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看到了，端阳城里守将不是个个都和施将军、郭校尉一样的。”曲南泠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士气低落，如果连将士们自己都不相信能打赢这场仗，那么这场仗如何能赢？
先前在军营中，一位副将提出端阳守不住，就立刻有不少将领附和。曲南泠当时心头是有些发凉的，但是她没有表露出来。
“方才军营中一同议事的都是守军中级别不低的副将，他们都尚且如此，又何况是下面的底层士兵。”
曲南泠说时，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虽然我提出了解决办法，看似他们都纷纷认为这个主意可行，但是心里真的是就是这么想的吗?”
她摇头苦笑，“这不过是快要走到绝路时，忽然出现的救命绳索，他们为了活命，只能去抓这根绳索，但是绳索是否牢固，他们甚至都不敢想。这注定是敌强我弱的一场硬仗，以一敌十听起来就让人心生恐惧。”
恐惧是一种心理感受，要想克服恐惧，最关键的还是要靠他们自己，旁人只能加以引导。
秦尘揽住曲南泠的双肩，让她和他相对而视，“泠儿，你听我说，恐惧是可以克服的，只要让他们相信这根绳索是牢固的，那么恐惧立刻就会消失。”
“你有办法?”曲南泠眉梢微微上挑。
秦尘撇嘴笑了笑，“是你说的，我是曲将军的关门弟子，既然师父倒下了，那就让弟子顶上。”
曲南泠一怔，“你是想……”
“我这一身武功可不只是用来翻墙的。”秦尘唇角轻轻扬起。
“你是一个江湖逍遥客，要你身披盔甲，横刀立马，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曲南泠犹疑着问出了声，秦尘本该是逍遥天地间的潇洒人，但是却因为她不远千里来到边关，现在还要他卷入战场厮杀，她觉得万分抱歉。
秦尘深沉的眼眸中掠过一道寒芒，“泠儿，我也是大楚人，我不愿看到我大楚的江山被人侵染。北戎蛮夷野心勃勃，夺我大楚十三座城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身为大楚人，我也有责任守护大楚江山。”
曲南泠一双杏眼睁的大大的，她从未想过从秦尘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不住寻思，难道是她平日里总是和秦尘说些儿女情长的话，以至于在她眼中，他只是她的秦尘，全然不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秦尘回过神来，却看到曲南泠怔怔的目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他好像没有哪里不对劲吧?
曲南泠眨巴眨巴眼睛，“我只是忽然觉得，一直以来好像我都错看你了。”
秦尘心里忽然咯噔一跳，但是面上却未表露出来，依然是方才的神情，“为什么这么说?”
曲南泠将手肘放在桌子上，支着头，凑近了一点，睁大眼睛看着他，笑嘻嘻地说道：“我只看到了你对我的情意，却忘记了你始终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也有理想有抱负，只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她沉迷在儿女情长中，却忘记了去想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心里在想什么。曲南泠惊觉到这一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从前的她会将身边的人心思研究地透彻，可是唯独面对秦尘时，不知从何时开始，在她眼里的秦尘就只剩下喜欢和爱。
秦尘握着她的手，“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秦尘。”
……
萧洪渊的速度显然比想象中更快，第二天夜里，萧洪渊就偷偷率兵攻城，意图打一个措手不及。而出乎他的意料，大楚军早就知道了他的意图，夜里突袭显然并没有达到效果。
但是，奈何萧洪渊的兵马数量远在端阳守军之上，眼看着守城士兵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不少将领纷纷开始质疑，施恺偷袭敌军营地到底有没有偷袭成功，为何萧洪渊还没有下令退兵。
然而，他们全然忽略了，萧洪渊率军三万，即便是将大部分兵力都带过来攻城了，留在营地的兵马依然不少，而施恺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更何况，从偷袭营地，到消息传到萧洪渊耳中，需要时间。
施敬原此刻已经杀红了眼，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萧洪渊会退兵的，坚持住!”
其实他心里明白，施恺那边并非没有动作，而是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里，他们能做的是，死守住端阳，一定要坚持住，否则端阳一破，他们都会成为大楚的罪人。
这才第二天，萧洪渊并未使出十分力气，如果连第一仗都守不住，有如何扛得住以后一次比一次的猛烈进攻呢?
萧洪渊坐在战马上，看着眼前城楼上刻着的端阳二字，唇角轻轻勾起……
端阳，他势在必得。
“少将军小心!”
