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
白墨走进办公室，实木大门在他的身后轻轻地关上，金属的锁扣自动闭锁，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白墨少尉。”
杰瑞米·哈林顿从办公桌前缓缓站起身，右手在桌角一划，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随之传来的，是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人工合成音。
“办公室封闭。”
白墨穿着笔挺的绿色军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在关闭了主光源，仅靠辅助灯光照明的办公室中央，如同一颗夏日星夜中的绿色劲松。
“你对自己抗命不遵一事有什么看法。”
哈林顿迈开脚步，走到白墨的身后，背对着青年，缓缓开口。
“我已经将所有的细节和个人申辩写进了报告中，长官。”白墨面无表情，如同一尊蜡像一样，“除此之外，我没有要说的。”
“申辩报告哈？”
哈林顿没好气地笑了一句，“‘鉴于尤妮·艾克西姆在行动中不可取代的地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如实汇报而已，长官。”白墨不为所动，“基于我身为布尔宁军人的判断。”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布尔宁军人？”哈林顿转过头，看着白墨的后背，“我还以为你已经投靠朗格了呢。”
“那不可能，长官。”面对着明显的质疑，白墨的语气却没有任何变化。
“那你应该知道，菲利普将军的价值，他关系到整个班达克共和国的局势，关系到我们在赤道圈的重要据点。”
哈林顿直接质疑。
“请求准许发言，长官。”一直一动不动的白墨抬起了右手。
“想要说点报告里没有的话了？”哈林顿迈开脚步，走过白墨直接走到桌前，一只手撑着桌子，“说吧。”
“过去的二十五年内，北方联盟对佩雷斯·‘达那都斯’·列奥尼达展开过57次抓捕，全部失败，这足以证明，单纯凭北方联盟的情报网和运作方式，是不可能对‘第五梯队’展开有效的打击的。”
“所以你就要冒着叛国的风险去和未知的人合作？”哈林顿眉毛一挑。
“反恐战争没有完美的选择，事实上，如果没有她们的合作，我们不可能阻止对东海岸的袭击。”白墨的头发在无风的房间里微微地动了一下，“而我相信，比起丢掉班达克一时的控制权，一场几乎会摧毁整个东海岸的恐怖袭击更加可怕。”
“我不认为你有判断这种事情的资格，不过，我想知道，”哈林顿也不是只要面子的死板官僚，他眉毛一挑，发问，“在你看来，你觉得我们为什么……差点没有能够阻止这次袭击？”
“这么多年来，内务部从来没有真正地发挥自己的作用，幻灵协议也是。”
“什么？”
“内务部从来没有真正地发挥自己的作用，幻灵协议也是。”白墨重复了一遍，没有任何语气波动。
“反恐战争和传统战争有本质上的区别，内务部和幻灵协议的存在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和传统战争完全不同的战争形势，遗憾的是，目前的内务部，完全以针对传统战争的方法，在针对第五梯队。
反恐战争如果陷入政治游戏，那没有人会成为最终的赢家，旧地球的美国对塔利班的支持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对付恐怖分子的唯一办法，就是放下一切其他条条框框，甚至牺牲一部分传统的利益，不择手段的将恐怖分子彻底扼杀，只有当恐怖组织背后的支持国，意识到恐怖战争对我们无效，才能彻底根除恐怖主义的威胁，如果试图对恐怖组织网开一面，甚至左右逢源，或者因为所谓的‘民主’‘人道’而将武力成本推上过高的高峰，那迟早会被恐怖份子所吞噬。”
“继续说。”白墨微微停顿，哈林顿眯起眼睛开口。
“现在我们必须明白，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谁？朗格，毫无疑问；但我们最危险，最现实的敌人是谁，第五梯队，同样毫无疑问。
因为现在朗格没有要和我们打一场全面战争的迹象，但是第五梯队已经将布尔宁列为了目标，我毫不怀疑，一旦列奥尼达获得了‘钻石筹码’，将会第一个攻击布尔宁。”
“那么，面对迫在眉睫的威胁，我们就必须放弃成见，和曾经的敌人合作，甚至放弃一部分利益，来获取曾经敌人的支持或者默许，这是很简单的政治道理。”
“但第五梯队背后是朗格，”哈林顿开口，“你该不会认为他们派来两个特工就可以和第五梯队撇清关系吧。”
“当然不，但是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我们第一次有机会彻底将第五梯队一网打尽，我认为我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利用幻灵协议赋予我的现场处置的权利，来为布尔宁争取一个相对较好的结果。”
白墨闭起眼睛，结束了自己的叙述。
“我还没有看到你所谓的‘较好的结果’，我只看到我们失去了班达克。”
哈林顿这么说，刁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我们不和朗格合作处理第五梯队，那我们失去的将不仅仅是班达克，甚至不仅仅是几个赤道圈对我们表示支持的国家。”白墨针锋相对。
“你怎么确定这不是朗格和第五梯队联手用来削弱我们的策略？”哈林顿反问。
