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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静心爱:不关心事不经心

爱,有时候无关风月,有智慧的大爱,才是爱之真谛。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六祖慧能

鸟兽虫鱼,木叶花草,于自然中生长的万物,在空与非空间游移徘徊。佛法之中,禅宗之能,皈依于佛,皈依于禅,皈依于本心。

唯有无所住,方而生其心,其实一切佛法皆不离自性。人人生而具有与佛一样的本性,能够自我体认自性,则皆可获得解脱。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六祖慧能

禅宗六祖慧能拥有十分传奇的一生。他是唐代,乃至中国历史上影响最为重大的高僧之一,著有中国佛教唯一列为“经”的《六祖坛经》传世。

慧能三十三岁出家时,仅是一位在舂米作坊服役的行者,在接受了黄梅五祖弘忍所传授的佛法衣钵后,过了数年才正式剃度为僧,并创立南宗一派,将禅宗弘法于天下。慧能与代表东方思想的先哲孔子、老子一道,被并称为“东方三圣人”。

这首偈子是在慧能没有剃度之前所作,也是凭借着这个偈子,五祖弘忍才决定将衣钵传与他,使他成为了禅宗的继承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历经数年的追杀,而最终将佛法发扬光大。

春风拂柳,有燕雀落于树梢,啁啾啼鸣,如同不知疲倦的将光芒播洒大地的艳阳,见证着他在一旁的挥汗如雨。

自他皈依东山法门已有足足八个月,在这八个月间,他每日一成不变地舂米,即使只有自己腰间系着大石才能完成的苦差,在他心中也泛起一丝甘甜。白日看着众僧习练,听住持弘法,夜间还能伴着敲击木鱼与诵经之声如梦,虽说为辛苦的数月如一日的劳作,可在他的心中,已有悟性与禅意渐渐生长繁盛。

在寺中的其他人看来,时间在他面前像是凝固一般,是一块坚硬无比的石头,了无生趣。然而他却并不如此认为。在他皈依佛门前,便在伐樵的过程中,听到有人念《金刚经》时,心中便萌生出佛道,体悟出“空”的境状。于是此时他所经历的一切,均是他能够并乐于承受之事。在舂米时,他不时想起与弘忍大师的初见。

彼时,他衣着粗布麻衣,风尘仆仆,舟马劳顿却依旧显得神清气爽。

弘忍大师见到他便问道:“你从哪儿来?”

他恭敬答道:“从岭南来。”

弘忍大师又问:“你到这里想干什么?”

他答:“不求别事,只求作佛。”

弘忍望着他,脸上不喜不怒不悲不气,又说道:“你这个獦獠,又是岭南人,你怎么能够成佛呢?”

他不卑不亢地回答:“人虽然有南北之分,佛性却没有南北之别。我这个獦獠,形象上虽然与和尚不同,但佛性又有什么差别?”

这时,弘忍大师才展开笑意,认定他并非常人,他有超乎寻常的佛缘,可弘忍也清楚寺中众僧人间的尔虞我诈,相互揣度,佛门于此,清净不再复初。弘忍担心与他交谈过繁将引起左右僧侣的揣测与嫉妒,进而威胁到他的安危,便差他到碓房舂米。

这一舂,便是八个月,八个晦朔于他而言,既是漫长,又是转瞬。唯心态使然。

汗流浃背之时,他听到有一童子于外院脆声朗朗地读着,“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他听得有些不真切,而阳光亦太盛,他将系在腰间的大石头卸下,走到外院,问他在读什么。

童子声音稚嫩,带着特有的娇憨,将事情的原委讲述明白。原来几日前,弘忍大师对寺中的七百多位僧人说,生死事大,迅疾无常,自己垂垂老矣,然尚无当接法人,为保祖师法脉不断,佛法不可思议,贵在实证,如若有人契悟了佛意,自己便将法衣传付给那人,立其为六祖。而依据便是每人根据修行体会写一首偈子。

而童子所读的偈子,是由众僧皆最为敬仰,亦是弘忍最为器重的弟子神秀所作。虽有禅意,却并不通透,似是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薄雾,真正的佛法,神秀似乎尚未参透。于是弘忍暗忖不满,却无法了当阐明,便命神秀再做修改。若干日已过,神秀依旧无新的偈子作出。

一时间,寺中气氛喘喘,众僧因着对神秀的敬仰,早早将他认定为六祖人选,无人佛法佛道能超越神秀,便也不再自作偈子以显僻陋。

他细细将神秀这偈子品味了一番,在心中一首偈子渐渐念生出来。他求童子印他到偈子书就的墙前,又央他人帮忙将不识字的他所想出的偈子题在墙上。

阳光从苍穹轻柔地洒下,缠绕攀爬的藤蔓伏在半温半凉的墙壁上,笼着题于其上的二十个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众人被他这个舂米之人所写的偈子吸引,旋即便被震撼,无不错愕惊诧地望向他。弘忍大师见状,佯装微怒地用鞋掌将字尽数抹去,随附一句“亦未见性”作结,旁人这才稍稍将心中之石落下,接着恢复不以为意。

但在弘忍平静的内心中,已漾起了层层许许的波澜,虽早知他的佛道之悟,却未想到会已通透明性至此。弘忍极力按下心中的喜乐,弘忍大师此刻已然明晰,接法之人,禅宗六祖,寻着了。

因为一首偈子,他得到了弘忍的关注,随之是数道考验,他均轻巧通过,正式接受五祖弘忍的衣钵,成为六祖慧能。

可佛之思,难以琢磨,通过弘忍的考验,亦需经受住佛的考验。

在神秀的追随者江河山川,朝堂庙宇不懈地追杀围剿他长达十五年后,他终于得以将六祖禅宗的身份昭然天下,并将禅宗佛法弘扬四海。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无菩提之树,更无明镜之物,一切皆是空,何来尘埃?何处能引得尘埃落定?

