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箭和燃烧弹擦过白墨的身体，身后九人中唯二的远程——慕容诗和娜塔莉的攻击尾随而至，但是无线电震爆导致的半规管损伤让百步穿杨的她们已经没法准确地瞄准。
计划已经成功了。
白墨不用抬头，仅从气压的细微变化就可以察觉巨鹏的残骸已经来到了他们头上，身后的这些先行者如果不想同归于尽，唯一的选择就是现在马上撤退。
同归于尽只是一个备选方案，白墨从来没有不做抵抗就玩自爆的习惯，按照他的计划，头顶上的巨鹏除了最终手段之外，是用来分散面前九个先行者的注意力的，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全力追击，而后给自己制造机会，冲过废墟最终跳入建筑后方的河中逃离。
但是这个临时想出来的计划有一个没办法回避的缺陷——即使是分散了注意力，白墨也没任何把握可以从这九个顶级先行者手中逃过这短短的一百多米的废墟道路。
不过，这最后一个不确定，由艾琳斯补上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个计划因为她最后的出手相助补上了最后一块短板，白墨向着因为烟尘而有点混浊的河道跑去，而后勾起了嘴角。
“会游泳吗？”
“不会，不过不是有你么。”
趴在白墨的背上，艾琳斯轻松地给出了一个回应，再然后，飞奔中的白墨一个侧身，将背上的女孩拉到怀里，在破损的河堤边缘用力一蹬，飞身越入了流淌的河流中。
几十秒后，巨大的巨鹏冲入了刚刚才被蘑菇云蹂躏过的大地，在自重带来的惯性冲击面前，合金机身就如同干脆的华夫饼一样被扯破压扁，剧烈的撞击引爆了无人看管的弹药，弹药的火焰随即冲破已经被撞击震碎的防火抑爆系统，顺着破损的油路冲入分散在引擎和机身的自封油箱内部，引爆了原本就易于挥发的航空煤油。
“攻击部队已经撤离爆炸区域，无人受伤，长官。”
第二朵盛开在安道尔上空的蘑菇云将列奥尼达所在的亡灵级运输机冲击得简单摇晃了一下，坐在机舱里通过摄像头观察着地面的列奥尼达接到了副驾驶的报告，面无表情，若有所思。
“有些，熟悉的味道呢。”
沉默了一会儿，列奥尼达伸出手来，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小声开口。
“返航吧。”
“遵命。”
“啧啧……你知道这朵烟花有多贵吗？”
五公里外，布兰特·德里克右手搭在头顶做凉棚状，顺着河流的流向看向远处那朵二度绽放的蘑菇云，轻轻地咂了咂嘴，而后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明娜。
“它大概相当于几百辆你那天晚上闯了全市红灯的跑车，或者三四栋你们在布尔宁住过的酒店，大概是布尔宁西北某个人烟稀少的高原省份小半年的GDP。”
“我并不奇怪亚利桑那人会把一切都换算成和亚利桑那官方发行的纸币一样放射着暴发户气息的金灿灿的比喻。”
明娜·塞缪尔用一个夹杂着朗格古代语法的长难句——似乎是希望布兰特听不懂的那种——做出了回应，同时一脚踩在一名倒地的帝国军重装兵的胸口，把卡在骨头和装甲间的长剑拔出，右手挽起一个剑花将剑刃上依然温热的鲜血甩在地上，而后伴随着收剑入鞘的摩擦声给出了评论。
“资本主义。”
“谁让消费陷阱那么甜蜜呢？”
布兰特转过头，走到明娜的身边，“‘任何一个人在巨大的落地窗里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之后，他就再也没办法去做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农民了。’”
“《消费陷阱与资本主义》，亚利桑那著名学者格兰特·罗伯森的作品。”明娜转过头，眉毛一挑，“我不知道你还读书？”
“亚利桑那推行基于社区大学的15年义务教育，强制的。”布兰特耸耸肩，顺手抄起地上的自动步枪，拆下弹匣看了一眼然后背上后背，“而且我有昆士兰理工学院和布雷顿堡军校的双重正规大学学历。”
“哦，真了不起。”
明娜语气毫无波动地棒读开口，而后转身，看着蘑菇云沉默了几秒，“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去爆炸点搜救一下吗？队长可能需要我们的帮助。”
“他可不是你家那个身体比大脑快的公主大人。”布兰特紧了紧肩膀上的步枪枪带，改成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背着，“他能照顾好自己。”
“啊，我完全认同。”
明娜毫不犹豫地赞同了不知道是前半句还是整句。
“你家主人不会生气吗？”
布兰特反口追问。
“尤妮·艾克西姆小姐并不是我的主人，我是受命和她合作，协助并且保障她的安全的。”明娜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因为跳伞被吹乱的头发，平静地开口。
“没有监视，督查，利用之类的电影元素吗？我真是失望。”布兰特摊开双手，咂咂嘴。
“没有。”明娜毫不犹豫。
