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泠的注意力却不在曲月香上，此刻满脑子都是那一抹玄色的身影，若是去参加婧雅公主的生辰宴，只怕很有可能会遇上秦尘。
可是，纵然是她不去，日后也一样会见面。她是大臣之女，秦尘是朝中皇子，同在京城，少不得要碰面。难不成次次都避开吗?
曲南泠手指不自觉地捏紧，她为什么要避着他?见着面又怎么样，纵然是相识，形同陌路又不是做不到。碰面了，她只当是他是个陌生人就是，何必要费尽心力的避开与他碰面。
“好，我和你一起去。”
闻言，曲南音忍不住抬眸看了看自家姐姐，姐姐这说话的方式怎么这么掷地有声?
不过曲南音也没有多想，脸上露出笑容来，“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只要姐姐答应和她一起去就好。
说起来，她还没有和姐姐一起去过皇宫呢，从前姐姐身体不好，如今好多了，她要将从前的遗憾通通补回来。
……
那厢岳姨娘总算是将女儿曲月香从佛堂里接出来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连忙朝含露道谢：“含露姑娘，多谢你走一趟了。”
含露是曲南泠身边的大丫鬟，岳姨娘不敢托大，已经是第二次朝含露道谢了，甚是有礼。
曲月香头微低着，眼眸中闪过一抹恨意，一个丫鬟罢了，就因为是嫡姐曲南泠身边的人，就可以在她们面前颐指气使的。
若是含露知道曲月香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怕要忍不住回一句，真正的颐指气使，三小姐还没见到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含露连忙摆手，“姨娘客气了，奴婢是遵从大小姐的吩咐。若是姨娘没什么吩咐，那奴婢就先告辞了。”
“吩咐”二字，不过是含露的谦逊之词，纵然她是签了卖身契的丫鬟，那也是嫡出大小姐曲南泠的丫鬟，无论是岳姨娘，还是三小姐曲月香，都使唤不动的。
“含露姑娘慢走。”岳姨娘连忙笑着回道。
等到含露走远了，曲月香这才抬起头来，朝含露离开的方向狠狠地剜了一眼，“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不过就是一个贱婢!”
在小佛堂的这些日子，曲月香非但没有意识到自己什么都不是，只是对两位嫡姐的恨意更深了。
岳姨娘脸色一白，连忙将女儿拽到身边，就差捂住她的嘴了，“你说什么浑话，又想被关进去不成?”
她好不容易才求得曲南泠的同意，若是方才这话被人听了去，禀告给曲南泠，曲月香只怕又要被关进小佛堂了，更甚者，还有面对更严重的责罚。
曲月香脸色微微有些僵硬，她当然知道这话说不得，如若不然，她也不会等到含露走远了，才说出口。可是她就是不甘心，曲南泠也好，曲南音也好，都只是一时得意罢了，等到日哥哥曲文贤继承家业，看她怎么收拾她们。
“含露不过是个丫鬟，姨娘你好歹是父亲的妾室，凭什么对她毕恭毕敬的。”话虽这样说，但是曲月香的声音却是比方才低了好几分。
这些话也就能私下里说说，不能当着人的面说。
“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岳姨娘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香儿，姨娘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大小姐，咱们得罪不起。含露虽然是个丫鬟，那也是大小姐的大丫鬟，这家族里，得宠的丫鬟可比不受宠的小妾庶女高贵多了。”
虽然岳姨娘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即便是不承认，也改变不了本质。含露是曲南泠的丫鬟，她说的话变相代表着曲南泠的意思，在镇国将军府中，含露的分量可比岳姨娘、曲月香等人重多了。
丫鬟是主子的门面，得罪了丫鬟，也是变相地伤了主子的颜面。这个道理，岳姨娘在闺中做姑娘时，就很清楚。
这个道理，曲月香也并非全然不懂，只是她不认为，曲南泠就是不肯动摇的存在。甭管岳姨娘说多少次，在整个镇国将军府中，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曲南泠，可是曲月香依然听不进去。在她心头，哥哥曲文贤继承家业，日后曲南泠姐妹都只能仰人鼻息活着，她曲月香才是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这个念头已经根深蒂固，根本祛除不了。
“香儿……”岳姨娘见女儿沉默不语，脸皮绷得紧紧的，就知道她心有不甘，连忙掰过女儿的肩膀来，直视着她。
