，让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这里住了几天，两人打包了几乎所有能带走的东西，离开之前又给前世的自己上了一炷香，这才踏上回城的路。
横亘两世的情意，让两人如获至宝，牵着的手几乎不曾分开过，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怅然若失。记忆中，苏崇飞离世的场景一再出现在眼前，那种心痛的感觉从前世蔓延到今生，唯有对方的温度才能缓解自己的不安。
许是因为来时的路，太过风平浪静，两人料想回去的路也不会太过艰难，所以并未设下防备，可没想到这时候却偏偏遇上了某个人。
“你疯了，孟书文，我是你的娘！你竟然逼我到这个地步！”
“是不是我的娘，你还不清楚吗？害我们骨肉分离，害我们姊妹形同陌路，家主你可曾后悔过？”
孟家宗主气的几乎吐血，她倾心培养的孩子就像是个白眼狼一样，不但不感恩，还要对自己下手。
“孟家迟早都是你的，你何必急在一时？”
“我有太多人要保护，已经等不了了。孟家的势力已经渐渐被我腐蚀掉，你能动用的，也不过是一小波的人。”
“我的女儿啊，你难道不曾听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吗？没有我，孟家的人岂会那么容易被你操控？”
孟家宗主满是感慨，望着孟书文的目光中并没有楚纤尘想象中残忍，而是带着自嘲般的笑容。
“我知道你是言灵师，你可以冲着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