慧能的这首偈子,明显是对神秀那首“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的演变,与其说是演变,倒不如说是全然的颠覆否定。亦是由此,才看得出慧能较之神秀的高明之处。心物不二,则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也。

马祖道一曾经说:“凡所见色,皆是见心,心不自心,因色固有。”凡眼睛所见之景,皆是源自本心中的景致,能够窥见的便是事物藏于表面背后的本来面目。此心,非实体跳动的心脏,而是超脱实体的“空”与“无”。

佛讲究一个“空”字,而慧能又主张“识心见性,自成佛道”。于是慧能提出禅者修禅的实践方法便是“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无念,即为“于诸境上心不染”;无相为体,即“于相而离相”,以把握诸法的体性;无住为本,即“于诸法上念念不住”,无所系缚。慧能亦强调顿悟之说,认为“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

值得提及的是慧能的传世之作《六祖坛经》。这并非由慧能亲笔书就,而是由他的弟子法海整理汇总后写出,与孔子的《论语》成书相似。

在佛教的传统中,只有记叙佛祖释迦摩尼言教的著作才能被称作“经”,佛弟子及后代佛徒著作只能被称作“论”。而记叙了禅宗六祖慧能生平事迹和语录的《六祖坛经》,是中国佛教著作中唯一被奉为“经”的文献,足以见得慧能在禅宗史上的地位。

本是无一物,一切都是空,于是便不必去在意人世之中的所得所失,更不要去患得患失,到头来,一切都无法带走,生死轮回间,万事万物都在游移转化,都在徘徊重生,将世间所有看做一粒沙,无处惹尘埃。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船子德诚

满船月明,满船空寂,满船碧涛万里沉沉苍天辽阔。拂拭一身水汽,将心系紧。宁静以致远,万物随缘而止息。

有时不求名利,不去在意身边错落的富丽与堂皇,镜花水月,只消一指触碰,便碎裂在视线中,遥远得仿佛天空的尽头。尘世间,所追求的欲望皆是虚妄,虚妄,不如将它放下。

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

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

——《颂钓者》

德诚为唐代末年的南宗禅师,曾得法于药山惟俨禅师,在侍随惟俨三十年后,只身离开了药山。在离开药山之前,曾对两位道友说,如若遇到灵利座主,或堪琢磨,便可将平生所得传授,以此来报先师之恩。

然而由于德诚禅师率性疏野,唯好山水,而导致长久以来,仍无嗣法弟子来以报师恩,于是他来到吴江畔,为人摆渡,泛小舟随缘接引与度化四方往来之人,时人称为“船子和尚”。

这本是一首诗偈,亦可称为禅偈,出自《五灯会元》,是德诚禅师最为著名的传世作品,这首诗偈也盛传于当时,为世人传诵。短短二十八个字,便已将德诚禅师他的佛禅明白点出。

月影星点,江水微澜,月光游移。已有初秋夜风冷肃吹袭,小舟轻漾,钓叟静默。万籁俱寂的浩淼烟波之中,木舟在碧水摇摇曳曳,波浪层层荡去,破碎了世间万象,可旋即却又极力压抑着波动的幅度,唯恐将什么惊扰,等候着。

盈盈水天间,在夜的浓墨下,渐渐凝成一条漆黑如黛的线,隐约于流云青雾,袅袅腾起的雾霭不知不觉地将木船笼住,像是罩上一层轻柔的纱。风过,纱绸如女子水袖般拂拂摇摇,随风招展出盛开的姿态。

灯火隐现,幽幽如豆,渔灯在船舟之上晦明不定,却也是这天水间唯一温暖的光焰。船篷之中,随风摆动。

杳杳之下,竟无法注意到船尾独坐的钓叟,头戴一只斗笠,支着一根鱼竿,静静地躬身坐在那里。只是月渐移,而鱼竿却始终不见动静。钓叟静候已久,莫非是这江中无鱼?抑或这钓叟习摹春秋时期的姜子牙,无钩无饵,愿者上钩?

你我不知,钓叟亦无从获悉。

又是一阵江风掠过水面朝他袭来,雾气混合着水汽将他沁得满身心的舒爽。他竟展开笑意,一跃将鱼竿扬抽出水,哼起荒腔走板的渔歌,支起船桨,笑着唱着向渡口摆去,缓缓消失于青雾缭绕之中。

“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在水深处抛线垂钓,鱼线钻入江水,如石子点水,波动渐渐扩大,直至满江满水的波澜遍布。

“千尺丝绦”先是用夸张手法,用“千尺”极写鱼线的长,也借此来表达出垂钓者所选垂钓之处的水之深。在诗歌中,夸张手法是常用修辞手法之一,李白曾在《秋浦歌》中写道“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头发不可能有三千丈之长,而诗人恰恰就是用这种极不现实的夸张手法,来道出他心中难以纾解的愁闷之情。

德诚毕竟是一位禅师,所以他所写的诗偈,必然不仅仅是一首单纯的诗作,而是于其中蕴含无限的禅意。此处所说的“千尺丝绦”,便可解释为那些从开天辟地以来,那些潜藏着的黑暗与罪恶的种子,而“直下垂”,为降临于每一人心中。“一波才动万波随”则为那些在暗中蠢蠢欲动的罪恶,一旦有一枚爆发出来,人性中埋着的阴暗面便也随之显现出来。一念起,万念生。于是万物总归存在一个祸根,一个源头,倘若被一个零星的源头触动,那随之而起的便是人无限的欲望与无限的索取。

禅宗最为主张的便是“空”,亦可称为“无”,无念便可以拂去心中的罪恶之种。

“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静寂的江水与夜空之间,四下阒寂无声,秋已至,水愈寒,碧波中鱼儿无心吃食,时辰过去,虽无鱼儿上钩,鱼篓空空如也,可满载着一船的月光也是欢欣喜乐。

此句为典型的寄情于景,德诚将“鱼”比作自己,不受外界鲜香鱼饵的诱惑,洁身,同时亦自保,保住心中的一片净土。夜、水、船,仅仅几个字,将一幅月夜垂钓图清晰勾勒,境界宏远。这种豁达阔约的境界在佛教的典籍中俯拾即是,亦为佛禅的追求,“竹影拂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随顺世缘无挂碍,涅盘生死等空花”,“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等等不胜枚举,足以说明无所得,便无所碍的禅宗主张。

红尘万丈,世间万物沧桑。得道得佛得禅得悟,便需要不受凡尘世俗的侵扰,从凡尘中走过,外界的一切浊气秽物也污染不了纯净的佛性。这便是佛禅所倡导的。

这首《颂钓者》流传极广,在后世宋代的黄庭坚读罢后,啧啧称奇,连连称叹,手不释卷地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读了无数遍,喜爱至极。他坐卧难定,寝食难安,一定要将此诗,倚曲音,谱成词,“一波才动万波随,蓑笠一钩丝。金鳞正在深处,千尺也须重。吞又吐,信还疑,上钩迟。水寒江静,满目青山,载明月归。”

在古代关于“垂钓”的诗歌作品也是不少,虽说唐代诗人孟浩然的“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是为求得名禄官职而作,却也因所求没有得到而成为千古传诵的垂钓佳篇。

