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山,多是些光秃秃的,连一点儿大一些的树都没有。远远瞧去,只见连绵逶迤的多走向的山峰。没有树,山的外壳就格外地单调不耐看。山没仙,照例说,就不怎么出名。然而,牛蹄岭还是遐迩皆知的了。
牛蹄岭距金州城不甚遥远,隐隐可以看到。可是,正儿八经走起来,又感到路途之遥了。
走之前,同窗们讥笑我道:吃牛肉发马疯。有的视我举动为乖戾,不可理解。大星期天的,何不在家休息?或上街;或逛公园;或和朋友相会,凡此种种,大大胜过了一人到那荒山秃岭去孤游。我不听劝告,仗着年轻气盛,热血沸腾,到底去了牛蹄岭。
山路是没有的,只能觅着羊肠小径。且路径时有时无。翻过道道山梁,逾过无穷的沟壑,渐渐向牛蹄岭接近着,却总是不能一时走近它。牛蹄岭上有一塔,远远地可望见。然而,它一下隐了面目,不见了雄姿,这我才知道是到了深深的沟底。
我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平素走的都是宽阔平坦的柏油马路,从来没有吃过今日似的苦。到现在,我才知道道路的不易,寻芳探胜的艰难。四五小时的辛劳跋涉后,我到了岭上。
岭上正中立有一塔,上书斗大的三个字:兴贤塔。塔是由石块砌成的,共有七层,上面长满了苔藓。石塔坚牢无比,威武雄壮若一武士;庄严剽悍如一将军。顿使人油然而生敬佩之情。兴贤塔昂首直刺蓝天,高高地耸立在岭上,静静地注视着人间的一切。兴贤兴贤,莫不是使群贤兴起?
心生疑窦,为什么其它的岭上无树无叶?而牛蹄岭上竟草木茂盛,繁花吐艳,蜂蝶扑闪无穷,一片生机。塔在四周苍翠松树的映衬下,更见其磅礴的气势了。
早就听说,解放战争时期此地有一场恶战。敌守我攻,大战了七天七夜,直至我军一举全歼顽敌。传说战后半旬,喊杀激战声尚可闻见,当地百姓皆说,这是人心所向。
林中,盘桓了许久,作此连绵不断的遐想,忽然发现石上有些坑凹,酷像人走后留下的脚印,俯视细看,凹中积些水、清幽幽的,这难道是人的脚印吗?如果是人的脚印,经过多少风风雨雨,难道还不被剥蚀掉吗?最后,我陡然地明白,作为某种历史记载,它是会永存的。
闻到花香,我便寻花。那些花都是些不知名的,殷红似血,芬芳四溢。俯身下去摘了一大束。我想,应该把它带回去。
待我再走近塔时,发现塔的一侧有几束花。这里前几天有人来过,我这样想。看来,牛蹄岭并不是荒远凄凉的,兴贤塔也不是孤寂的,它还是被人们时常记起。望着它,我心里不断地说:“我还会再来的。”
(原载于1985年8月12日《安康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