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实在想不到为什么一个已至称境的修者居能安然渡过浮生海,这浮生树还能看漏了不成?
便是三百年前,南洲气运衰弱,承不起过多的势之后,南洲便少出凡胎境以上的修者。而且中洲的修者若是过了凡胎境的修者,都会境界跌落到凡胎境九境。
男子弹开大戟,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但他长出了一口气。
还未来得及逃开,又是一声破空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娇喝:“一振!”
又一杆大戟破风而来,那来势,居比上一杆更凶。
男子只见大戟上映出的寒芒划过他的脸。他忙一侧身,躲开要害部位。
“呲”地一声,大戟戟刃划开他的手臂,就似一把剪刀划开布料一样,太过顺利了。
那手臂直接断去,脱离了身体。鲜红的血液自男子手臂的断口处喷涌而出。男子捂着伤口,一瞬间脸都变得苍白。他咬着牙,手中涌起一团火焰,将断口处的血肉烧成一团模糊,止住了血。
止住鲜血之后,男子恶狠狠地瞪了那抛出大戟的女子一眼,扭身就跑。他跃出几丈,踏水而奔,往浮生树的阴影窜过去。只要逃入了阴影中,似他这般熟悉其中环境又穷凶极恶之人是绝不会被他人寻出。
这些恶徒,往往瑕疵必报,他们也许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害你,且往往是会铸成大祸。少年行世已久,自是明白这些,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任由男子逃跑。
那杆刻着夏字的大戟还在空中,少年在水上疾奔,踏出一道道小水住。他抬头望向大戟,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瞄准大戟,曲膝一跃而起,水面却未生起半点波澜。
他跃到大戟旁,一把抓住了大戟,而后遥遥看着那正全力逃窜的男子,大声喝道:“吾乃中洲齐宁江开夏。”他扭身转了一大圈,边道:“贼人,纳命来!”再转回来时,大戟的戟尖映着天空中昊阳的光芒,绽出却是一道冷芒。
女子看定那一点,好似有七彩绽开,刺目又似利刃一般锋利,像是柄刀。不,不是刀,女子微微一惊,那是一柄剑!
他的姐姐是江家这枪仙世家里第一个练戟的,没人教戟法,于是她依着其它武器的招式自创了三式戟法。一振,学弓矢之去势,二开,学长枪之挑势,三劈山,学刀之直劈势。
当年她也正是因为创出了第三式,想找个练刀的好手磨练一下,才会寻到阳江之上,与那名唤作杜子夫的舟子一战。
自然,她败了,败得一塌涂地,一招都撑不过。所谓磨练,是要有来有回,若是一招都撑不过,那根本也就学不到任何技巧和经验。莫不成,感受如何被一招击败还能悟出个天下第一来?
她气不过,便偏不信在杜子夫手下还走不过一招。然后她耗了一年,终于,嫁给了杜子夫,中间曲折就难以诉说了,不过她倒是可以在杜子夫手下撑过一招了。
然后她将她的大戟和戟法都给了杜子夫的养女,她那时说,第四式,当去学剑。
“四透芒!”一声大喝,天上的云都似被震退了。少年手猛地一挥,将大戟抛了出去。他身边卷起一阵狂风,甚至能看见一圈白色的风散开。少年倒飞出去,往远处水面落去。
大戟似一根脱了弦的箭一般,但若盯着它看久点,便恍惚间可看见一柄巨大的长剑的虚影。它向那拼命遁逃的男子爆射而去。
男子回首一望,那戟尖绽开的光芒令他睁不开眼,若真要说,是剑芒啊!破风之声传来,男子瞪大了眼睛,这一戟,他绝躲不开!
“啊啊啊!”男子大喝,用仅剩的那条手持刀对大戟劈去。
“叮!”只听见一声脆响,那宽刀便直接折成了两半,大戟去势却未尽,便贯穿了他的身躯。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那道竖直创口,又抬头望向那正落下的少年。
只见少年在空中一挥手,大戟打着转飞向了他,被他握在手中。
男子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水面上,往海底沉去,便似他往日里劫杀的那些过往的人们一样,这算是报应吗?
少年落到水面上,滑了很远才停下来。他直着身子,如一杆枪,他出自枪仙世家,便是不练枪,仍是像一杆枪。江家这么多年来虽未再出过枪仙,但也出了许多的世间大修,而这些大修也尽不是练枪的,但如枪一般的气质,只要是江家人,便是如此。
他俯视着这万顷汪洋,面无表情地道:“早该死了。”又抬首望着那参天屏人的浮生树,不知是问谁:“你护的,这是什么?”
小舟缓缓靠岸,扛着大戟的少年跃下小舟,踩在沙滩上。四下无人,也是,又有谁会呆在这海盗肆虐之地呢?
而后,舟上的女子弃了木橹,握着自己的大戟也登了岸。“我该如何唤你?”她眼眸一转,恶狠狠地盯着少年。少年只是面无表情,想了想,伸手按在女子头上。
女子望着他,他一笑,答道:“都随你喜欢吧,我看我是摆脱不了你了。橙儿。”
他着实有些无可奈何这个算是被强嫁给自己但又很乐意的女子。他此时心里又想起了当时出发去阳江之前家中叔伯的那些话音和神情,不由心中呸了一口。
女子一笑,似是春光,更胜春光。少年看着她那颇为平凡的脸,只觉得,比他行走世间见过的那些所有所谓绝色美得多了。她道:“那,我叫你夏儿吧,反正小娘也如此叫你,我也比你大。”
少年没有说什么,只是扛着大戟走在前面,女子连忙跟上。
她问:“我们去哪?”
他答:“寻我堂姐。”
女子凑上来,道:“那之后呢?”
少年也没回头,淡淡道:“云游世间,见不公除不公,见不义除不义。”
“大夏立德四年,北洋为血所染,及岸觅得一小舟。其前四十载,北洋为盗所占扰,不曾见有民,商船渡之。然彼时后,未再见海上盗者,官府遣舰支往探,其盗者,尽无踪也!后闻有中洲渡来南洲之“称”者,盗为彼杀之,其名为开夏,应国号,帝闻之,曰:‘乃天佑大夏。’”
这是后世史家第一人载入其著《开世新史》中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