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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走马观花 新朝既立

正平元年的冬天,像往年一样来得那么突然。一场夜雪过后,到处都是积雪压断树枝的折枝声,不时有几只麻雀在树枝上来回跳动。拓跋焘一夜醒来,整个北国早已变成了一片洁白,宫里的廊道上都是积雪,许多小黄门内侍一个个都弯着虾腰,清扫道路。拓跋焘洗漱已毕,披上厚厚的火狐裘,出来观看雪景,吩咐道:“这边的先不要扫了,朕随便走走。”宗爱在身后亦步亦趋地小心跟随。

拓跋焘走了一阵子,微微地有些发汗,他兴致颇高,嫌身后一长队人跟着有煞风景,对宗爱道:“叫侍卫们不必跟着了,留两个人跟着就行了。”宗爱挥手叫侍卫们退下,留下两个小黄门随行。

走到一处小桥,拓跋焘停住了脚步,那桥下原本是个金鱼池,若是盛夏季节,金鱼池里荷花盛开,莲下金鱼游曳,拓跋焘常在此处钓鱼。不过此刻下了雪,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冰上又覆盖了一层积雪。

拓跋焘扶着桥栏杆,饶有兴致地看了片刻,便走下桥去。这桥是个拱桥,是大理石砌成的,人下桥时,要走过层层阶梯,那桥面还没有清扫干净,拓跋焘踏在雪上,咯吱作响。

刚下了两步,只觉脚下一滑,身体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人躺着顺阶梯就滑了下去,身后的宦官忙抢过去要扶,还没走到跟前,拓跋焘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扳着栏杆想要站起,没想到脚下有一层薄冰,又是一滑,这次就没刚刚那么好运了,一下子就掉进了金鱼池里。

宗爱和两个小黄门什么也顾不得了,抢上前来跳进水里去救拓跋焘,远远坠着的十几个侍卫看到情况有异,又听到有人在呼救,忙飞奔赶来。等到把拓跋焘从水里救出,已经是浑身水淋淋地,嘴唇乌青,牙关颤抖,说道:“快,回。”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抬进了暖阁,侍女们急忙过来换干净衣服,早有宦官叫太医的叫太医,叫皇后的叫皇后。

拓跋焘在浴桶里泡了热水澡,刚起来穿衣的时候,魏皇后过来了,进门就问:“陛下,陛下在哪呢,陛下怎么样了?”

侍女们还不及答话,拓跋焘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朕好着呢。”魏皇后上前看时,见屏风后影影绰绰,传来穿衣服的窸窸窣窣之声,就在屏风外等着:“佛祖保佑,陛下没事就好,可吓死臣妾了。这帮狗奴才,这么没有眼力见,真是该打。”

拓跋焘重新披上暖裘,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脸色稍微有了点血色。皇后忙行了一礼,拓跋焘摆摆手:“朕没事,刚才太医已经诊过脉了,只是受了点寒气,调理一下就好了。这是朕不小心,关他们什么事。”说着坐在了御榻上,一个宫女上来给他盖好了棉被,背后垫了靠枕,拓跋焘又道:“你不用担心,朕还年轻,这算什么,回宫去吧,朕一会儿还要见人。”魏皇后虽想多呆一会,不过她也知道,拓跋焘接见朝臣的时候是不许后宫嫔妃在旁的,哪怕是皇后也一样,只好深施一礼,道:“是,如此,臣妾就告退了。”又吩咐旁边伺候的宫女:“好生陛下,有半点怠慢,仔细我打断你们的腿。”宫女们忙应是。转身出了宫殿,自回宫中去了。

许是这一天事多繁杂,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拓跋焘这一天只觉得头昏脑涨,太医来诊脉,也只是说受了寒气侵袭,只需注意保暖,好生将养就可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到了夜间,拓跋焘发起了高烧,魏皇后带着后宫的几个娘娘伺候了一夜,也不见好转。宗爱并没有贴身服侍,下值回家去了。

皇帝陛下生病了。

这种事情,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拓跋焘躺在床上,虽然外头漫天雪花,屋内温暖如春,床头床尾还摆了几个火盆,他依然觉得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寒,摸他额头,烫的像碳火一样。

与此同时,从金鸡岭阳鸣关,正有一支两万人的军队正星夜兼程,直向平城而来。

到了第七天,拓跋焘已然是水米未进,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这个青年时期就承继地位的一代帝王英主,此刻就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说来也怪,拓跋焘不过是失足落水,尽管是雪天,也不至于就到了这步田地。而这其中缘由,当然少不了宗爱了。

自从和吴王拓拔余勾结在一起后,拓跋焘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翻过什么书,宗爱都会悄悄地记下来,再传递给拓拔余知道。当然也包括拓跋焘和仇尼道盛的一番对话,通过这场对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拓跋焘是有意里三皇子拓跋濬为太子的。

而故太子拓跋晃死了以后,宗爱就知道,拓跋焘已经对他不信任了,甚至是深深的防范。这种情况下他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因此他迅速地倒向了拓拔余,想要害死拓跋焘,扶持拓拔余继位为帝。拓跋焘落水以后,他眼看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就偷偷地在拓跋焘的药碗里偷偷加了一点料,他做的很隐秘,很小心,没有人发现。甚至为了不引起怀疑,有时候两三天才加一次,他知道,即便是拖,也能拖死他。

到了第十三天,拓跋焘精神恍惚,已经不能视物了。皇后和几个亲近的妃子坐在床边,有的无声落泪,有的心焦如焚。耳听得宫墙外三声梆子响,天交子时,拓跋焘忽觉空气一凉,扭脸看时,昏暗的烛光下,床边坐着个身穿青布道袍的中年男子,颌下一缕短须,正在微笑看着他。

“明诚,是你吗?”