如《颂钓者》一般境界阔约的诗作,思来想去,也有一首与其很相似。唐代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千山之中,鸟儿已簌簌飞远,再也寻不见踪影,而万条小路之上也了无人迹。一只孤舟,一顶斗笠,一件蓑衣,一位老翁,楚天之下,碧水之上,仅有他钓叟孤舟,垂钓着漫天漫江的皑皑白雪。一片无垠的白,一点漆黑,辽阔之境跃然纸上。

心灵的归宿并非那于山林之中与有情人共栖的小小庭院,即使身体得到放松与舒畅,却无法令灵魂得以安憩。甚至也不是僧侣们所追寻的明净山水,广天高宇,每日的青灯古卷,晨钟暮鼓,也褪去原有的色彩,参禅修行并不是最终的目的。而佛禅也本无目的,将一切放下,让一切随缘,摒弃执着不放的事物,宁静而淡泊,高性而清远,无欲无求空明自在。

天上行云,地上流水,云水间一派清明。

一瓶一钵一诗囊,十里荷花两袖香——八指头陀

连叶接天碧绿无穷尽,碧空万里天苍苍。夏日池塘清水悠悠,打池畔经过,莲叶莲蓬莲心莲子,采莲割角收菱,嘻嘻钓叟莲娃。

只是孤自对镜,世间恍惚,竟觉唯剩我一人。

一瓶一钵一诗囊,

十里荷花两袖香。

只为多情寻故旧,

禅心本不在炎凉。

——《暑月访龙潭寄禅上人》

八指头陀是近代寄禅法师,曾任中华佛教会第一任会长,是清末著名的诗僧,因于二十七岁时,在宁波阿育王寺佛舍利塔前燃二指,并剜臂肉燃灯供佛,自此号“八指头陀”。

少年因父母相继离世,孤苦无依,饱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终于于十八岁时皈依佛门,剃度为僧。因为他始终像穷苦百姓一样身居社会生活的最底层,于是对于广大备受苦难的劳苦大众,他一直心怀深切的同情。他时刻与百姓相沟通,人虽出家,心犹在世,思忧于国,情怀于民。因受一本《唐诗三百首》的启蒙,从二十三岁开始写诗。在自己多年游历的生涯中,从三十八岁起至五十一岁,先后担任过湖南六个丛林的住持。

这首诗十分明显地表现出他于出家后,摆脱了世间种种欲望以及幻化无常的染着,求得自身的清净。

青山绿水间,踏着缕缕清风走来一位僧人。身着粗布袈裟,手执钵,面上含着淡淡的欣暖和大爱之下的慈悲。

夏日炙热的艳阳,悬在头顶,原本难耐的暑伏,却自那僧人而来的方向敞开一阵凉爽。卷着簌簌的草叶香气,如波纹般向四周荡漾而去。荷花朵朵盛放如盏,被翠碧宛若玉盘的荷叶托在掌心,在水面浮浮摇摇,不时掀滚出丝丝荷香。那僧人大袖宽袍,清风荷香充盈鼓满他的两袖,似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鸟,冲向无不可畏的太阳,冲向满目的流云霞光。

并非漫无目的的游赏山水,而或许此行最为关键亦是徜徉于山水之间,旧友于青山之外的青山中,茅屋之外的茅屋中等待他的造访。而他却步履缓慢,一步一步,踏得轻盈而稳实,佛珠在胸前摆动,和着荷花的清香,带着夏日的烟光。

“一瓶一钵一诗囊,”一僧从远处而来,禅声漫漫,佛像袅袅,佛光乍现。

这一句简单的三个意象罗列,便已经将一位僧人的形象鲜明勾勒。瓶、钵、诗囊,三种诗僧最具代表性与特色的事物,三种孤立的物象,此时经诗人点化,融为一体。诗人化简单的物象以丰富的韵味,又将三种本无生命,本无知觉的物体赋予生命,活灵活现地将一位诗僧的想象展现的淋漓尽致。并从中,一瓶、一钵、一诗囊,三种挂着清苦味的意象,也与诗僧云游四海清贫寡淡的生活牵连,呼之欲出。

钵为比丘六物之一,除了钵之外,还有三衣、坐具、漉水囊,是比丘所用的食具。

这种三种意象的罗列,而境界全出的名句还有不少。如元代曲作家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还有五代时期词人温庭筠的,“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十里荷花两袖香。”接天莲叶的荷花十里,于眼前次第铺开,绽放如天际烟火,微风轻摆,两袖盈满幽香。

荷花,亦称为莲或芙蓉,是佛教中圣洁的象征。此处选择“荷花”便是如是缘由。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俗世凡尘无法亵渎染指的至真至洁之物。因荷花不重色而重香,于是诗人并未极尽铺陈地去写荷花是如何端貌无瑕,而是用荷花的香气,从嗅觉一面来推进,用嗅觉代替视觉,带来别具一格的清新感受。

而用荷花盛开的意境也表现出这诗僧此番所拜访的友人,也必定是个志趣高洁的脱俗之人。古话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这一方面,诗人也将自己的一定心志坦露。

“十里荷花”之句,是八指头陀化用宋人柳永在《望海潮》中的一句,“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这种化用前人诗词句的传统,自古以来便有。如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在感人至深的《永遇乐·元宵》中的“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就是化用柳永在《归去来》的一句,“凭仗如花女,持杯谢、酒朋诗侣。”

“只为多情寻故旧,”因与友人志趣相投情义相合,而为此次不远千里的拜访。

上一句中的“荷花”已将二人相同的旨趣与追求委婉阐述,而这也正是诗僧他不远千里不辞辛苦,在炎炎夏日跋山涉水而来的潜在动力。寻故旧,觅知音,是心与境紧密而又妥帖的契合,是源于生命本真的内在真挚情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子期与伯牙之间的心灵相契,大抵不过如此。

八指头陀在《安贫吟》中,也点出了“伯牙子期”的典故,“平生甘淡泊,守拙安林泉。寒岩灶常冷,穷井雪难填。绳床不盈尺,茅屋才数掾。衣食虽不足,幸无尘事牵。贫贱可行乐,风月不论钱。有时游兴至,一身轻如烟。拄杖追白鹤,箬笠补青天。或坐古松边,自抚伯牙弦。或卧梅花下,高咏秋水篇。胸中随所适,孤云与之然。”坐卧行云,浅饮清溪,竹林敲杖而过,将情怀与俊逸说尽,幸无尘世牵。

