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穆公薨逝以后,将宋殇公托付给了孔父嘉,华父督吃醋了。
华父督名督字华父,后代以其字为氏,也叫华督。孔父嘉名嘉字孔父,也单称孔父。二人均是公族大夫,华督是太宰,孔父嘉是大司马。
若是细究起来,孔父嘉是宋前闵公之后,华督是宋戴公之后,华督与宋殇公的关系要比孔父嘉近很多。可是现在呢,宋殇公这玩意儿胳膊肘往外拐,对孔父嘉那是言听计从。更要命的是,孔父嘉的老婆长得特别漂亮,华督偶而见过一面就再也忘不掉了。《左传》的记载就三个字:美而艳。多美?你就想吧。美人在怀,君主宠信,好事都让他小子碰上了!命运要靠自己去争取,华督觉得必须要有所行动了。宋国穷兵黩武,却是输多胜少,国内民怨沸腾,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至公元前710年,宋殇公已在位十年。华督掰着指头算过,这十年之间,宋国与郑战、与鲁战、与邾战、与虢战,有时候与他们的国家联盟战,典型的好战分子。其中,与郑国大小十一战,两胜九败,宋国的家底几乎被他败光,民众负担沉重,简直活不下去了(民不堪命)!
华督的研究成果很快传遍全国,一时之间谣言四起,说大司马孔父嘉正筹备再次对郑国用兵。宋殇公也听到了,他气急败坏,直接找到华督府中。
这不瞎说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华督轻轻一笑,他也不避讳:主公年年发动战争,宋国已经是千疮百孔了,您是不知道,那些家破人亡者有多恨您!臣下将矛盾焦点引到孔父嘉身上,正是为主公脱困啊。
宋殇公愣怔了一下,似乎华督说的也在理。
团结,要团结懂吗?以后不能再纵容你的手下胡编乱造了!
华督唯唯。
第二天,孔父嘉死了。
宋国朝野畏郑如虎,一听说大司马又要带兵攻打郑国,整个睢阳就像一支火药桶,遇点火星,立马就要炸开。
华督适时地出现在激愤的国人中。
太宰大人,您可得劝劝主公,宋国可是经不起折腾了,您不能看着宋国灭亡啊!
华督长叹一声:鄙人没少进谏,主公不听啊。你们也知道大司马的脾气,决定的事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再说了,大司马是先君顾命之臣,先君长子公子冯还在郑国,他是铁了心与郑国死磕到底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去。
太宰不能走,您就发个话,咱们一起杀了他。人群中忽然喊了一嗓子。
对,杀了他!众人齐声响应。
华督不经意地一笑,他的家兵早就在人群之外准备好了。
孔父嘉还在睡回笼觉,听到人声喧嚷,刚坐起来,一道刀光闪过,人头滚落阶下。
国人抓过孔父嘉的老婆,刚想剁了,华督紧急叫停:且慢动手,老夫还有用处。国人只当他是精神领袖,也不管他用在何处,将美人交于他的家兵。
孔父嘉之子木金父尚在襁褓,家仆乘乱护其逃往鲁国,以孔父嘉之“字”命为“孔氏”,五世之后生圣人孔子,从此鲁国成为孔氏祖籍。
惊闻凶信,宋殇公拍案而起,驱车杀来,华督早有准备,先让国人将其团团围定,然后,对家臣递个眼色,将宋殇公乱戟斩落车下。
进入东周,象这样的窝里斗那真是司空见惯。太史公在《史记》中曾作过统计: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弑君就像杀鸡一般简单,不,像捏死一只蚂蚁。
国内权利真空,对华督来说,这都不叫事儿。他立马派出特使赴郑,携带珍品宝货,换回了公子冯。
分别之时,公子冯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得那叫一个痛。这泪水,是被家国抛弃的委屈,是对郑庄公的感激,更有寄人篱下的酸涩,做人真他妈难啊!
君侯对宋冯恩同再造,此一去,宋国定当追随郑侯左右,再无二心!
这话绝对出于真心,郑庄公慌忙搀起公子冯,不觉也掉了几滴老泪。
公子冯是为宋庄公,庄公仍以华督为太宰,总理军国政务。
宋殇公与孔父嘉的横死给反郑派提了醒,宋国朝堂目前是亲郑派的天下。可是国际上就不同了,毕竟是杀君夺位,大体上总得过得去吧。
这也好办,接着送礼就是了,谁跟钱财有仇啊?
卫国就免了,与夷一死,卫晋难免兔死狐悲,况且宋国倒向郑国,正犯他忌讳呢。
华督分遣使者去了齐国、鲁国和陈国,国库中压箱底儿的东西基本是倾囊而出。
给鲁国送得是郜大鼎。
却说这郜邑原也是诸侯国,武王灭商封庶弟(名字不详)于此为郜子。春秋初年,宋国吞并郜国为城邑,迁其传国宝器郜大鼎于睢阳。郑庄公假命伐宋,宋国大败,丢了郜、防二邑,为长结鲁国欢心,郑庄公将二邑奉于鲁侯。
如今,华督将郜大鼎献于鲁国,那意思是说,既然你占了郜、防,我们默认,现在我们把郜国的宝贝也送给你,那就不单是默认,简直就是在法理上承认了。
中、日为了钓鱼岛争得涎沫横飞,反观宋国君臣,真是大方啊!
鲁桓公很高兴,不用再划界埋桩签协议了,省去了不少麻烦,宋国够意思。
所以说,送礼也是一门学问,要打动人心,直击要害。
拿人家的手软,鲁桓公年纪不大,也懂,立马约集齐僖公、郑庄公、陈桓公于稷(河南省商丘市附近)相会,中心议题就一个:公子冯做宋君,我们支持。
会后返国,鲁桓公将郜大鼎置于鲁国太庙,有炫耀的意味。
臧哀伯不同意,他说:作君主的人,要发扬德行昭示百官,现在主公您乘人之乱,受赂而退,且公然安置于太庙,这岂不是毁德灭行,树立违礼的坏榜样?如果百官效法,主公又怎么谴责他们呢?
臧哀伯名“达”谥“哀”,本名“臧孙达”,是劝谏鲁隐公不要外出观鱼的公子彄的儿子。他是真敢说,就差说桓公杀兄上位了。
结果怎么样?桓公没听进去,依然我行我素。
这样一来,华督成功做到了美人在怀,君主宠信。此时,春风得意的华督根本想象不到还有一个词在等着他,那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宋国遍贿诸侯,卫国没得一分钱好处,卫宣公心里好生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