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泽
一个人的河流
今天我只想站在水边，站在有风的水边，
我不想说话，我只对自由的诗人和土地上的人民表示敬意。
天空是灰的，土地是灰的，炊烟中的乡村古老而暗淡；
故国的春秋，一片苍凉，天空和秋水是别人的，女人也是别人的，
在火山爆发之前，我只喝蓝色的火焰，
没有祖国的诗人是悲哀的，我一袭布衣立在逝水上，
忘却了夕辉的温情，也忘记了时光和伤痛，
今夕是何年？也许我不再是我，只是风中跑动的一片叶子。
不老的春天也变得十分无力，如蝶蛹等待新生，如火焰中弯曲的影子，
谁是佩剑的诗人，如将军登临城池，穿过铁马金戈的沙场，
也穿过肝肠寸断的故土和沙漠里的胡杨，如果冬天一直没有死期，
请收起马头琴和冬不拉，我不要河水的呜咽，
也不要这虚幻的盛世太平，作为顶天立地仗剑天涯的诗人，
我们要心中有爱，胸中有火，请不要忘却翅膀的风声和手中的雷电。
时光的诗篇
时光睡了，又一颗成熟的果子在坠落；
屋里的灰尘太厚了，早晨的阳光暂时还照不进来；
我们想出去，才知梦中的楼梯断了，洪水一下高过我们的头顶。
你走过的路，我还在走，你掉落的头发，我还在珍藏；
但所有的故事都老了，没有一声叹息能赶上自由的风声。
纸是白的，雨水是新的，新娘的花衣是蝴蝶蜻蜓送来的。
谁还会数着雨水过日子，谁还会在黑夜看清闪电，
秋风吹着落叶，这是谁的脚步，在一弯秋水里走远了，
海边的星星，每一颗都很晶亮，在时光中堆起雪白的波浪。
我宁可交出平静软弱的一生，也不会交出窗外天空飞翔的翅膀！
岁月不会比我大山般的抬头纹更苍老；
也不会比我膝盖跪拜去西天取经的心更虔诚……
如果有一块石碑，不会冷却火焰的文字。
每次从小路走回来，心中的树又长高了许多。
青春还在生长，青葱朦胧的日子像翻阅纸牌一样翻阅我们的诗篇，
谁还会从一幅宁静优美的画中，看清苍茫的夜色和风沙弥漫的世界？
你我已老了，所有的刀子都是柔软的，像春天的花枝划伤季节的面容！
一天的光阴
阳光照在树林里，把所有的树叶都染红了，像流淌着生命之血。
由此我想到海和大海的涛声。当我听到一首激昂的歌时，阳光又从山坡上落下去，
树叶也由光亮转向暗淡。只有高高的铁塔还站在那里，
高高烟囱上的尘埃会落满老人的双肩，那件破旧的风衣，有阳光也有雨水。
小孩奔跑着回家，比运煤的火车还要跑得快，我看到风的影子。
一阵风就把大地刮黑了。我没有点灯，天空都是星光的文字。
水上的文字，还是留给水鸟和大树上的喜鹊做梦吧！
河流
我不知为什么独自一人走到河流前，也许是前世的宿命；
也许上帝在我出生前就为我准备了一条河流，在奔流不息的生命中等待我。
也许像一个乡村的女子，在把炊烟的长发梳理后，就在土坑前点亮灯静静地等我，
她像早就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回到她面前，在一条大河旁和她同床共枕，
我听着河水流动的声音，等待星星落下来，然后又是无声的寂灭。
今天，在河流前，我什么也不想，在落叶和枯草上坐下来，
干净的河水如同干净的心灵，此时阳光照耀着河流，也照着我贫寒的布衣，
我的心出奇地宁静，一个人能一生守住一条河流，应该也是一种幸福，
不像在大地上奔波的我，一直到老，才来到河流面前，倾听和忘却，
河流还是无声地流淌，它一定不会在意我此时的心情。
浪花只会看到一个渔翁的白发和生命的呼吸……
一辈子奔波过了，一切拥有了又失去了，
也许命运就该如此，有的稻草堆在河流前站立了一辈子，
它又向河流乞求过什么呢？那么多雨水和青草也没说什么啊！
其实真的没什么，当你夹着破棉袄回归家园，
星月还是那样晶亮，道路还是那样苍白，再多的苦难，
也是河流前的云烟，它会放弃梦幻，直到两手空空。
我的身后有许多树，河的对岸也有许多树。希望并不都在前方，
有时就在身后曾经走过的地方。身后有一群鸟，对岸也有一群鸟，
就身边一只鸟也没有。我在鸟的怀抱中，我在一片寂静的树林里。
只有用一颗无所欲求的心，你才能等到飞鸟的诗篇。
你只要闭上眼睛，心中洒满阳光的碎片，一定也有一群鸟飞起来。
其中会有一只鸟在你落满尘埃的肩上停留一会儿……
只要没有上天的梯子，一个人不可能把道路竖起来，
就像一个人不可能把河流带回家，再多的泪水也会干枯。
大地上有多少房子，土地下就有多少坟墓，
阴阳两隔的河流和村庄，都同属一个姓氏。
都是黎明前星光播下的像珍珠一样的种子，
所有的欢乐和疼痛都离不开脚下的土地。
面对天空和苍茫的河流，我不知为何会流泪？
面对乌云和草绳捆绑的村庄，我该如何打开心结？
河流啊，我今生还会写诗吗？那些无用的文字谁还会记住？
我要把手洗干净，我还是要回去的，天空的那一片流云会知道河流的心思？
也许在这灰色的村庄，总有一盏灯火照亮河流，就是今生灵魂安放的地方。
（原载《散文诗》上半月刊2016年第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