李白在《赠汪伦》中,有对友情的深挚的经典描写“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禅心本不在炎凉。”佛法自在本心,心中所念所思所想,不在攀附者亦不在冷淡疏远之人。

心灵早已尘埃落定,归于平静,于是诗人所怀有的情谊思绪皆远远超越世俗的富贵荣华。在他看来,与其去关心忽远忽近,关乎利益的联系,倒不如去用心欣赏一朵盛放的荷花,或一缕转瞬即逝的清风。一切均是泡影,利禄功名是过眼云烟,世事无常。

幻梦水月,镜花晨露,看似美好却消失迅疾如闪电。尘世间万事万物的喜怒哀乐纠缠于交结难解的苦难,而脱离苦海唯一的方法,便是心灵的净化,将心投入冷冽的一眼泉水,浸润滋养,洗练涤荡,因缘起合将如晨间最后一丝雾气消散于第一抹朝阳中,接着是静谧安然的佛家禅境。

八指头陀在他的《题笠公禅房》中也提到过类似的安详超脱,“禅心自清静,世事付苍冥。”《偶作》也颇为经典,“长啸返林壑,息心了无求。盈虚有真宰,得失忘喜忧。怀此得真趣,因之绝世游。烟霞最深处,麋鹿皆吾俦。”

八指头陀在未皈依佛门前,血气方刚,不免为性情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因此受到他人的褒奖,亦因此而挨了不少苦头。而出家后依旧冷眼热肠,注视着世间众生的苦难。深彻的慧照中,贯彻着哀悯同情与深切的慈悲。

人生在世,不要一昧地希求有朝一日的飞黄腾达,并为此不择手段,揣着一腔执念,执着于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事,倘若真的到达了梦寐以求的那一天,收获了以为的圆满。但假如一切的堂皇与显达,在一瞬间化作一派荒芜,一切都海市蜃楼,虚虚恍恍。那一刻,又将作何感想?

摇摆地前行,踉跄着匍匐着,失却双腿也无碍,毕竟荷花清幽,飘香十里。

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圆悟克勤

双双情牵鸳鸯梦,簇簇初绽芙蓉裳。翩跹舞动,举手投足之间,影子绰约,渐渐交错相叠。铺金翠柳,酒觞舀飘摇。

于我心中的万千流转,百般滋味,无法言说。此情不语难道,流光击缶,暗夜曈曈银釭照。亲历过后的宛转悠扬,便可真切知晓。

金鸭香炉锦绣帷,笙歌丛里醉扶归。

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

——圆悟克勤

圆悟克勤为宋代临济宗杨岐派的著名高僧,为五祖法演门下“三佛”中的佼佼者。他在当世声名卓就,皇帝亲自赐号“圆悟”。克勤的佛法禅学荟萃了各名家的精华,弟子满天下。

圆悟克勤曾著有一部《碧岩录》,它是禅宗史上十分重要且影响十分深远的一步著作。《碧岩录》反映了北宋以后的禅宗逐渐开始重视佛教经典和本宗的文献典籍,为日后禅教合一、禅净双修的趋势奠定了基础。

这首为圆悟克勤的开悟诗,也是一首艳诗,这首偈甚至可以直接拿来当情诗欣赏。克勤用男女之间的私情来比喻“佛祖大事”,是禅宗史上一段著名的公案。

克勤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小便显示出神童的姿态,诗书经典一日千言,且过目不忘。一日他到妙寂院玩耍,春风拂煦,暖日融融,机缘巧合于此处汇聚,他在庭院的角落恰见一本不知谁掉落的经卷。纸张边角泛黄,飞起毛边,一瞥已知年头已老,不知辗转于多少人之手,也不知流经了多少世事沧桑。

刹那间,仿若隔世,他握着经卷的指尖蜷缩收紧,无法令视线从手中的经卷上移开,目不转睛,心中顿时毫无来由地杂陈五味,惴惴跳动如脱兔惊马。渐渐地,他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抖,颤抖得如同筛糠。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如此错愕慌乱,且只为一卷经书,一卷他记忆中从未触碰过的经书。

但随着愈加地端详,他愈加觉得仿佛在自己某一世,他曾是这本经卷的主人。这经卷从红尘的一端遗失于滚滚万丈,又历经几世的连绵缱绻,在此生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中。这一切看似的机缘巧合,看似地不经意,全都是命运安排作祟,自己只是按照既定的宿命轨迹,一步一步地契合前行。

既然如此,那就出家吧!

于是他就从尘世中沾染着一身喧嚣迈入幽静清苦的古刹中,将喧嚣铅华洗净,重新充盈着满身的雾气露珠,挂着青草泥土的气息,佛香缭绕,木鱼声萦萦在耳。他似乎真的透过时现时隐的佛光,看见了前世拈着佛珠的自己。

出家之前,他虽饱读诗书,却未曾接触过佛家经卷,但自从皈依佛门,他便日复日地研读经卷,精进不懈,时有所悟。也会将自己所作的诗偈呈给师父临济宗杨岐派的五祖法演禅师印证,法演禅师见到弟子时有精进,但仍徘徊于通透顿悟的门外,便告诉他,尚欠火候,尚未达到明心见性的状态。

直到一日,克勤将所写的诗偈拿给法演禅师看,法演看后,终于露出笑意,说克勤终于参了禅悟了道。

“金鸭香炉锦绣帷,笙歌丛里醉扶归。”绫罗绸缎银丝金线绣成的鸳鸯一双,瑞脑销金兽中腾腾袅袅的香沁出靡艳的暧昧气息,笙歌燕舞,琴铮锦瑟,千杯饮酌,酒过三巡,相携相扶缓缓踏醉而归。

古时人们的被子上喜欢绣的花式无非芙蓉鸳鸯合欢,或者百蝶穿花百鸟朝凤。而仅仅“金鸭”这一意象,就已足够香艳,一股浓郁的脂粉气仿佛都能透过纸张笔墨逸出来。更不消说“香炉”和“锦绣帏”,“帏”在一定程度上就表达了男女之间的巫山云雨之事,在这个方面,帏和帐在表情达意上别无二致。于是便衍生出“芙蓉帐”等香艳扑鼻的意象。唐代诗人白居易曾在《长恨歌》中写道,“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种浓情艳诗的风格和花间词派相类似,晏几道在《蝶恋花》中就有“午睡醒来慵一饷,双纹翠簟铺寒浪。”

“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若你试问少年那一夜风流滋味,他不会回答,只有那缠绵佳人才知晓其中宛转缱绻。如人饮水,冷暖唯有自知。

