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你便已能叫人称为酒剑天,倒想知晓是为何?”曹番此时便像起初赵郎中打量他一般打量着赵郎中,只是那眼神多少有些故意。
赵郎中浑不在意,举起酒葫芦,微倾。
酒水清,如细泉流下。香气四溢,香过寻常太多。曹番嗅了嗅,似是嗅出了些什么,但也只是摇了摇头,并未作为。
酒水流入赵郎中的嘴中,他目光忽地明亮了一瞬,遂又复原。
并不来得及品味,那些酒水入了口,便被他立即咽下。
只一会儿,赵郎中脸色便已涨红,目光也有些涣散,酒水仍在淌出,而他也并无罢休的念头。
便接着饮,而那酒葫芦似乎比外貌看上去要能装。
赵郎中脸越发红润,酒水顺着嘴角流出,他似是再饮不下了,住了手。往前行了一步,却站不住身形,摇晃着往左踏了一步。
这般模样显得甚是不堪,但他只是笑笑,歪着头看向曹番,打了个酒嗝。而后忽然站定了身子,酒葫芦被抛开去,酒水撒出不知多少。他定定地盯着曹番,握短剑的手紧了紧,道:“你见过王观之,无剑与之平,见过木子白,无剑与之平,但你可见过,这天下三取其一的运势?”
千万里外,中洲,有一座不怎高耸,亦不见怎么瑰丽的山。但这山上却是颇为热闹,不时能闻听整齐的颂书声。忽听山中有人惊叫道:“师祖,那副帖动了。”
整座山霎时变作无声,片刻,才听一道男声道:“无妨,有人借势。”
于是山间又响起整齐的颂书声。
曹番低头看着赵郎中手中的短剑,它方才似是忽地明亮了一瞬,但又仿是他的错觉。
“吾唤作赵佑!”赵郎中吐出如此一句话,与之一同被吐出的,还有一口浑浊的酒气。
这句话出口,曹番似是见到他身后现出一天通往天上的石道。而那尽头矗立着的大门,微微地开了一线,露出了些许光芒。
“好!”曹番大吼一声,而后身形一晃,向赵郎中杀去。
赵郎中这次却没有将短剑抛出,而是握着短剑向曹番迎了上去。
两人相遇,前脚皆是重重的一踏地面,震起不少尘土。
短剑自下往上斩去,而那曹番的剑指自上劈下。
剑与指都是极快,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相撞。但在在场的人看来又仿如极慢,木伯在此期间甚至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他那面铜锣以及棒槌。
剑与指撞在一起时,与破风声和衣袖挥动声一同传来的还有那响亮的锣声。
而后,又是一声清脆的炸响,是自剑与指相击处传来。剑风应声炸开,四方乱舞。
尘土激荡,一时间迷蒙了双眼。
尘埃中,两道身影各自退开几步。
两人都站直身躯后,以剑尖或以指尖指向对方。然后便听见两人同道:“宗剑,一,剑起平岗,气震玄苍。”
话音落地,有风吹起,自何处而起,细看去,居是自那剑尖与指尖而起。
风起初是平且缓的,只轻轻拨开了些尘土,然后忽地,风变得急了。
似两杆脱了弦的箭矢,弥漫在空中的尘土迅速翻卷开去。
两人都是直直地指着对方,剑风自热也便是直直地相向而去。必然的,在当中是免不了相撞的。
见那剑风撞在了一起,木伯听见了一声炸响。
风皆是咧咧地响,有一道剑风掠过木伯的耳旁,他细细一听,却不是风声。杂乱的,无法清晰的,似是天上的,又似是人间。有人的话音,又有犬吠,然后有哭声渐渐地明朗,愈发清晰。最后,一声叹息低低地响起,仿是穿过千百年岁月而来的一句话在他心底震响:“逢秋,夜了。该行去了。”
他不自觉呆望着前方,艰难地启唇应道:“小子知了。”
尘土都被吹散了,于是看清此间的情况,那两人依旧是站在他们本来站着的地方,相对而立。
而木伯的院子是遭了殃,地面也好,院墙也罢,都是添上了数不清的划痕。那院门又尤其惨,整个碎成了好几段,脱离了门框。
木伯见此,摇头叹息一声,倒也未说什么。
那畔,两人都仍站在原地。
赵郎中缓缓往前微伸出手,接住了一缕发丝。一阵微风拂过,将发丝吹了去,越发飘远。
他盯着曹番的手,亦或可以说是剑,道:“你倒是胜过三分一个剑道第一。”
说着,他不禁疑惑地看向曹番的脸,接着道:“但你不应只胜过三分一个剑道第一。毕竟,你曾与两个剑道第一相平。”
对方似乎并无要接他话茬的心思,只是面色淡然地望着他,不开口,亦无动作。
赵郎中自讨没趣,却并不觉得尴尬,扯着嘴角笑笑,低声道:“那便接着来吧!”
“宗剑,二,剑破长山,妙法千万。”又是两人齐声地道。
话音未落,两人皆仗剑向对方掠去,化出一道道残影。
“叮!”一声脆响,分明是指与剑相碰,却是金铁之声。
相触只一瞬,两人立刻后掠。
后掠之中,赵郎中忽地目光一凝,手中短剑猛然抛出。
短剑如飞矢射去,赵郎中也适时顿住身躯,往前一踏,追短剑而去。
短剑已至曹番身前,无可闪避,就也不去避。他微一抬手,欲要以剑指夹住短剑。
但见到短剑之后跟来的赵郎中,他停住一下,而后剑指立刻一偏。
短剑剑身贴着剑指前滑,剑指颤震,将短剑震了开去。
紧随短剑而至的赵郎中见此,侧身急踏两步,抓住短剑剑柄。
而那曹番,却是剑指前刺,直刺赵郎中面门。
赵郎中只好顺着短剑去势,继续踏出第三步,身躯也微往后倾。
剑指携着一缕剑风,那剑风不如剑刃般凌厉,只是轻拂过赵郎中的面颊。
剑指堪堪划过赵郎中的面颊,他退开到一旁去,不去摸亦知,是定要破个相了。
曹番轻笑一声,赵郎中似闻到一丝轻蔑的意味。
但赵郎中并未因此有怒意,只是看着曹番的眼道:“你似有些傲气了,便不知还剩多少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