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沉凉的记忆飘回到那个雨天。
本来,他们全家是要一起去邻市的,就像任何一个平静的清晨一样,他们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
可是前一天晚上,许沉凉贪凉地多吃了两根冰棒,肠胃受不住,早上起来还在肚子痛。
叶佩心疼她,过来揉揉她的脑袋:“这么难受,就不去了吧?”
许念城很不给面子地训斥女儿:“她自己贪吃,管她做什么?”
许沉凉越发委屈了,揪着叶佩的衣服不让她走:“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嘛,我不要一个人在家里。”
其实,她自己知道,她哪是不愿意自己在家里,只是情窦初开,对许薄凡正是看在眼珠子里比珍珠还宝贵的时候,当然舍不得离开。
面对女儿的撒娇,叶佩向来是抵挡不住的,她回头嗔怒地瞪了眼许念城,对女儿柔声说:“薄凡留下来陪你,嗯?世家伯伯的一个宴会罢了,不去也没什么的,妈妈跟他解释一下,就可以了。”
那岂不是只有她和许薄凡在家?
这可比跟着许薄凡一起出门还要好!
许沉凉点头同意,高兴得不得了。
叶佩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发,站了起来,吩咐许薄凡。
许念城也走过来,一脸严肃地捏了一下许沉凉的鼻子:“记得吃药,回来的时候要是还见你带着鼻音,可是要罚你的。”
许沉凉嘿嘿笑着点头,看着父亲和母亲并肩在阳光中对她笑笑,然后,一起转身离去。
“别走,别走......带我一起走。”
许沉凉将自己蜷缩着,双手拢在胸前,神志昏聩地做着梦,泪水将枕头完全打湿。
傅薄凡皱着眉,半倚在床头,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安抚。
听清许沉凉的梦呓,傅薄凡眼中神色更加深沉。
他从下属那里,知道了许沉凉今日和傅茯苓的谈话内容。
也知道了许家父母当年逝世的真相。
可笑他一度把许家父母当作仇人看待,可原来,许沉凉的父母是丧生在他母亲手中……
傅薄凡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如遭雷劈。
而许沉凉什么也没对他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可入夜之后,她却是不断地做着噩梦。
傅薄凡的心搅在了一处,几乎要被撕裂了。
许沉凉为什么不和他说?她发泄出来、报复在他身上也好啊!
她把自己封锁在了噩梦之中,他根本触碰不到。
带她走?
是让已逝的父母带她走吗?
许沉凉梦呓中无意透露出来的死志令傅薄凡恐惧得浑身发抖……
“不可以,谁都不允许从我怀中把你带走。”傅薄凡声音轻颤,嗓子都不受他自己控制,他低头疯狂地吻住许沉凉的双唇,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好生生世世能在一块儿。
第二天早晨起来,许沉凉花了很大力气,才扳开傅薄凡的手。
她洗漱完,擦着头发走出来,拍醒傅薄凡。
傅薄凡打了个哈欠,睁开眼,假装成刚睡醒的样子,笑着说:“早安。”
“早。”许沉凉弯着眼睛,“傅茯苓在这里唱的戏,我已经看够了。放她回去,剩下的,慢慢清算。”
“嗯。”
傅薄凡没有多问一句,爬起来打了个电话给下属,让人执行命令。
许沉凉站在他背后,看着他强壮的背肌,慢慢走上前,圈住他的腰。
傅茯苓被压送回去,自然有人看着她。
许沉凉没了危险,安安心心地继续完成工作。
傅薄凡还想留下来陪她,被她给推了回去。
“小东祁还在家呢,你不替我看着,我哪能放心啊?”
一句话戳中了傅薄凡的软肋,他定定地看了眼许沉凉,点头:“那我等你回来。”
许沉凉笑着送他的船离开了。
她转过身,笑容逐渐沉落。
她需要时间来沉淀自己,剩下的五天,刚好能让她消化,以及,坚定复仇的决心。
傅薄凡毫不心软,带着傅茯苓回到A市后,立刻以代为报警的名义将傅茯苓告上了有关机关,有他出面,程序走得格外快,傅茯苓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就直接进了看守所。
整个过程,傅薄凡没有和她见一次面,更没有说上一句话。
他是恨透了傅茯苓。
现在傅茯苓在他心中,早已没有了什么别的关系,只是一个不断试图剥夺他所爱的人。
那就是敌人。
对待敌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傅茯苓也是懵了,她本以为回到A市来以后她就能翻身,没想到,许沉凉放过了她,傅薄凡却没有,直接将她关进了牢狱之中。
坐在看守所里,傅茯苓忽然回忆起当初,她把傅薄凡关在这样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情景何其相似,可现在,却是掉了个个儿。
傅茯苓强撑着身体走到门边,疯狂地摇着铁门。
看守的警员走过来,敲了敲门:“干什么?老实点!”
