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前一天下午,吴为组织一帮男女同学给杨惠斌收拾新房。司马菲和赵晓霞、张柯也跑去凑热闹。活少人多,与其说是干活,倒不如说是各个专业同学的一次大聚会。整个下午,同学们兴致极高,在一起嬉笑打闹。有同学说:“吴为,到时你结婚的话,还是我们这些人给你装扮新房,你看好不?”
“他能有什么意见?我们能去,是给他很大的面子。他吴为,本来就是没作为嘛。”
“哈哈……”
听着同学们和吴为在一起嘻嘻哈哈,司马菲是心里虽然高兴,可脸上有些挂不住,双颊绯红。许多同学知道吴为和司马菲的关系,却从来不说出来。
第二天是元旦。晚上,舍友们不用担心早起,就又开始在宿舍里聊开了。张柯说:“明天杨老师结婚,真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到你结婚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真想不到一直和父母一起生活,如今却突然要和另一个人生活在一起,真不知道该是什么样子。”
“这你还不明白?谈恋爱是两个人以后在一起生活的前奏。”
“城里人是先谈恋爱,可我听说在农村,两个人从订婚到结婚见不了几次面。”
“真的?”
“那还有假?”听着舍友们的议论,赵晓霞接着说,“从媒人说媒开始到结婚,按一般的情况,两个人就见三次面。见面一次,订婚一次,领结婚证一次。”
“那太可怕了。”
“那女孩子愿意?老大。”
“不愿意能有什么办法?许多女孩子从小到大没读多少书,加上从小看到身边的女孩子都这么生活,她们就会以为生活就是这样,也就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农村的孩子可真太可怜了。”
王文影最近总是精神恍惚。杨惠斌的婚期越近,她就愈发心慌意乱。她无法忍受他和另一个女子结婚。她虽不再去丁香树下等待,却变得不愿意出门。除了上课,总待在宿舍,坐在床上无人时默默地流泪。明天杨惠斌就要结婚,王文影感觉她的天要塌了。
第二天上午,杨惠斌的婚礼在学校礼堂由学校组织举行。礼堂里除了教职工,还有不少的学生前来观礼。吴为忙前忙后地招呼着来宾,舍友把司马菲也拉来看。婚礼开始后不久,司马菲担心王文影。这几天王文影的情绪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却无法开导她。见司马菲要走,柴小鸽过来说:“你去哪儿?”
“回宿舍。”
“我和你一起回去。”
两个人往宿舍走。到了宿舍门口,司马菲取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门打不开。她意识到是从里面反锁了,她立刻预感到王文影有事。情急之下,她对柴小鸽说:“你去找楼层管理员,我去叫吴为。”司马菲跑回学校礼堂,她看见吴为正在嘉宾席旁站着,就快步过去,说:“你快跟我来。”
见司马菲气喘吁吁,吴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跟着司马菲离开礼堂。路上,司马菲说:“王文影可能出事了。我刚才回宿舍,打不开门,发现门被反锁了。”
“不会吧?”
“她这段日子不对劲儿。刚才我们出来时,她一个人在宿舍。”
吴为一听,加快脚步,两个人直奔宿舍楼。到宿舍门口,管理员正手忙脚乱地用钥匙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她说:“只有叫开锁的人来了。”
“来不及了。你快搬把椅子来,再拿根棍子。”吴为说。
很快,管理员搬着椅子、拿着棍子来了。吴为放好椅子,站在椅子上,从道格往屋子里一看,见王文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大声喊着:“王文影,王文影,你快起来开门……”可吴为看到王文影一动不动。
吴为跳下椅子,冲进管理室,见地上放只小凳子,他拿起来返回到宿舍门口。他跳上椅子,举起凳子,砸向门上面的道格玻璃。一阵玻璃破碎的刺耳声音在整栋宿舍楼回响。吴为举起棍子从道格伸进去,捅着门上的反锁按钮。几分钟后,吴为终于将它拨离了方向。吴为跳下椅子,从管理员手中接过钥匙,门被打开了。几个人拥进屋子,司马菲爬上上铺,只见王文影双目紧闭,似乎睡着了。司马菲喊着王文影的名字,可王文影似乎什么也没听见。柴小鸽扒着上铺的护栏,在铺上寻找着。突然她看到一只药瓶,吴为接过来一看,是安眠药。吴为说:“快,送医院!”
