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简直太血腥了,地上躺着一个破了头还在流着血的男人,还有一个已经失心疯的正坐在地板上又哭又笑,而床上地上鲜血淋漓,空气中都是浓烈的血腥气。
江睿宸抱着满身血污的人离开,而他则是留下来善后,看到那一大滩血迹,他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蹙眉屏息,强自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恶心反胃。
看到警察将孙思雨带走,又将江旭恺送到了急救车上后,他才到医院去,看到自家好友神色阴郁的等在手术室门外。
眼尖的何亦栀看到他紧紧攥着拳头的手,指节上隐隐有血迹,事实上,他衣服上都染上了血,狼狈不堪,再不似过去那般清冷似谪仙,不染纤尘。
他只是拍了拍自家好友的肩膀,随后站在了他对面,斜斜倚靠在墙上,陪着他在这里等着。
原本斥责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看到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也只是无奈叹气,早就说过让他三思而后行。
“啪嗒”灯灭了,原本失神的男人像是一下子就找到了重心,眼睛紧盯着那紧关着的手术室大门。
率先出来的是医生,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神色沉重,摘下了脸上的口罩,“你们两谁是家属?”
“是我,我是她的丈夫。”他声音沙哑,眸色沉沉,只是那眸底的焦急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医生打量了他一眼,看他满身是血,也只是点了点头,面无表情,“你恐怕得做好心理准备,病人身体太虚弱,腹中的胎儿因为剧烈撞击恐怕是保不住了。”
眼眸一痛,他回过神,“那我妻子她怎么样?”
医生神情凝重,“病人身体太羸弱,加上流产大出血,现在也只是勉强止住了血,暂时是度过了危险,待会就会出来,不过我要问的是,病人究竟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看她身体虚弱的程度,像是遭受了虐待。”
医生严肃的看着江睿宸,他有理由怀疑这个所谓的丈夫有家暴倾向,手术时,他们看到病人手脚都是伤痕,脸颊也肿着,身上淤痕也不少。
他垂下了眼睑,沉默不言,这更坐实了医生的想法,倏忽,手术门被打开了,男人像是着了魔一样的抬头,视线牢牢胶着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见状,何亦栀支走了医生,而他则是跟着护士到了病房,看到她躺在病床上,连呼吸声都很微弱,弱到仿佛就快要断气,仿佛这个房间里只有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别人。
他不敢靠近,只能站的远远的看着她。
床上的人即使昏睡着也仍旧睡的不安稳,秀眉紧紧拧着,他沉吟了片刻,才踱步到床边,握在手里的那只手很瘦,凸起的指节膈应着人。
黑眸复杂,眸底满是沉痛,他紧紧握着那只手,声音低沉,“对不起…”
病床上的人脸颊肿着,眼窝青黑凹陷,手腕上也被缠了纱布,白嫩的皮肤下隐隐可见青筋,她身上的一切都昭示着这段时间她遭遇了怎样非人的待遇。
江睿宸伸出手,却迟迟不敢触碰到她的脸颊,他想杀人,很想杀人,他想杀了那两个混蛋,可他最痛恨的人是自己。
一夜未眠,他一直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生怕自己只是眨眼睛的一瞬她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
长长的睫毛阖着,搭在眼窝处,微微颤动,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一片白,美眸失焦,大脑仿佛也是一片空白。
动了动手,察觉到身边有人握着自己的手,她才缓缓侧过头,失神的看着他,“孩子,我的孩子呢?”
心脏闷疼,他紧紧握着叶思琏的手,扯了扯嘴角,“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的孩子呢?”
她就像是陷入了魔怔,只会说这一句话,一直固执的重复着这个问题,仿佛江睿宸不回答她,她就不罢休。
“思琏…”
“我的孩子在哪?江睿宸,我的孩子在哪?”
他低垂下头,缄默不言,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被子,叶思琏撇开了视线,转头的一瞬间,眼角的眼泪滑落,滴在白色的枕套上。
江睿宸不说她也知道,她的孩子没了,打下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孩子保不住了,她的宝宝抛下她走了。
看到她背对着自己,那羸弱的身子骨根本不堪重击,可是她竟然忍耐了这么久,自责、愧疚将他淹没,明明伸出了手,却仍然不敢碰到她,只是声音哽咽,“累了就休息会,我一直都在这里陪着你。”
“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呢?你没有听到吗?宝宝在哭。”
她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却令江睿宸心内咯噔一下,看到她冷漠的背影,突然而生一阵恐慌,好像…好像快要失去她了。
“思琏,我…对不起。”
无话可说,能够说出的就只有一句对不起,可这句话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他着急的握着叶思琏的手,“没关系的,孩子…孩子没了,我们还可以再生的,我们还会有下一个孩子,你…”
“江睿宸,你还是人吗?”
他一怔,看到叶思琏缓缓回过神,眼眸淡漠,“你有心吗?不,你没有。”
“那也是你的孩子,你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我做不到,那孩子在我肚子里生活了这么久,我每天都能够感受到他的成长。”
“你恨我吗?”
他的话,令叶思琏轻笑出声,她弯着嘴角,一如记忆中的笑颜,只是现在更加虚弱罢了,他痴痴的看着她,听到她绝情的话,心脏闷闷的刺痛,她错了,他不是没有心,若是无心,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你问我恨你吗?我若说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你会怎样?死在我面前吗?我被江旭恺关起来,可我不害怕,因为我相信你,我信你会来,可是那么久,你没有来,你用孩子的死告诉我,是我信错了人,是我瞎了眼不该相信你江睿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