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也就劝慰着:“司少爷,学校里一定不会很难熬的,您若是住的不习惯了,也大可以和家主说,随时接您回来就是了。但是您若是生了气伤了身子,家主又该担心了......”
傅司也不知是听到哪句话,冷漠如冰的脸色微微有了松动。
他转身走出了房间,不再搭理身后的事。
佣人也就知道,这就是不管不理,随他收拾的意思了。
第二天,傅茯苓白天终于有了难得的空闲时间,晚上她要去参加一个酒会,忙着准备,白天也就没什么人来烦她。
傅茯苓挑裙子挑来挑去,遗憾地发现,她现在对于穿着打扮的口味都是深黑色,墨绿色,湖蓝色,这些沉重而衰老的颜色。
果然就算身体年轻了,灵魂也还是停留在那个苍老的躯壳里。
想起重生之前那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傅茯苓双眼黯淡了一瞬。
左右挑不出合适的裙子,傅茯苓干脆不管了,扔给学服装设计的佣人去打理,交代她配好一套,到时候她来换上就是了。
一个舞会,她还没有很放在眼里。
傅茯苓更愿意用这点难得的时间去偷看傅司。
傅司马上就要去住校了,她对他是看一眼就少一眼。
绕过一片草丛,傅茯苓特意偷偷爬上了围墙,借着一片藤蔓鲜花的遮掩,从缝隙里偷窥傅司。
傅司正坐在躺椅上看书,少年的身形修长而美好,纤细的手指懒散的翻动书页,傅茯苓几乎怀疑自己鼻尖闻到的那阵芬芳是从傅司精致的指尖散发出来的了。
傅司喜欢弹琴,一双手生得尤其美好,毫不夸张地说,若是给这双手拍一套高清写真,十个有九个女生会愿意被这双手玩到怀孕,剩下一个肯定是拉拉。
傅茯苓嫉妒地想,这双美丽至极的手,这个美好至极的人,马上就要被放出围墙,让所有人都看见了。
她舍不得。
可,她要做的,就是压抑自己的舍不得。
“那丛花,有毒。”少年清朗如玉的声音响起,懒懒散散的,如同春风一般的质地,飘进傅茯苓耳朵里。
嗯?他在说什么,难道,是在念书上的句子吗?
傅司悠悠的一眼扫过来,落在傅茯苓身上,明明是轻飘飘没有重量的目光,却瞬间将傅茯苓吓得摔下了围墙。
围墙不高,也就半个人的身位那么高,傅茯苓就地滚了一圈,倒是没受伤,只是沾了一头一脸的草屑和落花。
她蒙蒙地抬起头,傅司还是保持着原样躺在躺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和傅司四目相对,傅茯苓尴尬地“呵呵”了一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
没想到,这次被他发现了。
以前傅茯苓偷偷摸摸地偷窥他,从来都没有被发现过。
陡然被抓了正行,还稍微有些尴尬呢。
傅茯苓对外再怎么威风八面发号施令,面对傅司却总是没有底气。
说到底,她终究也只是个少女而已,少女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总是谦卑的。
骄慢也好,任性也好,那都只是表面,表面之下,隐藏着的是一颗想要被人关爱,想要让人看到自己双眼就亮起来的心。
傅茯苓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那啥,你先看书,我只是路过,路过的。”
“唔。”傅司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这本,有些难。”
难?
傅茯苓从来没听傅司说过难。
看见少年皱着眉头的样子,傅茯苓心中就一扯一扯的难受。
她走过去,一把将书接过来,竖在眼前。
她想帮傅司排忧解难。
在她眼中,没有任何东西有这个资格让傅司不愉快。
但很快她发现,她真的逞强了......
《机械化时代和未来发展》......这是什么书名啊?这里面的插图又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都是一些零件,就不能画点花花草草什么的吗。
傅茯苓并不是没有文化,她的学业也很好,只是天生对这些机械偏理科的东西不感兴趣。
看了几分钟,她就觉得脑袋疼。但还是强撑着,不肯把书放下来。
“咳咳。”傅茯苓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地说,“这个,你是哪里看不懂呢?”
傅司深黑如黑曜石的双眸之中,飞速闪过一丝笑意。他也轻声说:“第81章,363页。”
傅茯苓差点流冷汗。
现在承认他其实看不懂会不会太没面子?
傅茯苓有点欲哭无泪,迁怒地把书合上,翻看到最后的封底。
“这谁写的书?太枯燥了,看不懂一定是写书人的问题。”傅茯苓一脸气势汹汹,“我要教训教训他。”
傅司悠悠地说:“嗯,主撰稿人,是我老师。”
“......”