佛道便是不可言不可说不可道,能说得出口的,便也不是佛道。佛缘与情缘相通,用小儿女之间的情事来比喻佛道大业,亦可看做是克勤参透了佛禅,于是法演禅师会意一笑,莞尔如晨曦熹光。

但其实最初,克勤能够一诗道破禅境,并非他空穴而来,是在他成诗之前,恰巧听到法演禅师与一位吏部提刑间的对话。

那提刑大人问法演禅师,究竟何为“祖师西来意”?法演禅师并未作出直接的解答,只是提到一首诗:

一段风光画不成,洞房深处恼予情。

频呼小玉元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

红烛高照,洞房中一片旖旎香浓,金丝银丝锦绣攒成一对鸳鸯一丛合欢,香软生香。凤冠霞帔的娇媚新婚妻子端坐在婚床上,有些焦急地等候着刚刚与自己拜过堂的丈夫。但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他从喜宴上归来。

看圆月渐渐划过,已是三更天。可门口依旧静悄悄,没有那个所期待之人将门扉推开。

新娘唤来自己的丫鬟小玉,小玉懵懵懂懂还热切地询问有何事吩咐?新娘又气又恼又哭笑不得。春宵一刻值千金,洞房花烛夜不眠。新婚之夜能有小玉什么事呢?新娘这样做,无非是想让喜宴之上的丈夫听到自己的声音,继而想起自己还在洞房之中等着他。

在佛海渡众生的过程中,那些历代的诸佛师祖就是那位用心良苦的新娘,而众生就是那位感觉迟钝的檀郎。师祖们的语录公案、诸佛的教示言说,就是那频呼小玉的弦外之声。

法演引用这首艳诗,自有他的深意。而在一旁恰好经过的克勤也了然,明白了不只是其中的声音,还有其中掩藏着苍松翠柏。

修篁万节,亭亭净植,山风从谷口吹来,竹叶摇动得带着自然曼妙的曲调,和这每一拍人心跳的频率,似是倾听四散在竹林中的自性天然。

开悟诗是僧侣得到不可言说的佛道后印证的一种尚可称作凭据的物什,由来已久,亦有相当多的僧人创作开悟诗。

比如曹洞宗的开派祖师洞山,他的开悟诗是,“切忌从他见,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应须凭么会,方得契如如。”

那一日他临江自照,于如鉴平静的江波中,他窥见自己的斑驳影子,霎间悟了道。影子与他自身,阳光与江水,这种种均造就了这一瞬间的到来,于无时无刻无处不在之中,他懂得了佛道亦为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香严智闲也有一首开悟诗,“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动容扬古道,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此番悟道,不过因为一片破碎的瓦,于摔碎的青瓦间都可悟出佛道,实乃高僧大师已矣。

佛法大意超越言语文字。而克勤以色入禅,将艳情诗词与禅宗法理相溶,足见山河大地,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的实相。唯这红尘与净土,人世与佛界,我们看到的是色,禅师眼里是空。悟道得佛,便触目皆菩提。

不是眼前无外物,不关心事不经心——元稹《赠乐天》

锦瑟五十弦,弦弦收紧又舒张,乐音自颤抖震动中旋然而起,四散的空气中浸满如水泽般的弄琴之声。断续不定,时隐时现,突兀骤响,复归寂无声。听出拨弦人不甚在意,调能否成曲。

非关本心,非关自性,一切潺湲着倏忽逝去,此刻不再存有能拂动心弦的俗尘凡事,千里之外,心在迩迩,祝君遥遥。

等闲相见销长日,也有闲时更学琴。

不是眼前无外物,不关心事不经心。

——《赠乐天》

元稹一生起伏跌宕。他为唐代著名诗人,也曾在遭遇一路贬谪后,再重新乔迁至宰相之位。仕途莫测不定,致使他的一生都处于颠沛流离之中。

元稹在文学,尤其是诗歌创作上的启蒙源于他的母亲,在他八岁丧父后,母亲就亲授书传,并将他的才气充分挖掘出来。当世诗名极大,初次之外,元稹还是一个有名的风流才子。五十余年的一生中,与他结缘的女子众多,他的发妻韦丛,发妻死后的乐妓薛涛,还有《莺莺传》的崔莺莺原型等等。丰富的感情经历使得他在把握男女之间的情感时,具有别具一格的笔触。

本诗是元稹与好友白居易之间的酬唱之作,他们二人因为友情深挚,时有唱和,并在后来一起发起新乐府运动,所以被并称为“元白”。《赠乐天》除了是一首酬唱诗,更是一首禅诗。

夏蝉鸣鸣,草丛木灌中百花恹恹,炙热的空气将江河湖海紧紧裹缚。花瓣失去水分,塌软颓然,草叶翠色黯淡。唯有悠悠蝉耐炎热,仍不知疲倦。

隔着一团热浪,于回廊假山后的一隅方亭中,几人执着酒杯大笑着念着祝酒词,唱着行酒令。即使额头一层细汗,即使汗流浃背,即使面色绯红,他们仍旧兴致盎然,丝毫不被热气所累。身虽桎梏于夏日的囹圄,可心与思想早早乘着一对羽翼翱翔盘桓于万尺苍穹。

此类聚会不时举行,除却其中一衣白衫外,其他酒友走马灯式地更替,一波觥筹后换为另一波。唯有那白衫男子,沉静石凳,笑看于他眼中并无二致的廊腰缦回与青衫笑脸。

日复一日,将华年抛走,流光被他碾成一条细长连绵的线,穿梭纠缠,再辗转蜿蜒。绿了芭蕉,红了樱桃。他依旧一袭白衣,酒盅都不曾换,汝窑的青花瓷,衔着一朵孤山二月的梅花,不合时宜地绽放在他的眼中,带着乍暖还寒的微凉与惬意,驱走喧嚣与燥热。

有时当面对这些在他心中的陌路人,一种悠然将他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从石凳之上须臾便至山巅,眼中除却浮云片片与苍雪,了无一物。身心俱为轻逸,仿佛随时能够漂浮而起,虽清风云游四方。无残尘惊扰,无琐事烦劳,他望着两袖白袂,鼓满如双翅,空与静,佛与心,禅与法,竟于此时缓缓融合在一起。

当缭绕在眼前的雾霭散去,他在凉亭中从众声喧哗坐到一切归于平静。他亲历着世事变迁,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又到了仅剩他一人,不再羌管丝竹错落乱耳,人声鼎沸的时段通过一条幽长的隧道,通向未知的不再回头的道途。于他而言,其实这并无区别。

张琴,弄弦,拂拭而过的庭间落花,从他的面前旋转着徐徐落下,他伸出手,将飘落的花瓣拈在指间,轻轻地笑了,如晓风残月,又似月上梢头。心头万般滋味汇聚,千帆而过尽不是所期待之人,知音好友远在千里之外,而传信的鸿雁已有数日未飞来,难道是有万仞高巅阻挡了它翱翔的羽翼?抑或是高空的寒气打湿了它的羽毛?为何牵系着离别相思的信件仍不至?