忽然，耳畔传来侍卫的疾呼声，萧洪渊抬眸一看，只见一支箭正朝他射来，他连忙拔剑去挡。
砍断了第一支箭，却不想迎面而来的根本就不止一支，而是三支，身子一侧，闪过一箭，然而第三支箭却是没有闪过，那支箭从他的肩膀擦过，留下了一条血痕。
周遭的侍卫连忙团团围在萧洪渊身旁，少将军受伤，就是他们保护不力。
萧洪渊警惕地抬眸看去，只见城楼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玄色的身影。萧洪渊顿时脸色一沉，他离城楼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这个玄衣男子的箭却能射伤他，能有这样的力道和准头，即便是他萧洪渊也未必能做到。
“去查查那个人是谁。”萧洪渊立刻吩咐侍卫，他素来谨慎，虽然对方只是一个人，但是有如此高明的箭法，也依然会引起他的忌惮。
然而他话音刚落，只见城楼上的玄衣男子再度搭弓拉箭。
“少将军小心!”侍卫再度出声提醒，这一次他们都小心翼翼地护在萧洪渊身边，必不能让那箭射到萧洪渊身上。
只听得嗖的一声，那箭却不是冲着萧洪渊去的，咔的一声，军旗断了。
军旗是不能倒的，旁边立马有士兵去扶，然而士兵的手刚落到军旗上，又是嗖的一声，箭矢直直地穿过他的胸膛，当场毙命，人倒了，军旗也跟着倒了。
萧洪渊微眯着的眼睛，其实心里早已经是一片骇然。他似乎有一种感觉，方才那个人射他的那一箭，根本就是手下留情了，这么远的距离，他能准确地射中旗杆，射穿士兵的身体，方才又如何不能直接一箭射死他。
心底的骇然很快又被萧洪渊压下去，他可不是服输的人，不过是个箭法高明的人罢了，两军对阵，即便是你个人箭法再好，武功再高，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去，护住军旗!”萧洪渊冷声一吼。立刻就有将士上前护住军旗，为了防止再遭遇暗箭，旁边还有士兵拔剑护着，一旦有箭矢射来，立刻砍断。
然而却只见一支又一支的箭射来，所有靠近的军旗的人下场都是一个字——死。
萧洪渊神色很是难看，对方分明就是在逗他玩，没有一箭射死他，但是却偏偏拿军旗开刀，但凡靠近军旗的人必然会被射杀，他的目的很简单：军旗倒，让北戎军军心涣散。
“弓箭手!”萧洪渊沉声吩咐，又示意身旁的副将将弓箭拿来。
萧洪渊亲率弓箭手，往前数十步，“射!”一声两下，无数箭羽朝城楼上的玄色身影射去……
“秦公子，快闪开!”施敬原连忙大呼。他虽然对秦尘高超的箭法心生钦佩，但是眼下是所有的箭都朝他一人射来，他抵挡地住，不能挡，只能避。
立在城楼上手执弓箭的人正是秦尘。秦尘却不慌不忙，勾唇一笑，等到那无数的箭矢射来，大手一挥，强劲的力道直接让箭矢纷纷坠落，从头到尾箭矢连他的衣袖都没有碰到。
箭矢落下，反而刺中了下方正往城楼上爬的北戎士兵，一个又一个的士兵从城墙上倒下。
“废物!”萧洪渊气急败坏，狠狠地骂了一句，这么多人搭弓拉箭，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射伤那个人的。他自动忽略了，他也是这么多的废物之一。
这时，忽然有士兵来报，“少将军，营地出事了。有人袭营，烧了我军的粮草。”
萧洪渊脸色大变，他忽然意识到，他轻敌了，中了对方的计。他以为大楚军的主力已经去了飞云关，留守端阳的人马并不多，如今看来，只怕不是这么回事。对方早就知道他的意图，所以早早做了安排，只等他一出兵，立刻攻击营地。
而且……萧洪渊想到了方才城楼上那抹玄色的身影，此人不止箭法高明，而且武功高强，即便是只是一个人，但是也不好对付。
萧洪渊抬头朝城楼出看去，此刻离城楼已经近了不少，他隐约能看见对方脸上灿烂的笑容，不，那是挑衅的笑容，是得意的笑容。
紧紧地勒住缰绳，萧洪渊牙关紧咬，今日一战他败了。
“收兵，回营!”
萧洪渊下令撤兵了，端阳的守军都松了一口气，施敬原朝秦尘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多谢秦公子。”
秦尘箭法高明，众多将士都看在眼里，一时间纷纷朝他看来。起初他们都没将这个男子看在眼里，虽说他是曲易的徒弟，但是他们都从未听曲易提起过，只当是一个长相俊美的青年人罢了。全然没有想到此人武功竟如此高。
虽然武将更多的是兵法谋略，但是武功高强者依然受他们钦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