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仅仅是那一瞬,很快这个念头又消散不见,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是自己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了的孩子。
“香儿,那你好好休息,姨娘明日再来看你。”岳姨娘在心头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看曲月香,方才走出了房间,并且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又轻声嘱咐了侯在门外的宝珍几句,“好好伺候三小姐,若是三小姐醒了喊饿,就给她准备一些茶点。”
“是,姨娘。”
见宝珍点头应下了,岳姨娘方才离开。
岳姨娘不知道的是,她刚离开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动静儿,“宝珍!”是曲月香的声音。
宝珍连忙推门进去,只见曲月香已经坐起身来,靠在床头,哪里有半点睡意。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曲月香摆了摆手,“你将细叶叫过来。”
宝珍脸色微变,细叶原本是做粗活的三等丫鬟,只不过是为曲月香洗过几件衣服,曲月香就记住她了,而且还很看重她。
危机感浮上心头,宝珍心头很不是滋味儿,她才是三小姐的心腹大丫鬟,但是三小姐却如此看重细叶,只怕是她这个大丫鬟位置岌岌可危了。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让奴婢去做就是了。”宝珍小心翼翼地说道。
曲月香当即就拉下脸来,“叫你去你就去,哪里来的废话!”
宝珍脸上讪讪的,她不过是寻问一句,就得了曲月香的训斥,当下再不敢所言,连忙应下,“奴婢这就去。”连忙出去,叫了细叶进去。
眼瞧着细叶走进房门,宝珍的手指紧紧地攥着绣帕,几乎要将绣帕撕碎了。她伺候曲月香多年,到头来却比不上一个新来的粗使丫鬟……
翌日,岳姨娘估摸着曲月香已经起身了,这才过来看望女儿。却不想今日见到的女儿和昨日完全是两个模样,今日的曲月香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姨娘,你来了。”
言语温和,完全没有昨日的不耐烦。
岳姨娘心下有些诧异,仔细地看了看女儿,这的的确确是曲月香。
“姨娘,你在看什么?难不成香儿脸上有花不成?”说时,曲月香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没有东西啊。
曲月香又看了看旁边伺候的宝珍,“宝珍,我脸上的胭脂花了?”曲月香爱美,每日必要涂抹胭脂,让自己面若桃花,白里透红。
宝珍连忙摇头,“没有,小姐您的脸上没有任何东西。”
曲月香又看向自己的生母岳姨娘,“姨娘,你到底怎么了?”
岳姨娘连忙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变化好大。”心中甚至还猜测,难道在小佛堂的这几日,曲月香真的想通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若是真想通了,昨日就不会那么说话了。
曲月香扯了扯唇角,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姨娘,昨日香儿是有些累了,一时情急,所以才埋怨了几句,姨娘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岳姨娘沉默了片刻,可能是昨日她真的累了,摇了摇头,“你是姨娘生的,姨娘怎么会怪你呢。”
“多谢姨娘,香儿就知道姨娘最好了。”曲月香连忙拉着岳姨娘的手左右摇晃着撒娇。
曲月香已经很久没有向岳姨娘撒娇了,一时间岳姨娘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姨娘,香儿有件事想求姨娘帮忙。”摇着摇着,曲月香就轻轻将这句话吐出了口。
岳姨娘心下一怔,“什么事?”她看向曲月香,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方才女儿的乖巧是因为有事相求。然而,岳姨娘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她是曲月香的亲生母亲,女儿怎么会这么做呢?