纵使有千千万万与之畅饮的文人雅士,却抵不过一个围炉对酌的知己。

风朗朗,日昭昭,你我散落天之涯海之角。

“等闲相见销长日,也有闲时更学琴。”常与人们相聚,欢饮畅聊消磨漫长无聊的时光,无人相伴时便架起锦瑟弦琴,半学半拨弄,消耗进程缓慢的日光。

迟迟夏日,白日久长于黑夜,无事可做便也觉得时间长得令人无计可施,除却与友人相聚宴饮,就是独坐抚琴。未成曲调未成歌,自己摸索着宫商角徵羽,不知从何处抓来一本减字谱,对照着一个音一个音地习练。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成为名动天下的琴师,也未妄图一曲《广陵散》风神俊秀天下闻。仅仅是为了打发无聊的闲暇时光。

此时的元稹被贬谪到远离京畿的偏僻角落,与自己的至亲好友白居易更是远隔万水千山。身边无一知己,即使心中有话也无处倾诉。

诗人用一种近乎白话的语言勾勒出一个闲者的形象,第一人称的运用使得读诗的人感同身受。

“不是眼前无外物,不关心事不经心。”如此之闲的原因并非隐居深山,双目无物,无所事事,而是对于俗事凡尘不甚在意,心中无事,自然便无所用心。

“外物”是身外之物,多指利欲功名之类,而在元稹这里,指的是外界的人事物等。若要追溯这个释义的根源,要到《南史·齐豫章文献王嶷传》中找,其中提到“讯访东宫玄圃,乃有栢屋,制甚古拙,臣乃欲坏取以奉太子,非但失之于前,且补接既多,不可见移,亦恐外物或为异论,不审可有垂许送东府斋理不?”这里的“外物”便是指外界的人事物,而在《梁书·陶弘景传》中也是一样,“虽在朱门,闭影不交外物,唯以披阅为务。”宋代诗人陆游在《感怀》一诗中,提到“外物自变迁,内景常默存!”

独身一人,尤其当心中满是空虚与寂寞时,极容易投身佛法的研究之中,无上佛法,佛法无疆。元稹在闲极时慢慢地开始研习禅宗之要,般若波罗蜜,心中默念着。

开悟禅宗之境,洞悉佛法中的“空”与“无”,对心之所系亦渐渐脱离。德山宣鉴语云“无心于事,无事于心。”佛法即心法,心中无事则一切闲。

除此之外,元稹还写过一首禅诗《定僧》,其中说道,“野僧偶向花前定,满树狂花满树花。”只要心中是定然安稳,那么即使狂风大作,即使乱花飞过,于心中依旧是定,无喧无哗,无焦无燥,定然而已矣。八指头陀所言“万法本闲人自闹”便是如此。正如,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而是仁者心动。虽说寻觅一个不闲难,但若想觅得一个闲,更是不易得。

此诗为元稹与白居易之间的酬唱之作,二人虽然位于两地,但之间似乎始终牵着一根线,友情不绝,反而历久弥新。二人时常进行诗作往来,在读罢元稹这首禅诗后,白居易也写下一首禅诗,作为对他的唱和,“欲悟色空为佛事,故栽芳树在僧家。细看便是华严偈,方便冈开智慧花。”白居易所作,并非是对于“闲”的解读,却是对“禅”的所悟,通过寺院中的花来体味佛禅中的况味。

元白二人之间频繁寄诗,酬唱不绝,在后来的文学史上成为一个令人注目的现象。两人间的唱和之作,有长有短,长可达数百句,短也能绝句而止。比如白居易先起头的《舟中读元九诗》:“把君诗卷灯前读,诗尽灯残天未明。眼痛灭灯犹暗坐,逆风吹浪打船声。”读完诗,元稹立刻执笔唱和一首《酬乐天舟泊夜读微之诗》:“知君暗泊西江岸,读我闲诗欲到明。今夜通州还不睡,满山风雨杜鹃声。”次韵相酬,抒己之怀。

就连刘禹锡也写过一首和白居易的酬唱之作,《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继续就着翻拨的清风抚琴弄弦,一袭白衫一朝花落,闲极的空无,悠然的境界,徜徉其中,便悟了道。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李白《独坐敬亭山》

天高云淡间,雄伟秀丽的山、广袤的原野、奔腾的江水、平静辽阔的水面、散发辉光的明月、重叠盘结的云雾……眼前铺展凝结,相互缠绕着,宏大而阔约,却仅有我一人欣赏这壮丽之景。

山川水河,迤逦而过,将呐喊藏于眼眸之底,辨不清颜色。青山常在,绿水悠悠,亭台楼阁,倏忽将人迹消去,陡然一变。无声无影,惊鸿已过,万千繁华匆匆凋落。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独坐敬山亭》

李白的一生精彩跌宕富有传奇。李白是唐代著名诗人,也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为杰出的诗人之一。与同时代的杜甫并称为“诗坛上的双子星座”。一生诗作佳篇无数,集合浪漫雄浑于一体。

李白的年少时光主要在蜀中度过,自幼读书涉猎广泛。年轻气盛时仗剑任侠,并表现出对于神道求仙的向往,先在岷山隐居数年,而后又隐居戴天山大匡山。蜀地为道教的发源地,道学之风极盛,李白在主客观双重条件影响下,刻下问道求仙的深刻烙印。二十四岁时带着以身许国、谋求建功立业的志向离开家乡,再入长安后被赐金放还,政治仕途失意,他开始于祖国山川大河间漫游。

而这首诗,看似对自然景色的描写,实则是在抒发自己的苦闷与寂寞。笔调清淡,却低落此情脉脉。

李白着长袍漫步于青山碧峰间,处处笙歌,鸾凤翩跹起舞,但渐渐黎明到来,天边卷携着霞光彩云,宛若一支孤高出尘的畅想曲调。他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脚步轻快,风吹起他的衣摆,将其恍恍乎如遗世独立的渺渺仙人。道骨仙风,风姿秀逸。

万事蹉跎,原来一切皆是夜露晚霜中的幻梦一场,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于高山,于江河,于平野,于深林,一衣一壶伴着他从盛唐飞歌到空虚落寞。四下流云,满目苍翠见证着他自己心中的荒芜与凄苦,走过春夏,漫过秋冬,他徘徊于蓊蓊葱茏中,听潺湲溪水,临琮琮涧声。

自小饱读诗书经典,也于深山中隐居,追求心中的道与法,却还是从山中走出。他去繁华的都市寻找人生的希冀,满怀着凌云壮志踏上征程,最终被划过天际的耀眼闪电劈中,逼得后退三步,不得已地匆匆脱掉脚上的官靴,摘下光滑如玉的官帽。离开朝堂大殿时,他故作潇洒,可内心苦楚又有谁堪摘?