“香儿，你一定要听姨娘的话，不要得罪大小姐，纵然是你心里不服气，你也要忍着，这一次是让你禁足小佛堂，若是再有下一次，只怕比这责罚还更狠。”
岳姨娘怕女儿听不进去，又抬出曲易来，“你父亲就要回来了，你知道的，将军最宠爱的就是大小姐，若是你和大小姐对上，将军肯定会站在大小姐这边的，你根本讨不到一丁点好。”
从前岳姨娘只知道在所有的儿女中，曲易对长女曲南泠最是关心，用的心思也最多，但是那时只当是因着曲南泠从小体弱多病，所以曲易对这个女儿多了几分关怀，但是自从那次看到曲易书信上所写的内容。有女如此，即便是没有嫡子也无憾，这样的话，足以表示在曲易心中，曲南泠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曲南泠的地位远胜于嫡子。
嫡子尚且不及一个曲南泠，更何况是曲文贤这个庶子，而曲月香这个不得宠的庶女就更加不用提了。
所以，得罪谁都不要得罪曲南泠，这是岳姨娘思来想去，得出的最重要的结论。
心有不甘么?那肯定是不甘心的，不止曲月香不甘心，岳姨娘同样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只要曲易还在一日，谁都不能越过了曲南泠而去。
岳姨娘打定主意，在曲南泠面前，只能服软，无论内心深处如何做想，在面对曲南泠时，必须要忍要低头，甚至是卑躬屈膝。
“知道了，姨娘你都说了没有千遍，也有百遍了。”曲月香有些不耐烦了，连连摆手，“我忍，我忍着行了吧。”
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我就忍一时，今日的屈辱，日后等哥哥继承了家业，这些屈辱必定会加倍奉还。
时至今日，曲月香还做着美梦，等待着曲文贤继承家业，然后她光明正大地将曲南泠、曲南音姐妹踩在脚下。她全然忽略了，曲文贤要想继承家业，他就不能是岳姨娘的儿子了，庶子要想继承家业，必须记在嫡母名下。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曲文贤成了曲夫人董氏的儿子，而她曲月香依然是岳姨娘的女儿，依然是庶女。而曲文贤依然要尊称曲南泠一声长姐。
虽然曲月香的语气很不耐烦，但是总算是说了岳姨娘想听的话，岳姨娘一直紧绷的脸色这才缓了缓，“香儿，你也累了，走吧，咱们回房休息去。”说时，拉着她就往外走。
曲月香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小佛堂里冉冉升起的香烛的白烟，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在佛堂的这些日子，她厌恶透了。
不是看着一柱又一柱的香从头燃到尾，要不然就是看着发黄的佛经，说什么修身养性，根本就是折磨人……
岳姨娘送了女儿回房间，原本还想再劝她几句。然而，曲月香一回到房间，就径直在床上躺下了，盖了被子，“姨娘，我累了，想休息。”
眼下之意，我累了，你可以走了，不要打扰我睡觉。
岳姨娘的目光落在曲月香的小脸上，在小佛堂禁足的日子，曲月香也的确是受苦了，瞧着小脸都瘦了一圈。到底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岳姨娘心下一软，上前为她整理了一下被褥，让她睡得更舒服，温声道：“香儿，你好好休息，姨娘先去厨房给你准备些吃的，一会儿到了晚膳时间，姨娘再来。”
这会儿还没到暮色降临的时候，岳姨娘想着，让她先休息一会儿，没等到晚膳时间了，曲月香起来用过晚膳，再睡下。
“姨娘不用准备晚膳了，我很累，不想起身。”曲月香拒绝了。
岳姨娘愣了片刻，曲月香言语之中无一不是不耐烦。
“香儿，这会儿离天黑还早，若是你不起身，一觉睡到明天早上，你明早起来会难受的。”岳姨娘是过来人，她深知曲月香原本在小佛堂里就没怎么用膳食，连晚膳都不吃，就这么饿着肚子睡到明日天明，她明早上起来，必然会饥肠辘辘，甚是难受。
“姨娘，你就让我安静一会儿行不行，我真的累了!”曲月香越发的不耐烦了，她眼下并不想看到岳姨娘，更不想听岳姨娘的絮絮叨叨，实在是太烦了。
岳姨娘脸色一僵，这不是她第一次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嫌弃了，可是她心里依然有些发苦。她都是为了曲月香好，可是曲月香却一点都听不进去，还觉得她烦。
在那一瞬间，岳姨娘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她分明是生了一个冤家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