吴为和司马菲将王文影从上铺抬下,吴为背起她就往外跑。此刻,楼道里站满了女生,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站在各自的门口观望。吴为背着王文影,司马菲和柴小鸽跟在后面,几个人来到校医院,医生立刻组织抢救。吴为、司马菲、柴小鸽在外面焦急地等候着。闻讯而来的系上、学校的部分领导也都等在门外。
四十多分钟后,医生出来说:“她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不过刚刚洗了胃,大部分药物已经排出体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杨惠斌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胸前的礼花也忘了摘。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王文影用情之深,连命都不要了。当杨惠斌听到医生说人已经脱离危险,就暗自庆幸,没有出大事。
“杨老师,立刻通知家长。”系领导说。
“好。”
下午,王文影的父母在司机的陪同下来到学校,他们表现出少有的冷静。在系上及杨惠斌那里了解情况后得知女儿已经脱离危险,他们感谢学校的及时抢救,由杨惠斌陪着来到病房。司马菲、柴小鸽和班里的许多同学都正守在王文影的病床前。王文影的母亲激动地拉着几个人的手说:“谢谢你们,文影有你们这样的好同学,是她的福气。”王文影虽说已经脱离了危险,可因为药劲没有完全散失,人还在沉睡。
王文影的父母只了解到女儿服用大剂量的安眠药得到及时抢救,却仍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会这样。方方说:“阿姨,你最应该感谢的是柴小鸽和司马菲。”方方说着把司马菲和柴小鸽介绍给王文影的父母。当王文影的母亲仔细地看了司马菲几眼后,凭着她多年和人打交道的经验,她认为司马菲和宿舍的其他女生都不一样。她断定女儿这么做,司马菲一定知道原因。他们和杨惠斌接触后发现,杨惠斌一个劲儿地说是他没有做好学生的思想工作,是他失职,可王文影的妈妈不这么看。
当夫妻俩得知杨惠斌正在举办婚礼,女儿发生这样的事情,婚礼也不得不临时停止时,王文影的父亲向杨惠斌表示了深深的歉意。他说:“杨老师,真是对不住你。在这个时候孩子出这样的事情,让你们的婚礼都没能完成。”
杨惠斌也是深感痛心,说:“只要我的学生没有事,我这个婚礼办不办无所谓。”
王文影的妈妈预感到女儿出事似乎和这场婚礼有关。她说:“同学们都累了很久,你们都先回宿舍休息。这儿有我和你叔叔,你们就放心地回吧。”
几个女生离开时,王文影的妈妈叫住司马菲,说:“你等一会儿,阿姨有话和你说。”
司马菲知道她们会谈什么。王文影的父亲照顾着女儿,王文影的妈妈和司马菲走出医院,来到车前。两个人上了车,王文影的妈妈对司机说:“你先去转转,我们说会儿话。”
司机走了。王文影的妈妈说:“今儿我见到班里的女生,直觉告诉我,文影出这样的事情,你一定知道原因。”
司马菲有些吃惊,想这个阿姨真是太厉害了。她想,应该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她想了想说:“阿姨,我是知道原因,可文影不知道我已经知道她的想法。我发现她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
“这点你看得很对。”
“文影从一来到这里,第一眼见到杨老师,就爱上了他。当杨老师知道后,和她谈过多次,可文影就是无法改变对杨老师的感情。”
“这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
“文影每当月明之夜,就去教学楼前的丁香树下等杨老师。杨老师担心夜深人静时出事,就告诉了我。杨老师让我在那个时候找借口把她叫回去,还叮咛我不能让文影看出什么,让我平时多留意她的情绪。当文影得知杨老师在元旦结婚的消息后,情绪变化很大,我发现她整晚整晚地失眠。我曾经侧面劝说过她,可都没有用。”
司马菲的话,王文影的妈妈深信不疑。她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从小到大,只要是她看准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才肯罢手。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不感到奇怪。她说:“感谢你对文影的帮助,今天也及时救了她。”
“阿姨,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我感觉文影需要休息。她这段日子内心太苦了,需要调整。”
王文影的妈妈不禁心生感叹,同样是同龄人,可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咋就这么成熟、稳重,看问题一针见血?她说:“你放心,我会安排。”
晚上,杨惠斌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罗娜也是满腹惆怅。今天的婚礼因为王文影的事情中途停止,从系上到学院的领导都把精力投入到这件事情当中,婚宴也不得不取消。
看着没精打采的杨惠斌,罗娜说:“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是不是入错了行?当教师会让学生误入歧途。”
“你咋会这么想,像王文影这样极端的女生毕竟是少数。”
“可她这么做的原因,幸好没几个人知道,不然我咋在学校立足。”
“可你又没做错什么。”
“话虽这么说,可一旦事出来,没有几个人会为你说话。”
“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真想自己尽快老去。”
“可能是她们言情小说看多了。”
“这件事情一直以来是我的心病。”
“你不认为有人为你这么执着你很骄傲?”
“你说什么呢!”
“我在想,我该不该退出。”
“你这么大个人咋和学生较劲,亏你还是个老师!”
“以后你上课时,我专门给你准备几套忆苦思甜的衣服,免得再出几个张文影、李文影。”
“真那样的话,我可是生活在地狱里了。”
几天后,王文影的父母给她办了休学手续,将王文影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