世人皆知李白诗名,却无人识得他踉跄于荒芜间的步履,凌乱而颓靡。仿佛此刻,夜凉如水,手中握着酒觞,酒一杯杯地饮下,见底不遗一滴。孤身一人,无人相伴,明月从夜空踏着浮云遥遥而来,支起倦怠的身子,哼着不成曲的调子,迈着斜歪摇摆不稳的步子,自己的影子也不甘与形茕茕相吊,来共赴这场三人的约会。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鸟儿相携一众消失在高山之巅上的万尺碧空,再也寻不见踪影,唯有一片淡得快要消散的云,疏落地浮在天际,却也冉冉移出视线。

鸟飞时,翅膀拍动会发出声响,而云亦是渐行渐远,这两种意象均是“动”,前两句虽没有点出诗人自己,却已暗含在其中。用“众鸟”与“孤云”的“动”,来衬托出诗人自己的“静”。在万物都离自己远去,仿佛是在嫌弃这郁郁不得志的自己。诗人用以动衬静的手法,将自己心中同“孤云”一般的孤寂孤独,用清丽闲淡的笔触写出来。

诗人也仅仅只用十个字,将一幅境界恢弘的画面描绘出来,仿佛读者眼前出现一座连绵高耸的山脉,一行飞远的鸟,山高天阔,诗人自己一个漆黑的点,缀在画面中间。显得他自己渺小得不堪一提。

描写壮阔恢弘的境界是李白的长项,他写山水诗与山水诗派的代表王孟不同,主要就在于境界。他之诗作主观化倾向十分明显,几乎每一首山水诗都透露出他宽广博大的胸襟,这也使得其境界极为雄浑壮美。面对着名山大川,他展现出来的气吞山河的豪迈情怀,与其相呼相应,融为一体。如在《蜀道难》中,“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李白在这首诗中,先从蚕丛和鱼凫时代间秦蜀远古的隔绝之状,写到五丁开山,再到如今蜀道高危险峻,“不如早还家”,以一种时间轴的形式多元化地展现出时间跨度上的雄浑。为雄奇壮丽开启一种崭新的模式。

《关山月》中的“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壮阔的山水意象,苍茫雄浑的意境,表现出气壮山河、吞吐日月的万千气象。

而“孤云独去闲”中的“闲”,表面看起来是为了表达闲适的感情,是以孤云的闲适衬托他心境的闲适。可却恰恰在一定程度上将这种表象上的“闲”,深层次地展现出他心中被万物嫌弃摒弃的落寞与孤寂。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此时此刻,唯有和敬亭山相对视,也唯有敬亭山不曾弃我而去,静静默默地陪伴着我。

李白在这两句中,用了拟人的手法,将敬亭山人格化、个性化。当飞鸟远走,当流云消散,当一切都背离,仍有秀丽幽静的敬亭山脉脉含情地注视着自己。“相看两不厌,”将自己与敬亭山之间相守相依相伴的感情表达出来,天地间只此一座敬亭山,倾听自己的豪情满怀,聆听自己的不遇怀才。

李白被贺知章称呼为“谪仙人”,当然能被成为谪仙人,李白的姿容风神自然不用多加怀疑多作赘述,只是,倘若李白仅仅是皮囊上的卓然不群亦无法令人直呼谪仙。

那其自身所散发表现出的自由与畅逸自然是体现在诗作中,他一向以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出神入化的新奇比喻,与夸张的艺术手法见长,这些形式与特色运用得极其娴熟,炉火纯青。《望庐山瀑布》中他写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日光照在袅升紫烟的香炉上,向远处望去便是湍急下奔的瀑布,瀑布之水从高崖上泻下几千尺,看着就好像是天上的银河从九天之上倾落一般。诗人用极为夸张的手法将一幅飞湍瀑流的景象展现在每个读者面前,将瀑布比作银河,生动恰切。

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一段经典的描写,“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硕熊的咆哮、巨龙的吟鸣、泉水击打在岩石上的巨响,惊动震颤着整座山林。天色阴翳泛青马上就要下起大雨,水流平缓无波腾升起白烟。诗人用极为细腻的笔触描述着他梦游天姥山的所见,一切都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即使明知不可能,却仍然被诗人的才华和想象折服。

李白诗中的风雨雷电、山川大河常常被他用拟人、白描、夸张、想象等多种艺术形式展现。展现出一个自由不羁的谪仙李白。然而能将这一切都栩栩如生表现出来,并非仅仅是他的才力天赋,更多的或许是他对于自然的细致观察,与无法掩饰的爱,对于自然热忱而执着的大爱。

用这种与自然间的互动,来弥补仕途政治带给他的创伤。

握瑜怀玉,却逢不到慧眼,一腔热血只能泼洒到荒芜的沙丘,滋养着一抔毫无温度毫无生命的黄土。他默叹,却又莞尔,对山对水,对他自己。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王维《终南别业》

空山幽静辽远,一声惊林之鸟振翅而飞,一片簌簌风过疏竹。清泉自岩间罅隙泻出,顺着光滑的石面流淌。

光从参天叶片中斑驳如柱地投下,照落葳蕤、石矶、青苔,束束相采撷。山中本无人,心中自在空。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终南别业》

王维为盛唐诗人,官拜尚书右丞,世称王右丞。一生仕途坦荡畅顺,精通佛学,受禅宗影响极大。因为佛教有部经典《维摩诘经》,于是名叫“维”,而字取为“摩诘”。

王维出生于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家庭,与佛家因缘不浅,其晚年更是过着僧侣般的生活。每日与十数名僧人一同饮食吃饭,以玄谈为乐,虽官位显达,但所住的居室中却无过多装饰家具,惟茶铛药臼,经案绳床而已。每每退朝之后,焚香独坐,以禅颂为事。安史之乱后,他一方面对官场深感厌倦与忧虑,可另一方面又恋栈怀禄,无法决然拂袖离去。于是长期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

