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紧张的看着红裳,她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不再是那种白白胖胖的虫体,更像是一只飞蛾。
嘴尖和头上的两只小角都是黑色的,身上是白色的,并不是金色的,但是这一次最大的改变,是她的背上的确有两只柔弱的翅膀,紧紧的贴在后背上。
我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不敢干预,看着她把自己的蚕蛹吃光,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的将嘴器插入了我的皮肉里。
顿时,我只感觉到手上的血管一紧,紧接着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朝着那小家伙的身体里面灌输进去一般。
而金蚕的身体跟着变成了血红色,背上透明的小翅膀慢慢的张开,变硬,上面两片有了之感,而下面,竟然还隐藏着两片相对较小,软软的副翅。
我忍着痛,感受着自己的血液不断流失,却无可奈何,心里面暗暗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养蛊虫,一定要喂饱这小家伙,要不然总有一天会被她吸干的。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吸了多久,只感觉整个人四肢无力,两眼发花,头脑昏昏沉沉的,最后,她终于松开了我的手,我立刻打电话点外卖,要了炒猪肝、腰子汤、炖牛肉、红枣莲子羹等等,反正是补血的,我都点了一遍。
我经常在他家点外卖,那头便问我,你一个人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我说今天有朋友来,蒙混过去了。
放下电话,就看到红裳在我的手上面不断的蹦跶,扇动着小翅膀,似乎在试飞。
她看起来很兴奋,不断的尝试,可是四只翅膀想要一下子协调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爬起来,将她转移到枕头上,这样我自由一点,她再折腾也不会摔疼。
然后我进洗手间洗澡,之后打开门板,已经是傍晚了,我竟然睡了一整天!
外卖小哥大概一刻钟之后来了,大碗小碗的拎下来:“客人还没来啊?喏,我们老板还特地送了一个水果拼盘给你。”
“替我谢谢老板啊。”我笑着接了过来。
看着桌上十几样,心里开始有点后悔,我哪能吃得了这么多?
吃得了也吸收不了啊!
想了想,我每样夹了一点下来,送了一部分给罗老板,然后拎着另一部分去了白事铺子。
那小哥还在叠元宝,我注意到,柜台右上角那些颜色各异的袋子中,白色的已经没有了。
“老板还在忙啊?没吃饭吧?我今天点多了,一起吃?”我将饭菜拎上柜台,小哥连忙站起来,摆手道,“怎么能让你破费?”
“都是街坊邻居,都是自家人,来来来,洗洗手动筷子。”我招呼着。
小哥笑了笑,转身开了里间的门,门一开,我就看到一股白色的雾气溢出门外,紧接着便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
这白色雾气应该是冷凝出来的,里面那间里面存放的东西,怕是蛮凉的。
没一会儿小哥便出来了,关上门,坐在了柜台里面,接过我递过去的筷子,我俩边吃边聊。
“对了,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这个问题丁老头也从没提过。
小哥一愣:“我啊,我原本不知道自己姓谁名啥,一直跟着师父开白事铺子,师父喜欢叫我夏黄泉,这名字有些不吉利,所以我也不喜欢跟别人说。”
夏黄泉,下黄泉,的确不吉利。
“你师父跟你有仇啊,给你取这么个名字?”我忍不住吐槽道。
夏黄泉却摇头:“师父姓夏,我是跟他姓,他对我很好,要不是他我也长不大,还能开这白事铺子。”
“那你这个名字肯定是有特殊含义的,不管怎样,泉哥,我们这就算是认识了,以后常来往。”我伸手想跟夏黄泉握个手。
夏黄泉却犹豫了,并没有伸手,我尴尬的举着手悬在柜台上面,那一刻,心里面真的是有一万头草你妈奔腾而过!
