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旁人碰了呢?”
“旁人碰了,珠子还是珠子。”
楚纤尘点了点头,看来这还是一个甄别身份的利器,正好今日便看一下那个邵安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前世。
就这么想着,楚纤尘还没等万俟东渊反应过来,就直接上前触碰了珠子。
“尘儿你……”
万俟东渊再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感被拉低,楚纤尘有时候太过独立,只凭自己的逻辑做事,竟然完全不顾他的感受,这点万俟东渊提过很多次,最后还是无可奈何。
长叹了一口气,对这个认错积极犯错不止的小妻子,某爷实在无可奈何。
“万俟放心,我能感觉到这东西对我无害。”
“那么对我呢?”
万俟东渊对楚纤尘前世的记忆还是有芥蒂,从紫耀口中,他已经听说邵安有一个极为在意的男子,甚至因为他被情所伤,郁郁而终。
若是楚纤尘拿回记忆,是否会移情别恋?
感情中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付出的越多贪恋的就越多,似是永远都达不到一个平衡,每个人都在局中,没失去一样,就会贪婪的想要拿回更多。
楚纤尘怔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碰了这东西会对万俟东渊有什么害处,就算有魂契在身,两人也不是生死的共同体,就算她现在死了,某爷应该也毫发无伤才是。
就这么愣神着,却忽的感受到头脑中一阵风暴,有什么东西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冲进她的人生,正不竭余力的重建自己的记忆。
碎片细碎而繁多,它们正在为自己脑海中的一席之地征伐,楚纤尘捂着脑袋,被冲击的连一个疼字都说不出来。
“尘儿!”
没想到这反应会来的这么快,万俟东渊一时手足无措,从来没人告诉过他被记忆冲击的人要如何自救,他下意识地对着紫耀怒吼,“你干的好事!还愣着干什么!”
紫耀无辜地缩进壳儿里,万俟东渊已经今非昔比,身上还有很多阴损的破玩意儿,要不是楚纤尘把这人带的跑偏,紫耀又怎么会受这样的威胁?
“这、这个……我也没什么办法啊!”
“难道那位主子不曾告诉我你解救的办法吗?”
紫耀一缩,尽量缩小在万俟东渊身边的存在感,解救的办法?不存在的。主子那时油尽灯枯,且没有丝毫的生存意志,怎么可能事无巨细地告诉它?
“还真的没有。”
“你……!”
万俟东渊又气又急,偏偏又对紫耀无可奈何,这东西看着那般高大上,怎么用起来才发现这么没用!
“不如你去试试另外一个球儿,说不定能感同身受。”
楚纤尘这人看着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但实际上护短得很,断然没有伤害紫耀的道理,可万俟东渊不同,楚纤尘就是这人的心中骨,早就是不可触碰的逆鳞。
缅心藤身在事外,自然事事轻松,他虽然对紫耀有少许嫉妒,却不愿让这老王八出任何的事情。
它虽然看着小,却心中明白很多事,在轮回转世之中,想要在遇上那个人何其困难,可主子终究不是一个认命的人,她或许会惨烈悲壮得牺牲,却不该油尽灯枯。
紫耀说的这几个字就像是一个闷声作响的警钟,在缅心藤的脑海中不断回荡。
比自己修为高许多的紫耀到底为什么修为会倒退的如此厉害?
素来心软的主人为何不顾自己的恳求也一定要让它走?
原来,如此。
并没有发生他预想之中辜负,主人说了那样狠心的话,也只是为了保全它罢了,这样的人温柔得近乎残忍,真是让人怎么都离不开。
“你,怎么会知道?”
听了缅心藤的话,紫耀也顾不上躲着了,从壳儿里面探出个脑袋来,紫色的眸子瞪得圆圆的。
“果然如此。”
缅心藤这么一说,紫耀也跟着怂起来,果然这小子年纪虽然小,却不是一个可以糊弄的小妖兽,稍微有一点线索,他都可以想的如此之多。
“你们在打什么哑迷?”
被人蒙在各种鼓中的感觉很不好,尤其是在这种时刻,万俟东渊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
“你去碰一下就知道了。”
缅心藤的态度依旧冷淡,并没有窥破紫耀秘密之后的得意,也不曾有一点儿傲娇。
万俟东渊忽的想到那种可能,却开始忐忑起来,真的还是假的,感情和真相似是站在天平的两端,怂恿着他上前,又劝说着他后退。
另一个记忆珠,真的是属于他的前世吗?