赵玄点点头,“是我,壁狸兄。”

拓跋焘嗫嚅着干瘪的嘴唇:“明诚救我。”

赵玄叹了口气,脸现慈悲之色:“非是我不愿救你,实是你气数已尽,大限到了……我此来,也是想再见你一面。你我本是多年好友,今日一别,再见之时,不知是几世几劫了。”

他语调有些伤感,但看昔日老友如此,心中到底有些不忍,伸手给他渡了一丝仙气,拓跋焘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却道:“明诚,你常说天数气数,我却不信这狗屁天数。若有能力,我倒想和这天数斗上一斗。”语调又转黯然,“只可惜,我年命不永……明诚,我想求你件事,我死之后,国家必有动乱,社稷危亡,你是否有什么方法,让我能延寿一天,我只要一天,一天就够了?”

赵玄心中很想帮他,但他深深地知道那会是什么后果。这段时间,他道行精尽,多次窥视天机,冥冥之中感受到,这世间万事万物,都在一双看不见的大手下操控着,面对这等实力,他不敢有丝毫违逆。赵玄摇摇头:“对不住,这我无能为力,你换一个吧。”

沉默了一下,拓跋焘又道:“我那第三子拓跋濬,你能否保他无事?”

赵玄点点头:“可以,你放心,拓跋濬有天子气象,就是我不保他,也必然无事的。”

拓跋焘松弛了下来:“我明白了,那就好。”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还要再说什么,赵玄却打断了他:“好啦,你我尘缘已了,我也该走了,天道轮回,想你我还有再见之日,我去了。”说完,身形消失不见。

“明诚,明诚。”拓跋焘从床上坐起来喊道,床边的皇后忙抓着他的手道:“陛下,陛下你醒了?”拓跋焘再看时,红烛高挑,灯火通明,床边魏皇后和几个嫔妃都一脸惊喜地看着他,哪里还有明诚的影子。还要再说什么,却力气用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栽倒在了床上,不甘地闭上眼睛时,耳边传来一阵哭声,还夹杂着拓跋濬“父皇”的叫声,随即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拓跋焘驾崩了。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宣布后继之君。

不过,即使宣布也没有用了。拓拔余的两万人,已经进了平城,接管了平城防务,此时此刻,拓拔余一马当先,正领着一万人的大军守在皇宫门前,静静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宫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钟声。守护宫门的禁卫军一个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拓拔余拍马上前,喝道:“陛下已经驾崩,你们还不快快开门,误了本王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只是略一犹疑,侍卫们就打开了宫门,拓拔余带着人浩浩荡荡进了宫,直扑拓跋焘的寝宫。

事情非常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连前朝的大臣都觉得,先帝虽然没有留下明诏,要拓拔余继位,但由他继位也是顺理成章,不错的选择。很快,拓拔余就在拓跋焘的床前召见了前朝各大臣,并公布了先帝“遗诏”,随后,在先帝灵前,宣布即皇帝位,然后谥先帝为武皇帝,庙号太祖。

对于那个瞎了一只眼的弟弟拓跋濬,拓拔余并不觉得他能够对自己构成威胁,因为自古以来没有人会支持一个瞎了一只眼的人做皇帝。所以对于他的弟弟,对于已经升格为皇太后的魏氏,他展现出了极大的宽容,不仅没有伤害他们,还将他们迁到别宫,加意荣养,一时间朝野之中都称赞他是个仁厚之君。

但是,对于这个叫宗爱的阉人,他却有着深深的忌惮和防备。他想尽快地除掉他,不过新朝初立,朝局不稳,怀疑先帝之死和赞成立嫡子拓跋濬的人,虽然极少,但还是有,因此还有用到宗爱的地方,并不急着就杀。

而仇尼道盛等人,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一切竟来的如此之快。拓拔余当然不会对他们客气,有的下狱杀头,有的遣回原籍。

拓拔余成了皇帝,但他却发现,整个朝廷中,众臣怕的并不是他,而是宗爱。也许是他表现得过于仁慈,而坏事又都是宗爱所为,所以就导致了群臣对于宗爱相当忌惮。毫不客气地说,皇帝的权力,宗爱已经分走了一小半。

拓拔余想除掉宗爱,一刻也等不及了。

不久,宗爱因侍候先皇有功,从秦郡公加封为冯翊王。虽然是杂牌的王爵,但是对于一个宦官来说,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对此宗爱也是十分得意。

然而他的手下幕僚却说:“焉有无功而封王者?”

这一句话,立刻就点醒了宗爱,他明白了,拓拔余这是利用完了他,又嫌他碍事,这是行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啊。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过完了正平元年的最后一天,就来到了兴安元年的第一天。永平元年,春节,皇帝拓拔余率领文武百官到宗庙祭祀。刚跪下给先帝行礼,一旁的小黄门就手持利刃,捅到了拓拔余的左肋,一连捅了三四刀,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将他控制住,而拓拔余却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抽搐不止。片刻,就没了呼吸。

随即,那名叫黄周的小黄门就被宗爱下令,用乱棍打死。至此,武帝血脉,只留下了拓跋濬一个。

宗爱颇为知机,立刻带领着文武百官,请奏皇太后,拥立拓跋濬为帝,拓跋濬以年少德薄请辞,三请三让之后,才举行登基仪式,即皇帝大位。

在登基大典上,拓跋濬与众臣举酒共饮,更亲自为冯翊王宗爱斟酒,不过斟的却是毒酒,很快,宗爱就倒在了地上,一命呜呼,这位祸害三朝的中常侍,终于倒在了玩弄权术的道路上。

宗爱既死,其手下党羽立刻做鸟兽散,不堪一击。年仅十五岁的拓跋濬,高坐在皇帝宝座上。接受群臣的朝拜,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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