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爷伤的很重,重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而且,看伤口还不是被一个人打的,更像是群殴。
“群殴?你是说小黑爷进到皇宫里面然后被一群人给打了?不会吧,他什么身份啊谁敢弄他啊。”
郭杏圆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肯定是这样。”陆淮湘低着头,一边清理小黑爷的伤口一边缓缓地吐出这些字:“小黑爷的身手很好,在文国基本没几个人打得过他,只有双拳难敌四手的情况下才会被打成这样,而且他身上的伤口有多处是同时击打的,一个人哪有那么长的手脚。”
陆淮湘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而且,打他的人,很有可能是禁卫军的人。”
“禁卫军?!!那我就更不能相信了。”
“我也不敢相信但是情况就是如此,能够把他从城墙里扔出来的人,除了守宫的人还能是谁?”
郭杏圆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陆淮湘发现小黑爷的一个刀伤里竟然塞着一卷纸,因为用油皮纸抱着所以没有被血浸染。陆淮湘心跳急速加快,展开了里面的纸条。
上面赫然写着:陆振廷的走狗,文国的叛徒!滚出皇宫!
陆淮湘手一颤,纸条掉在了地上,她也顾不上捡。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没有人能给她答案,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小黑爷,也被人打成重伤昏迷了过去。而她除了笨拙地给小黑爷处理伤口,什么也不能做。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这一天。
贺雏清和江书雁婚礼的这一天。
而这三天里,小黑爷一直昏迷着,只醒过来了一次,却神志不清,一直念叨着什么“右使”“大人”什么的,而且很快又重新陷入了昏迷。
直到今天,贺雏清成亲了,他还没有醒过来。
从昨天早上开始,外面就在忙活了,人人手上都拿着红色的东西,不是灯笼就是剪纸,好不喜庆,衬托得躲在小房子里的陆淮湘他们格外的凄凉。
时辰到了,外面鞭炮喧天,陆淮湘沉默地为小黑爷上药,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你......要去看看吗?我在这守着就行。”郭杏圆试探着开口。
陆淮湘摇摇头:“有什么好看的,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只要找到我父亲就——爹爹?!”
陆淮湘说话的时候不经意抬头,却看到外面街上有个很像她爹爹的人走了过去,陆淮湘马上站了起来,留下句“你看着他”就出去了。
郭杏圆没有阻拦陆淮湘,还笑着说:“明明就是在乎嘛还嘴硬,还跟我又没什么关系,女人啊,都是口非心是的动物!”
陆淮湘没做任何伪装,跑到了街上,幸好街上赤虺帮的护卫们都被精致的轿子和高马上的新郎给吸引了,没有人注意到她。陆淮湘在人群中穿梭,一直跟着前面那个酷似爹爹的人,跟着他穿过人群,穿过街道,来到了一个地方。
曾经京城的县令府,现如今赤虺帮帮主的驻扎地。
之前陆淮湘和小黑爷怎么样都无法靠近的地方,现在却因为贺雏清的大婚,她轻易地到达了这里。
因为这里,同时也是贺雏清婚礼的会场。
陆淮湘看着那个酷似爹爹的人走了进去,本想也跟上去的,幸好看到了门口的护卫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上去就是送死,于是陆淮湘四处看了一下,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和护卫们一样的喜庆红色衣服的小青年从角落里走出,忙得不可开交的护卫看到他这么清闲被气死了,连忙把他拉过来道:“还不快进去帮忙,新郎马上就要来了!”
小青年“哦”了一声,跟着队伍走进县令府。
没有人知道这个小青年其实是一个小姑娘。
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姑娘叫陆淮湘。
就这样,陆淮湘趁乱混了进去。
“啧啧啧,不愧是可以威胁到皇帝的帮会女儿的婚礼,这么大排场,也不知道小湘湘能不能抢婚成功啊。”
“湘姐,快走,快走湘姐......”
“哎呀,让她走什么,她就应该去抢亲,那个什么江书雁最讨厌了,没有小湘湘一半好。”
“湘姐——陆淮湘!!!”
“哎呀那么大声叫她的名字干嘛——你醒了?”
郭杏圆终于反应过来刚刚的对话不是自己在自言自语了,也终于舍得把头从窗边转过来了。
“陆淮湘呢?她在哪?陆振廷真的叛国了!”
“她去抢亲了啊,还说什么看到爹爹了怎么可能都是借——什、什么?”
小黑爷脸色苍白,嘴唇颤抖:“我说,陆振廷、她的父亲,真的叛国了,归属赤虺帮了。”
“那小湘湘刚刚看到的?”
“应该,就是真的陆振廷。”
“准备准备了,新郎新娘要入场了!”