与此同时,楚纤尘的记忆终于拼凑了一角,潮湿的山洞中可以听到水的滴答声,黑色的石头上铺了一层青苔,滑的几乎让人站不住。
可偏有一人,步履沉重的走进来。
“邵神医,苏家三子崇飞前来求药。”
邵安半躺在软塌上,斜了那人一眼,眸子依旧平静无波,声音在山洞中显得格外空灵,“你可知我的规矩?”
“自然知道,以命换命罢了。”
邵安懒懒地起身,身上的褙子松松垮垮的,她托着腮,问道:“你要救什么人?”
“家父。”
“呵,救一个让你来送死的人啊。”
邵安轻笑过后,缓步走下来,过分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靠近他,挑衅般地说道:“就冲着你这悲惨的故事,本宫主允诺你,只要你留下做我的男宠,你可以不用死。”
“神医行事并非如此吧?听说所谓的以命换命,是要去试炼地接受考验,尚有一丝生机。”
“真是个顽固不化的人。凭你现在的修为,去到试炼地,还活不到一个时辰。”
“我倒宁可死的干净一点。”
这是再说她脏?
邵安的手一顿,就那么僵在那人的臂弯上,忽的,她转而一笑,依旧缠上去,“苏崇飞是吧?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手段。”
“神医难道要对我下药吗?”
虽然处于完全劣势,苏崇飞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到一点儿慌张,甚至带了讥讽。
“下药?你到底是苏家三公子,和旁人不同,你啊,值得更好的。”
苏崇飞从邵安的表情中读出太多信息,定睛一瞧,却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这人到底会对他做什么?
“神医身边该是不缺我这样的男子。”
他想将邵安一军,却没想到这人脸皮厚的程度已经超过他的预估,邵安回答道:“不缺男子,却独独没有你这样的。苏家让你来送死,你可有恨,恨到什么程度?”
“自然恨,若有能力,我比先治好他,再杀了他,不给希望,如何让他绝望。”
“好,我会去苏家诊脉,但你,也要记得今日自己说过的话。”
苏崇飞在忐忑中过了一两年,邵安却始终没提出什么诡异的陪床要求,她只是不间断地指导他修习功法,为他炼药,等着他学有所成的一天。
直到……
“噗!”
嗓子中涌出一口腥甜,苏崇飞靠在软塌上,只觉得这么久以来,身体中积累了太多东西,几乎要把自己压垮。邵安就是一个变态,比自己的师父还要狠毒!
这根本不是训练,是抵御!
沉重的眼皮始终没办法抬起来,直到身侧响起邵安和一个孩童的对话。
“主人,您这般照顾他,是为何?藤藤不明白。”
“我只是想看看,这人的极限在什么地方。他来的时候,眼中有恨、有无奈,却没有绝望。藤藤,我在这里生活了太多年,总要从旁人的身上看到一点儿不一样的东西,日子才会有趣。”
“主人,您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师父说,我过了双十,便可以离开这儿了,此后天涯陌路,不会有人还识得邵神医。”
“那这人呢?”
缅心藤望了望床上装睡的人,却并不想揭穿。
“放了吧,他不想死,也相信置之死地而后生,让他活着,看看他能有什么造化。”
邵安的双十生辰就像是一个出狱的日子,放的不仅仅是苏崇飞,还有邵安。
两人都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却没想到半年之后就再次重逢。
邵安坐在树枝上,纷纷落下银杏叶黄的让人目眩神迷。
树下,两三人紧追着苏崇飞不放,口中一直喊着:“说出邵神医的下落,要不然给你好看!”
“少废话,要打便打。”
邵安淡淡地看了一眼他们的修为对比,苏崇飞并无胜算,可纵使是在那样处境之中,他依旧不曾放弃,竟凭着一股子不要命的冲进,生生把对方的人砍死。
而他自己,显然也不好受。
鲜血浸透了长衫,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半靠在树干边,奄奄一息。
“这场戏,看够了吗?”
邵安不曾隐藏身形,只是见过她容貌的人太少,那些人并未认出来。可怜啊,找了那么久的邵神医,最后竟然死在她面前。
“你这人倒是有趣,出气比进气多了,还想着说话。”
邵安从树上落下,无视了这人流血的速度,他那么虚弱,而她走得那么缓慢。
邵安刚想说上次我心软开恩,不曾要你的性命,这次你要拿什么来换,却忽的看到那人抬起来的手,鬼使神差的,她接过。
“神医的床很软,纵使以后躺不了,死在上面也是好的。”
他虚弱地开口,带着笑意的眸子望向邵安,空气中流转着银杏叶的香气,那双桃花眼中的光彩,让人无法移开。
“为了活命,苏公子要自荐枕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