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电视上的一个访谈节目,发现当今十分走红的一对父子演员——杜志国和杜淳是我的家乡保定人,有趣的是老杜当年是保定话剧团的演员,小杜的母亲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这让我回忆起70年代我在保定度过的少年岁月的文化生活。无法想象那个时候的保定文艺演出居然很多,几乎每天几个剧场里都有话剧、京剧、河北梆子什么的演出,十几家电影院里总在放着电影,满大街跑着一些在各影院之间“跑片”的摩托车,我感到那些跑片的人十分神气,戴着头盔,穿着防寒的棉护膝,戴着风镜,如同警察一样威风凛凛。票价便宜的有五分一张的,戏票也就两角。感觉午夜时分,大街小巷里都是散场的观众。那个贫穷的年代,一个30万人的城市里,各种文艺团体十分齐全,无法想象那个小城市里干文艺这个行当的人有多少。反正我周围的邻居里就有评剧团和京剧团的演员,有个同学的哥哥是话剧团的,还有个同学考上了文工团跳芭蕾舞,有个同班的女生还进了河北省京剧团,现在是名角了,当大师了。那个年代的中小学不学习,晚上的时间就用来玩,看露天电影,邻居之间送演出票子,忙着看各种演出。回想起来,文化生活很丰富,好像比现在待家中看电视上网有意思。记得有一回是去113师师部礼堂看西藏军区歌舞团的演出,风传才旦卓玛会出现。113师离我们城里有20里地吧,我们就那么走着去的,一点也不怕累。结果最终也没看到才旦卓玛,人家才旦卓玛根本不是军人,怎么可能跟军区歌舞团来演出呢?可那些原汁原味的藏族歌舞还是看得我们很入迷。
多少年后与一位亲戚谈天,他居然告诉我他曾经是保定话剧团的美工,当初那些话剧的布景都是他参与制作的,他特别提到一出话剧,名叫《农奴戟》,我简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些文艺团体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因为保定曾几度是河北省省会,省会搬走后,很多文艺团体都留下了一批人,因此他们住的地方仍然叫省话剧院、省歌舞剧院什么的。看他们那些人的外表和言谈举止都和我们老百姓不一样,感到那是些文化人、艺术家。即使是在大家都穿毛制服的年代,他们的衣着看上去也和别人不一样,气质很不同。那些演出或许就是对我最活生生的艺术教育。好像和现在看什么明星大腕演出的激动感觉是一样的。应了那句歌词了:星光洒满了所有的童年……同样的感受给了我们同样的渴望,同样的欢乐给了我们同一首歌。我想,农村孩子当年看乡村剧团演出时的感觉也是这样的吧。
后来到了北京,住在东城,离人艺和青艺不远,票价也不太贵,居然出一个新戏就赶着去看,觉得自己也特别有文化似的。
现在,似乎什么演出都不看也无所谓了。只留下那个年代里东跑西颠赶场看演出的美好感觉,包括看电影。人或许就是这样变得平庸起来的。好像现在让我住在乡下什么演出都不看,住上一年也无所谓了。
因此我要特别感谢杜淳的父亲和母亲那一代的保定文艺工作者们,他们是一个小城市里的文艺精英,真的给那个苦巴巴年代的保定人带来了丰富的文化生活,培养了我们的艺术细胞。否则我无法想象那个年代保定的生活该有多么单调。
这个当年在保定舞台上演话剧的演员在中老年后红遍全国了,他一直这么演下来,还带红了他的儿子,真是不容易。但他的儿子肯定不知道那个年代的一个小城市的演员过的是怎样令人羡慕的艺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