傅茯苓默默地把书递了回去。
她说傅司的老师无趣,岂不相当于在说傅司学的东西无趣?
傅茯苓不敢再多做评论,有点担心自己说的话不好听了,惹傅司不愉快。
她发现自己跑出来就是一个错误。
傅司只适合被偷偷地爱着,像一个天神接受凡人的崇拜和觊觎。
没有人可以拥有他。
没有人值得。
她也不应该跑出来让傅司脏了眼睛,烦了心。
傅茯苓把书还给傅司之后,匆匆忙忙说了一句话,就装作还有事情要忙的样子,转身离开了。
傅司看着她背影消失,也没有表示什么,躺回躺椅上继续看书。
只是不知道是那内容实在是太难了,还是怎么样,一整个下午那本书都没有再被翻动一页。
到了四点的时候,傅茯苓就差不多要准备出发了。
她换上女佣替她挑选好的服装,黑色的掐腰小礼服裙,颜色她可以接受,不过这个款式嘛......
修身露肩,前后不一的长度及其衬托腿的长度,还配着一双银色的细高跟,一顶大大的巫女帽,长发披散下来,就差一根手杖就能成为黑夜里的精灵公主了。
实在是太嗲了。
傅茯苓多少年没有接触过这样的衣服,不适应得恨不得脱下来不去那什么舞会了。
偏偏女佣看到之后,连连称赞,还非要去衣帽间给傅茯苓找出一根搭配的手杖来。
傅茯苓赶紧拦住她:“还找什么啊,就这一身都已经不得了了,还找。”
女佣俏皮地笑了笑。
她和傅茯苓贴身侍奉,和主子关系也比较好,偶尔也敢开几句玩笑。
“也对,主家今晚是有男伴的,拿着一根手杖就不方便牵手拥抱了。”
众人都笑,傅茯苓挠挠自己光裸的脖子。
男伴?她怎么不知道。算了,她也不关心,不知道这个是正常的。
正说着,傅茯苓一边往外走,司机已经在等着了。
绕过正厅的柱子,傅茯苓险些撞到傅司怀里去。
她及时刹车,仰起头看着傅司,他脸色如冰雪,高傲而冷漠,似乎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
傅茯苓看到他,脸色就忍不住变得柔和了些,打个招呼说:“傅司。”
傅司看她一眼,淡淡的,但就这么一眼,也足够傅茯苓觉得开心了。
她脚步都变得雀跃了些,出门坐上司机的车时,嘴角都是一直含着笑的。
窗外的风景浮光掠影,傅茯苓眼睛一眨不眨地想:她好像体会到了,这也是一种爱人的方式。只要站在远处,可以看着他,可以偶尔和他视线交流,可以看到他每天都开心快乐,她就很满足了。
舞会觥筹交错,傅茯苓果然看见了那位传说中的男伴。
是一家世家医药企业的公子,家世勉强可以和傅茯苓相当,容貌也不俗,透着一股子难得的硬朗气质。
傅茯苓将手心搭上他的手,摸到一层茧子。
她不由得有些惊讶,笑着说道:“你当过兵?”
男伴默不作声,微微地笑了下,算是应答。
牵着她的手步入红毯时,男人轻声说了句:“周青。”
这就是他的名字了。
傅茯苓勾唇一笑,还行,这种简短的介绍方式,彰显了男人沉默稳重的性格。
起码不是个聒噪的人,看来今晚也不会像想象中那样难熬了。
傅茯苓确实有先见之明。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舞会,而是一场变性的相亲会。
主办人想出各种花招,哄骗年轻男女下场跳舞,恨不得当场能撮合几对,毕竟在场的都是富家千金公子,若是真的有缘成了,以后少不得要惦念他这个媒人的好处。
傅茯苓在圈子中,可以说是最有名的一个。她自然受到了多方的“攻击”,被哄着下场了十数回,踩着高跟鞋的脚都痛了。
好不容易长袖善舞的应付完,傅茯苓打道回府,周青绅士地表示他可以送她。
毕竟,他刚刚才扮演完傅茯苓的完美男伴。
要是离场就撒手不管了,未免会被别人说一句薄情。
傅茯苓没拒绝,这种社交套路,她还是门清。
到了傅宅门口,有一段石子路,傅茯苓下车和周青告别,高跟鞋踩在鹅卵石上,承受了一天压力的脚踝终于支撑不住滑了一下,傅茯苓身体不稳地向一边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