曲月香轻咬着唇角,“过几日就是婧雅公主的生辰了,往年都是香儿和二姐姐去的,今年香儿也想去。”
婧雅公主的生辰宴,倒是没有规定说只能是嫡女前来,庶女也可跟着嫡女来凑个热闹。只是曲月香知道曲南泠姐妹多不待见她,今年只怕是不想让她前去。
她要想参加婧雅公主的生辰宴,只能得到曲南泠姐妹的允许才可以。她很是不受待见,就算是她跪下来求曲南泠,曲南泠也未必会答应,当然她也并不想跪。
若论求人,最有经验的就是她的生母岳姨娘,所以曲月香将希望寄托在岳姨娘身上。
岳姨娘原本还真没想到这件事情,“香儿,姨娘知道你想要什么,只是现在不能急。”
参加婧雅公主的生辰宴,可以结识贵女,世家子弟,甚至是龙子皇孙。若是曲月香入了某位贵人的眼,这不是什么坏事,岳姨娘当然也希望曲月香能去。只是曲月香好不容易才能从小佛堂出来,还需要夹着尾巴安分地过几日才是。
她好不容易才求的曲南泠答应放了曲月香,若是再去求,只怕会惹来曲南泠的厌烦。
“姨娘,你就答应香儿吧。”曲月香楚楚可怜地看着岳姨娘,“婧雅公主的生辰宴,一年才一次,而且明年婧雅公主就及笄了,公主的及笄宴,只怕香儿并没有机会参加,错过了今年这一次,只怕日后都未必有机会参加了。”
今年是婧雅公主十四岁生辰,明年十五,婧雅公主及笄。女子及笄之后就可以嫁人了,只怕婧雅公主十六岁生辰时,就已经不在皇宫过了。错过了这一次,日后恐怕再无机会了。
曲月香咬着唇角,泫然欲泣,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岳姨娘心头泛起了纠结,一方面她觉得此时去求曲南泠不是好时机,可是一方面,她又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若是错过了这一次,只怕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皇室现在还未出阁的公主只有两位,一位是淑妃所出的婧雅公主,另一位则是苏皇后所出的长歌公主。与曲家有交情的就只有婧雅公主,况且长歌公主是中宫嫡出,别说曲月香一个庶女,就连曲南泠这个将军府的嫡女,只怕人家也未必看在眼里。
长歌公主的生辰宴,曲月香是肯定没有机会参加的。诚如曲月香所说,错过了这一次,日后只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这样好的机会,错过了,岂非是遗憾?
“姨娘……”曲月香的声音低低的,但是内里却包裹着鼻音。
岳姨娘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最终狠狠地将银牙一咬,“好,姨娘去求大小姐。”
曲月香的脸色有片刻的不自然,“姨娘,咱们去求夫人不就好了吗?何必去求大姐姐?”
相比于曲南泠,曲月香更愿意去求曲夫人,曲夫人可比曲南泠好说话多了。
岳姨娘轻叹一声,“香儿,整个将军府里说话分量最重的就是大小姐,纵然是夫人答应了,若是大小姐不同意,你还是去不了。”
这一点,岳姨娘是看透了。曲易夫妇、还有二小姐曲南音,对曲南泠都是言听计从,只要曲南泠说的话,他们都会应承下来。
就拿这次曲月香禁足小佛堂来说,岳姨娘不是没有求过曲夫人董氏,可是董氏直言,曲南泠说过,曲月香禁足的事情有她决定,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能放曲月香出来。
因着曲南泠一句话,曲月香就要被关在佛堂,不得出来。
曲月香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要去求曲南泠……
岳姨娘也知道曲月香心头必然老不乐意,“香儿,你想好,若是你真的想去,那我们就去求大小姐。”
去不去,全看曲月香的意思。若是曲月香仍然执意想去,她就去求,横竖这也不是她已经不知道求了曲南泠多少次了,这张脸在曲南泠那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厚了。
曲月香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狠狠把牙一咬,“去。姨娘,帮我。”
她一定要去参加婧雅公主的生辰宴,纵然是要她去求曲南泠,她也依然要这么做。
见曲月香态度如此坚决,岳姨娘也就没有再劝,点了点头,“那好,走吧,我们一起去清溪苑。”曲月香也少不得要去一趟清溪苑。
母女俩去了清溪苑时,曲南泠刚用过早膳,正在喝药,苦苦的药汁让她几乎将眉头都拧到一处了,明明是日日药不离口,可是她依然不喜欢这苦苦的药汁味儿。
最无奈的是,她每次闻到这个味道,就忍不住想起秦尘来,她想起秦尘还在府里时,那时候秦尘还不是璟王殿下,他只是秦尘,他为她做药丸,他哄着她喝药……
曲南泠闭了闭眼,努力将脑海中那个人赶走,她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再想了,这世间已经没有秦尘了……
在心头默念了几遍,曲南泠方才睁开眼睛,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捏着鼻子,一鼓作气,将满满一碗药灌入喉咙中,咕咚咕咚将一碗药汁饮尽。
放下碗的瞬间,含露连忙递上蜜饯,曲南泠一连吃了好几颗蜜饯,又接过含珠递上的茶水,喝进去吐出来,反复漱了几次口,这才将嘴里的药汁味儿祛除。
每日必须进行的喝药功课终于做完了,曲南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还没呼完,就有丫鬟来报,岳姨娘和三小姐求见。
“这一大早的,她们来做什么?”含珠忍不住犯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