“怎么,泉哥瞧不起小弟?”我问道。
夏黄泉摇头,叹了口气,还是伸出手,很为难的跟我握了一下,一碰便收了回去。
但是那一碰,却让我顿时寒毛直竖。
夏黄泉的手,冰凉刺骨,仿佛是刚从冰库里面拿出来的猪蹄,只是并不僵硬,我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犹豫着要不要跟我握手。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我的脑子里面稀里糊涂的想了很多事情。
我想到了上一次,那个打着白色泼墨油纸伞的民国装扮女人,想到了那个他不让我摸的白色袋子。
夏黄泉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从小就得了一种怪病,身体温度极低,跟别人皮肤接触时间太长,甚至能把别人冻伤,所以,我一般不出去交朋友,你别见怪。”夏黄泉解释道。
我点点头,脑子里面有一万种假设,可是最后都被我吞在了肚子里面,没说出来。
笑了笑:“没关系,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我,也有一种怪病,每逢月圆之夜便不能出来,否则就会倒大霉。”
“还有这事?”夏黄泉惊讶道。
我点头:“可不是,我来阴阳街四个多月了,你看到我每逢十五夜里出来过吗?不过我们这是秘密换秘密,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啊。”
不知道怎么的,此刻我特别想要跟夏黄泉亲近,我不想他因为我们握手的事情而排斥我。
而能够安抚他情绪的,只能是我也分享出自己的一个重要秘密,这样,我们便算是至交好友了,他能感觉到我们之间地位的平等,便不会再排斥跟我相处。
夏黄泉立刻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气氛慢慢缓和,我俩吃着聊着,一直到了六点多我才收拾了回去。
回到店里面,点了门口的红灯笼,上了半边门板,坐在店里面,我有些发呆。
我记得,之前我确定了阴镖护法应该是做白事的,而且我相信能做阴镖护法的人,定然是有特殊能力的,他们即使遭遇大难,十几年过去了,也能在这个行业里面崭露头角。
我起初确定了严八是我要找的人,结果最后却被他害了。
而今天,我似乎意识到,我要找的人,很可能就近在眼前。
可是,我不敢再次冲动的捅破这张窗户纸。
一来,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夏黄泉不是我要找的人呢?甚至是我的敌人呢?严八的事情岂不是还要再次上演?
二来,夏黄泉如果真的是我要找的人,我看他也懵懵懂懂的,对自己的身世也是不明了,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是他师父后取的,我得保护他,不能将他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内。
我陷入了一种纠结的两难境地,一方面很想再去试探,另一方面,却又怕跟夏黄泉走的太近,给他带来灾难。
我该怎么办?
“太奶奶,你在吗?”我冲着胸口喊道。
秦锦心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想问什么?”
“我想问问当年,太爷爷临终托付的阴镖护法姓什么?”我不抱什么希望,从我太爷爷那一代到现在,近百年的时间,几代人更替,姓氏更替也很频繁,但是我就是想问问。
秦锦心回想了一下:“你太爷爷那一代,他们姓徐,一直延续到你爷爷这一代,之后,我便不知道了。”
姓徐,不姓夏。
“那他们阴镖护法家族有没有什么信物传承,就像我的青铜牌,或者身上有什么标记之类的?”我不死心的问道。
秦锦心说没有。
我顿时失望了,整个人兴致怏怏的。
站起来想去里间看看红裳,秦锦心却忽然又出了声:“不过,我记得当年徐坤的两只手,一白一黑,跟常人有异。”
“是不是冰凉?”我激动的问道。
秦锦心啊呀一声:“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们那个年代,我一个闺阁女子还能去摸别的男人的手不成?”
额,好吧,好像是这样的。
但是这个信息已经让我喜出望外了。
至少,夏黄泉的手也跟常人不一样。
走到里间,红裳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这个小家伙,真是懒,也不知道她学会怎么控制翅膀了没有。
之后一连五六天,我的生活都恢复了平静,丁老头没找我,小叔那边也没事,我平常五无事,就在店里面给人家看看手相,赚点外快,要不就去罗老板店里坐坐,看着他给人家描诡绣,那种出神入化的手法让我艳羡。
也去过夏黄泉那里一两次,但是都是买东西,毕竟端午快到了,我不能回酆前村给爷爷和李神仙上坟,就买了香烛纸钱什么的,回沧州镖局老宅烧了,跟老祖宗们的牌位祷告了一番,也就作罢。
这段时间最令我开心的是,红裳终于学会了飞舞,没事便跑出来飞一圈,很嘚瑟。
端午前两天的早上,我一个懒觉睡到了九点多,刚开门,便看到街尾急匆匆的走来一个人,顿时喜出望外。
那人看到我,高兴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伸出双手便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兄弟,我终于坐牢出来了!”
“你师父咋舍得放你出来的?”我忍不住问何楠,这才多长时间,他整个人瘦了一圈。
何楠将背包往我桌子上一扔,气冲冲道:“哪是那老家伙放我出来的,是你小叔让我给你送东西,再加上过端午,才给我争取到了三天的放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