会场内,一片混乱,陆淮湘身边的人各个都比她高,她根本就看不到那个酷似她爹爹的人的正脸,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陆淮湘烦躁地不行,直接跑到了外面走道上去看,却发现整个会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了。
陆淮湘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了新郎新娘要走的路,那个人还背对着自己她没办法确认那人是不是自己的爹爹,而她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挡在这里干什么。”
陆淮湘反射性转过身,然后就愣住了。
是他。
是贺雏清。
一样的身穿着大红色的喜袍,一根红色缎带将如瀑黑发挽起,两颊青丝垂下,衬得他色艳桃李,质胜琼瑶。一样的眉如墨画,凤目明澈,鼻如悬胆,唇方口正。一样的身材修长,款步前来之时,似带着山间清泉之响,夜时明月之风,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给人的,是一样的清风扑面的舒适之感。
一切一如初见,仿佛很久很久以前,花轿之前的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贺雏清弯唇一笑,霎时百花盛开。
“娘子,为夫来接你了,下轿吧。”
陆淮湘好像还能听见,贺雏清当时说的话语。
一样啊,全都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唯一不一样的是——
唯一不一样的是,他的手,不再为她而伸出。
唯一不一样的是,他的身旁,站了另外一位新娘。
贺雏清也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陆淮湘,神情微怔,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像是不认识她一般说道:
“还不速速离开。”
“快回来呀!”
之前那个把陆淮湘叫进会场的人低声说道,陆淮湘微低头说了声“抱歉”,匆匆离开了走道。
“吉——时——到——!”
主婚人扯长了嗓子喊道。
陆淮湘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地低着头,疯狂眨眼睛想要把那些不争气的液体逼回眼睛,却只是徒劳无功。
她还是红了眼眶。
原来想象和亲眼见到,是两回事。
“一——拜——天——地——!”
糟糕了,那些东西又要跑出来了。
“二——拜——高——堂——!”
心口那里好痛,真的痛得要死过去了。
“夫——妻——对——拜——!”
陆淮湘屏息凝神地等待着那句“送入洞房”,却等来了一个更为震撼的声音。
那样的熟悉。
熟悉到,令人恐惧,令人胆战心惊。
“雏清,贺公子,我们终究还是成了半个亲家啊。”
陆淮湘猛地抬起头,感觉自己的五感在一瞬间都消失了。就像堕入深不见底的湖水里一般,空白、窒息、绝望。
另一边,也有两人正在赶过去的路上,一边跑还一边在争执,当然,是单方面的。
“你怎么不早醒过来啊,你要是早醒一天,不对,一个时辰也行啊,不就能阻止她了!”
面对郭杏圆的责怪,小黑爷说不出一句话来,身上的疼痛都比不过心里的担忧。
“你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爹爹背叛国家投奔敌人,相公背叛自己迎娶别人,我的小湘湘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啊!”
“......”
“啊啊啊我不想去了,我受不了那个场景啊!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杀了那两个混蛋!”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郭杏圆还是不停地往前跑着,一定都没有停顿,但是小黑爷却听进去了,喘着粗气说道:
“杀吧,杀了......他们,然后我们、把、把陆淮湘救出来,逃离这里,逃得远远的!离这里、越远越好,离这些混蛋人,混蛋事......远远的,千里、万里远!永远不回来这里,永远!”
郭杏圆看着面色苍白,即使伤口裂开了也没有停止脚步的小黑爷,心里突然升起了怜悯。
由爱生嗔,由爱生恨。
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才能这么折磨一个人呢。
两人不再说话,沉默无言地快速奔跑起来,为了一个目标而前进。此刻,他们只有在心里默默祈祷陆淮湘真的只是看错了,或者说,她跟丢了,总之,只要陆淮湘不要出现在婚礼现场,不要出现在陆振廷面前,这两个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好的。
最可怕的,就是陆淮湘在贺雏清的婚礼现场见到了陆振廷,直面这两个巨大的伤害,他们不知道陆淮湘是不是有能力承受住。
“到了到了,就在前面!”
郭杏圆前面的县令府大喊道,两人快速向前,正好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雏清,贺公子,我们终究还是成了半个亲家啊。”
两人站在大敞的门口,看着穿着喜庆红衣的陆振廷笑着对穿着新郎服的贺雏清说道。
“小湘湘!”
郭杏圆指着一个地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地大喊出声。
于是,下一秒,全场人的目光包括陆振廷的,都聚焦在了做护卫打扮的,低着头明显比身旁护矮上一截的陆淮湘身上。
“淮淮......”
陆振廷瞪大眼睛,唤道。
陆淮湘昂起头,眼睛通红,面色却惨白,心如死灰反成笑:
“啊,是我,爹爹,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