“好吧，我还没什么证据来反驳你。”盯着明娜看了几秒，一如既往地从那张扑克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青年耸耸肩，转移了话题，“公主殿下现在在哪里，她平安落地了吗？”
“奇怪，没有小姐的识别信号。”
明娜在战术目镜上按动了几下，而后伸手从后颈的位置又按动了几下，皱起眉头，“她脱离战场了？”
“会是白墨的意思吗？”布兰特思考一下，而后伸出手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就是出发前他们耳语的那个。”
“不知道，不过生命体征正常，不会有大问题，”明娜一脸愁容地沉重叹息，“我们先假设她有其他任务吧。”
“看到了一只因为主人太不省心而愁眉苦脸的小女仆呢。”布兰特开口打趣，弯腰从地上的尸体上扯下战术目镜，迈开脚步，跨过面前的尸体，走到建筑楼顶的另一边。
红发的青年探出身，看了一眼落在楼下街道上的他刚刚用过的降落伞，将目光挪向三公里以外一栋半塌的建筑。
“菲奥娜他们应该是落在那边了，我们去帮她一把好了。”布兰特用战术目镜放大观察了一下，“如果白墨没死的话，一定会让我们过去的。”
“嗯。”
明娜点头。
菲奥娜的右手食指死死地扣在冲锋枪的扳机上，左手压在冲锋枪的顶部，牢牢控制着仿佛试图脱出牢笼的猛兽一样的后坐力，将弹匣内的十多颗点四五口径的子弹全部打进身下的帝国军重装步兵的头盔里，具有极强停止作用的手枪弹一点一点将对方的防弹面罩撕碎，而后将整个脑袋打成一团刚从搅拌机里倒出来的肉酱。
菲奥娜喘着粗气，站起身，她的制服左肩被子弹贯穿，涌出的鲜血已经让衣袖变成了一个血葫芦，大腿上也有几处擦伤。
但是有着优秀CQB近战职业素养的普通人女情报官还是飞快地后退几步，而后从腰间的弹匣包里抽出一个弹匣，右手食指前伸解锁弹匣卡笋，左手的新弹匣迎了上去。
然而没等她换弹完毕，一阵从隔壁房间穿透墙壁射出的子弹就打中了她的后背，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少女推倒在地，让她手中的弹匣也被甩飞到数米远的地方。
趴在地上的菲奥娜一个侧滚滚到房间角落，后背靠上墙壁的一瞬间，她低声痛呼了一下，扫了一眼右小臂上的战术电脑——对方使用的是穿透能力不够强的九毫米冲锋枪弹，而且穿透了墙壁，因此三发子弹并没有射入她的身体，只是在勉强穿透了防弹制服的高强度纤维之后，刺破皮肤撕裂并卡在了背部肌肉里。
但是菲奥娜现在顾不上这些，因为几秒钟前冲她开枪的帝国军士兵一脚踹塌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的混凝土空心隔墙，直接冲入了房间里。
顾不上捡回弹匣了，菲奥娜一咬牙，白墨曾经教过她这种情况下的应对方法，没有考虑，少女几乎是第一时间最本能地采取了那个最信任的人教给她的战术。
大吼一声压制住疼痛发力从地上弹起的少女左手反手握住对方冲锋枪的枪管向右一摆，被打得炽热的枪管瞬间烫伤了她的掌心皮肤，但是菲奥娜却完全忽略了这些疼痛，右手一甩从后腰抽出战斗匕首，冲着帝国军士兵头盔与护颈之间的缝隙砍了过去！
鲜血飞溅而出，菲奥娜准确的命中了护甲中间细微的缝隙，然而，已经身受重伤失血过多的普通人少女却没能让自己手中锋利的刀刃再进一步，而是被脊椎卡的动弹不得！
对面的帝国军士兵因为疼痛和死亡的威胁爆发出了令人恐惧的力量，隔着战术目镜，菲奥娜甚至能看到对方因为充血而通红的双眼，在新生的肾上腺素的推动下，帝国军士兵脚下发力直接将菲奥娜推到房子的另一头，重重地撞在墙壁上，而后右手的小臂装甲弹出一截漆黑色的刀刃，直接向菲奥娜的眼眶刺了下去！
菲奥娜水蓝色的瞳孔急剧收缩，倒映出黑色的锋刃。
到此为止了吗？
下一秒，温热的鲜血就喷洒在她的左侧脸庞上。
但是却没有疼痛。
不，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左脸上随后就传来了撕裂的痛感，只不过很轻微，就像只是被划伤一样。
菲奥娜的瞳孔重新聚焦，心跳的声音再次充斥她的感官，银发的少女这才发现，面前是一把银白色的长剑。
这把长剑从对面士兵的后脑刺出，穿出额头，而后将他的手臂连同砍向自己的刀刃一起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虽然帝国军士兵的刀刃依然划伤了她的脸庞，但是总比被从脑袋刺进大脑要好得多。
左脸的鲜血伴随着诡异的清晰刺痛感缓缓滑落的同时，长剑在她眼前消失了，帝国军士兵的尸体缓缓倒下，露出了明娜白皙的面庞。
“没事吧？”
右手一个剑花将鲜血甩掉的少女上前一步，投来少见的关切目光。
菲奥娜木然地点点头，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开口，“我没事。”
一阵爆炸声从楼下传来，菲奥娜下意识地转过头，明娜却示意她没事。
“你们玩机枪玩得很带感啊。”
楼下的街道上，布兰特从连续爆炸的装甲车上跳下来，单手提起从车上扯下来的12.7毫米重机枪，冲着东躲西藏的帝国军士兵们冷冷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