“我不能确定，”白墨直截了当，“但第五梯队已经在行动了，反恐战争中，被动防御的一方等于失败。”
“你和苏铭是朋友？”
似乎是早有预料，哈林顿在白墨话音刚落时，就突然莫名其妙地转移了话题，白墨显然也被没头没脑的话题转换弄得愣了一下。
“是的，我们是同学，亚当森空军基地附属孤儿军校1259级毕业生。”
“很好，你还记得这份命令吗？”
没有犹豫，哈林顿抬手，从办公桌上拿起了一份文件。
“命令DOI170032。”白墨当然记得，这是班达克事件之后内务部发布的命令文件，大体内容就是对白墨疑似叛国罪的追责。
“既然你认为，幻灵协议名不副实，那我就再给你一道保障。”
哈林顿部长将追责的命令文件拿起，抬手插入桌子旁边的碎纸机，而后拉开办公桌抽屉，取出另一份文件夹放在桌子上。
“这是另一份幻灵协议。”
“另一份？”
“是的，这是幻灵协议的真正版本，一旦被公布出去，整个蓝宝石厅的合法性都会受到质疑。”哈林顿部长点点头，“这份授权，将真正赋予你完全的行动权利，你将被允许调用一切资源，用一切手段——无论合法或者非法，也无论代价，来保护布尔宁的至高利益，你可以杀死任何威胁布尔宁国家安全的人，消灭任何你认为需要消灭的群体，整个蓝宝石厅都会配合你的行动。”
“但是，这份协议从来没有存在过，对吧。”白墨闭上眼睛，而后张开，开口。
“是的，一旦你背叛，那么布尔宁会出动所有的力量来抹杀你。”哈林顿拿起了桌上的文件，递给白墨，“你对你的忠诚有信心吗？”
“职责所在，长官。”
白墨没有任何犹豫，接过了文件夹，他打开文件夹，飞快地看完了上面的所有内容，而后，特殊处理的纸张就突然燃烧起来，数秒后，就将放火材料的文件夹内的纸张彻底燃烧殆尽。
“去吧，你的队员还在等着你。”哈林顿点点头，“我和总统期待你的表现。”
“明白。”
白墨举手敬礼，转头走出了办公室。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子，之前没有注意到他啊。”
隔音大门在白墨离开后关闭的瞬间，肖恩·柯克尔总统的脸就出现在了办公桌前的全息屏幕上，哈林顿部长走到桌前，缓缓坐下，点了点头。
“是的，他在布尔宁的蓝宝石大学攻读恐怖主义学博士。”
“看来有点真材实料，对局势的判断基本和我们的判断一致。”柯克尔总统点点头，“对这个人，你怎么看。”
“优秀的军人，但不是纯粹的军人。”哈林顿部长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紧跟着给出了解释。
“卓越的战斗能力，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明事理，知进退，恰到好处的正义感和冷静的心态，有骑士的荣誉，但又有足够的圆滑，可以说是最优秀的人选……如果我们的任务是阻止第五梯队的威胁的话。”
“只是阻止威胁？”似乎是被内务部长勾起了兴趣，总统转过身，走到了桌前，伸出手，按在桌上文件夹的内务部徽章上，发问。
“这种人对不名誉的事情有天生的抗拒。”哈林顿没有卖关子，直接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他会服从命令，但是如果让他对身边的队友下手，虽然他还是会去做，但是多少有些犹豫，即使不是出于本意，也很容易失败。”
“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总统点点头，明白了内务部部长的潜台词，“这不光关乎布尔宁，甚至关乎整个世界是否还能拥有属于希格斯的自由意志。”
显然，比起白墨，两位布尔宁的高官，还有其他必须考虑的东西。
幻灵小队里的两个朗格特工的真实目的。
国家之间从来只有利益没有友谊，虽然钻石筹码如果真的如同朗格方面描述的那样危险，那确实是有和布尔宁联手的可能，但是显然，就算是朗格现在默认了布尔宁对这次行动的主导，也不可能最后让筹码落在布尔宁手中。
至少他们不希望这样，并且会尽一切可能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正如白墨所说，我们没办法彻底摆脱朗格人来对付列奥尼达，如果可以，我们早抓住他了。”哈林顿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自从诺威尔五世遇刺之后，南北交流就陷于停滞，第五梯队因此也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发展空间，这次朗格虽然只派来两个低级别的走卒，但至少能够弥补这个空白。”
“这也是为什么我默许白墨收买人心的原因，不管那两个朗格小丫头的单纯是装的还是确实如此，都没关系，我们需要合作才能找到芯片阻止列奥尼达，不管过程多么惊险，白墨已经给了我满分回答，这种时候换掉他，幻灵小队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就荡然无存，得益的只有第五梯队而已。”
“至于芯片的安全，和必要时候处理掉那两个朗格人，我已经安排了人，绝对的武力和绝对的服从，”哈林顿上前一步，伸手敲了敲文件夹，“我已经给她下了命令，不计一切代价确保布尔宁得到芯片，此外，我还有其他后备人员，因此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恩……”
“过程是惊险了点，但还没到不能承受的地步，”总统点点头，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这两个小丫头的底细查清楚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