傅茯苓祈求地看着他:“小哥,你看看我,一把年纪,关在这样一个狭窄的房子里,多受罪啊!我是无辜的,是有人要害我!”
警员瞥了她一眼:“是否无罪,由法律说了算,回去!”
傅茯苓咬牙,无奈地退了回来。
在这里,她曾经的把戏使不上任何用处。
五天之后,许沉凉结束了工作,她先回到了家里,和好久没见面的儿子亲热了一番,傅薄凡正在家中等她,许沉凉也没冷落他,亲自下厨,煮了一桌好菜,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傅薄凡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愿意打破这和谐的气氛。
小东祁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了,缠着许沉凉闹了许久,闹到很晚,才总算去睡觉了。
许沉凉摸着他软软的头发,看着儿子的睡脸,疼爱地说:“明天要不给他请个假,不去上学了吧?今晚睡得太晚了。以后还是不随便出差了,孩子在家,就算有你看着,我还是舍不得。”
傅薄凡在她身后抱着她的腰,闻言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小没良心的,难道你回来就只有这句话要说?”
许沉凉笑笑。
她知道傅薄凡什么意思,拍了拍傅薄凡抱着她的手臂,轻声道:“出去说。”
傅薄凡嘴唇抿了抿,放开手,和她一起走了出来。
在客厅里,暖黄的灯光下看着许沉凉有些严肃的脸,傅薄凡心中紧张至极。
整根心弦绷得紧紧,窗外吹过一阵风,他都紧张得心惊肉跳。
许沉凉偏着头沉思着,面容姣好得就像一幅静女油画,傅薄凡看着她的侧脸,只觉心口如鼓点般敲了起来。
沉默之中,突然一阵嗡嗡声传来,傅薄凡吓了一大跳,猛然跳起来,才发现是桌上自己的手机。
傅薄凡气得差点没将手机扔出去,他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铁青着脸关了手机,扔在一边,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许沉凉,有些谄媚地露出一个笑容:“你要和我说的......是什么?”
许沉凉颇有几分诧异地看着他。
看了好一会儿,许沉凉忍不住地笑出声来,站起身坐到他身边,依偎着他:“怎么这样紧张?乖乖,是我吓到你了?小可怜的。”
许沉凉摸摸他的脸。
傅薄凡愣愣地坐着,心里的鼓点虽然没有熄灭,但至少敲得没那么没底气了。
“我和你说,我打算复仇,不留余地的那种。”许沉凉看傅薄凡还是回不过神来的害怕样子,便干脆伸开双臂将他搂住,两人依偎在一起,如同两团拆不开的年糕,“只是我这心里啊,总是不安的很。我发现,我挺有当坏人的潜质的,傅茯苓在船上的时候,我把她折磨得可不轻。我有点怕……如果我报起仇来,没控制住这个度,做的太过分了,怎么办?”
许沉凉仰起头,看着傅薄凡。
这下轮到她心中不安,连她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的残暴,傅薄凡会不会觉得她可怕?
许沉凉发现自己还有第二人格,只是以前一直没展现出来啊。
傅薄凡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在你后面,帮你推一把,帮你做到底,做到爽为止。”
要么不做,干脆忘记。要么......既然想做,他就只会“助纣为虐”,而不会叫许沉凉克制自己。
毕竟,忍一时风平浪静,凭什么要他的沉凉忍,退一步海阔天空,那就让别人给他的沉凉退让。
总之,他的沉凉不能吃亏。
许沉凉转头,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傅薄凡。
好霸气哦,好无赖噢!
可是她喜欢!
许沉凉高兴地仰起头,在傅薄凡下巴上印了一下。
傅薄凡疼宠地和她四目相对,心里满是疼惜。
他知道许沉凉的性子有多软,她虽没见过什么风雨,可若不是到逼急了,她是不可能会变得暗黑的。
她心中一直向往的是光明,从此以后,在他身边,他不会允许再有任何的因素冒出来,将她逼到如此险境。
他会疼她宠她,让她放心地当一个善良纯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