王维的诗词成就极为卓著,他不仅精晓诗书,在音律弦月,绘画与书法上的造诣也丝毫不逊色。他能将画与诗完美相融,画中有诗,诗中见画。着墨不赘,意境高远,画意诗情全出。

这首诗便是他在半官半隐中辋川别墅所作,将他的佛禅与隐居时的闲适道出,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远远近近,参差的风间或吹过,将在暗处交叠纠缠的树枝叶片拂得叮铃作响,一轮新月遥遥地悬在头顶上方,皎洁着发出隔世的光芒。

遐迩之间的莹莹烁烁将人与山林间的距离拉近,在夜幕笼罩中显得耀眼如启明星辰。晚风将一切卷来,再将一切裹挟而去,留一座空山,一角月光和一树葱茏。

一泓从泉眼中涌突而出的清流,洗涤着尘世间的万丈愁惨,千疮冷落凄凉。

他席地而坐,月白色的长衫在林叶间的银光中泛起淡蓝荧荧,额前鬓角的碎发在帽下随风摆动,连同一并摆动的还有他的大袖宽裾。闭合双眸,合闭上两道源自千百亿年前,冷淡如寒武纪的星光。将全部心绪捧在手中,拈坐莲花,置离自己的心,悬隔于苍翠蓊郁。

橐橐脚步阵仗踏来,哒哒马蹄疾驰而过,将盛世繁华一齐带走。数不尽的歌舞燕谣,道不清的霓裳羽衣,都随着安史之乱而消弭消散,一朝无可匹敌无与伦比,堆叠成塔,却又转瞬倒塌。他,连同这片社稷江山中的每一个人都于风雨中飘摇浮沉。

长安叶落,灯影稀错。普天之下,滚滚尘土,将万架枯骨掩埋,迷离万千黎民的眼,流离失所,血流成河。直到复归平静,安禄山与史思明伏法,原本以为开元继续盛然,不料世事如破镜,无法重圆。

朝廷中去了一派,却愈加舞弊滓陋,官场浊水腐臭味更甚初初。多少次他挣扎于其间,多少次想弃乌纱辞官归田。无奈总有牵系的丝线缠绕着他,官衔仍在,只是对政治最初的抱负已烟消云散。

念佛吃斋,坐卧流水行云,林间月,山中鸟,空然于心,万籁俱寂。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人到中年将心趣投到佛禅悟道之中,直到晚年方始于终南山边的辋川别墅定居。

王维自小出生于佛教徒家,受父母影响较深,亦从字名中可见其与佛禅的因缘。只是随着安史之乱和官场中的是是非非,他终于厌恶了那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体悟到佛禅带来的空明与清净。

而王维定居之处,便是因他而名声大噪,被后世知晓的辋川别墅。辋川别墅所在之处,有苍梧青山有流水清泉,有佛音缭绕的寺庙,亦有三三两两的云游僧人。临玄灞,明月映照,与华子冈上辋水沦涟上下交相。终南高山清寒,杳杳光火明明灭灭。数步之外,犬吠如豹,村墟夜舂疏钟其中陈杂。

他独坐,一旁僮仆静默安然,步仄青山,临流清泉,别有一般滋味。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盎然之至,举足登临,每每独步来去,山间姿态万千,空淡悠远亦唯有我一人知耳。

一个“独”字,便将王维的境界与凡夫俗子的境界隔离开来,山林中的景致绝丽,然而无人在意,无人倾心,唯有诗人自己,将凡尘之事抛开,投入自然的旷达与宏丽之中,于是也便只有他一人独自来回,可看得出来,他乐在其中。“自知”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虽然处于半官半隐的状态,虽然江山繁华不再,但他仍能从自然秀丽中寻找到慰藉,感受到非凡的闲适与安逸。

“空”是佛禅所提及的一种境界,在王维的诗中亦是随处可见。如《山居秋暝》中“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鸟鸣涧》中的“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过香积寺》中的“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等等俯拾即是。一个“空”字,管中窥豹,可见王维受佛家思想之深,他对佛禅思想之虔诚。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不断顺着山间小路向上而行,直到了溪水的尽头,一丛丛蓬草生长,却没了水迹。而亦不知不觉到达了山顶,席地盘腿而坐,等候云起云聚,水凝雨下。

一路的林间景致,使他不觉地到了终南山的高点,然而涓涓溪流也于高处穷了源。足以见得山中的景色是何等的令人目不暇接,心驰神往。而后他见水穷,并不失落,而是坐下来,望着远方浮云片片,等待它们重新聚集,再凝结出水汽,凝结成雨降下,滋润着穷处水眼,丰沛着山中每一支浅溪流水。

这种超脱于世俗的豁达与乐观,或许唯有参透佛道,悟通禅意后才能炼有。一缕从心间旋然而起的空灵之息萦绕在他的四周,焕发出别样的祥静安和。

“云”自然也是超然的意象,晋代诗人陶渊明就曾以一句“云无心以出岫”来昭示自己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果敢意志。

然王维这一联更是将诗中画的手法运用得炉火纯青,笔墨极淡,却意境幽远清明。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偶然间遇到了林叟老者,相见欢,言笑晏晏,尚未有归去之思。

“偶然”二字贯穿着全诗,不仅遇林叟是偶然,就连此次乘兴登山亦是偶然,别不消说见水穷处,候云起时。也恰恰是因为这种偶然,才使得这闲适与恬淡来得那般珍贵,那般美妙。

“还”所指为一语双关,既可以指回到山下的辋川别墅中,也可以说是回到碌碌的朝歌庙堂之上。而“无还期”说明,诗人流连忘返于这自然的景致之中,身心皆得到前所未有的滋养与畅爽舒泰,不去想,更没有萌生回去的念头,就这样徜徉于山山水水间,不问世事。

最后一联,也是诗人从自然返回人间,带有生活与人气的一笔,前三联均是超然超凡,在最后收尾时着笔人间烟火,带有浓浓的亦是诗人在日常生活中的乡间气息。

从一种如诗如画的意境中,带着满身的朝露之气,青草之香,在乡间质朴的人们身上嗅到了相同的气息。

不特意地寻暝访幽,然独到一方天地间,见空妙境界,往关乎其中,忘却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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