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白如渊能以一己之力镇压万界之中最杰出的五位真仙,就注定没有人可以用雕虫小技或者龌龊心思去算计他什么,不管是借着同族的名义用沾染法则碎片的锁链刺穿他的元神,或者是用沾染着小世界本源之力的刀刃刺穿他的元神和躯体。
经历过星辰之海的销蚀,白如渊本就杂乱的元神更是支离破碎,只保留了最精华的部分,借助王歆可之手近乎以近乎重生的方式再一次得到了自由。灵体状态的他,对于拥有肉身的修士是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存在,如果不额外借助肉身,任他曾经是绝世强者,如今也不过像是孤魂野鬼,造不成多少实质性伤害。
除非像宰猪场的老板一样,拼尽一切乃至放弃肉身都要斩除白如渊,就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拿着绝世宝刀对付一个融合了六位绝世强者本源的驳杂坚实的九品真仙。
然而吞噬了老板一手建造的小世界和老板元神,其中夹杂的魔性却勾引起了白如渊的悸动,因此周遭灵力被吸纳入体内的小世界转化成魔元,萦绕在白如渊身边,形同暴走。
直到一股同源的气息同样爆发,白如渊的双眼才恢复了清明。
“哟,小辰子,学的很到位嘛……”
王北辰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疯狂吸纳灵力,站立在身边的李南风已经摇摇欲坠,小脸微红,几乎要软趴趴地倒在他背上,于是连忙收敛,搂住李南风,暗自思考自己刚才为什么突然有了想爆发的冲动。
本来想再夸奖王北辰几句,然而看着他怀抱佳人仰望天空俨然成功修士的做派,白如渊只觉得再完美贴切的身躯此时也觉得喉头干燥,说不出好听的话来。
于是刚刚到嘴边的一句话突然就变了味儿。
“果然是我教的好,刚刚上手已经快把你道侣吸干了,果然下次我也就教教她,很期待你被她吸干会是什么场面……”
王北辰嘴角一扯。
“前辈,你这可算是性骚扰?”
“我是你道侣的勇者,姑且算她半个监护人,四舍五入我也是你的半个监护人。我性骚扰你?你不觉得一个佳人入怀却毫无反应的柳下惠根本没有指责其监护人骚扰的立场吗?”
王北辰脸涨得通红,嘴硬道:“你又没见过,凭什么胡说八道?”
“虽然你悟性极佳,根骨优等,可惜先天有缺,说白了就是不完整的男人,可悲可怜可耻可笑。”
王北辰哑口无言。
这召唤的哪里是勇者,分明是亲爹。
天边一道湛蓝的剑光降临,来者脚踩飞剑、身披白袍,蓝玉金边的腰牌上刻着一个古体的“灵”,想必是刚才出手爆破拆迁的灵剑卫了。
然而此时这位灵剑卫却不像传闻中那般亲切,此时眼中布满了血丝,细密浅显的血色纹路在他皮肤下如同古树根须一样遍布,延伸到衣袍之中。
他见着白如渊,便像饿狼盯着羊羔一样,静静地走来,长剑清鸣,流苏摇曳。
“你,跟我走一趟。”
话音干涩,戾气十足。
此时,就连王北辰也看出了他的异常。
“道友,我见你印堂发红,说不定马上就有桃花运啊。”
“少废话!自己带上缚灵锁,还是我把你打个半死?”
“别这么暴力嘛,我辈修士当以慈悲为怀,兼济众生……”
此人目露凶光,剑却已经悬浮头顶三尺之上,却见白如渊不紧不慢,笑道:“是不是快忍不住了?”
剑却没有急着斩下,那人深深看着白如渊,意味不明。
“说起来,我见过的中毒者都是凶相毕露,饥不择食,像是嗜血的怪物,你还能撑这么久,足见你底蕴深厚。”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有解药?”
“当然没有,这个毒没法解。为了不危害世间,我建议你站好别动,我虽然修为浅薄,但有宝刀一把,砍死你就好了。”
“……你在开玩笑吗?”
“是不是感觉现在好像有挥霍不完的力量?而且非常饿,就像刚刚闭了一个几百年的大关?是不是觉得兽血沸腾?是不是看谁都像烤乳猪?”
那人沉默不语,而狰狞的表情一点一点恢复平静,以至于脸上触目惊心的红色纹路更显诡异。
“这是毒入心脉的迹象,马上你就会失去意识,变成嗜血的怪物。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服务?我手艺很好的,三刀之内杀了你绝对没问题。”
那人却苦笑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白如渊坚定地摇头。
他自嘲地笑着,卸下身上佩戴的护体宝物,平静道:“来吧。”
白如渊眉毛一挑:“这么有觉悟?”
“我负责解决祸端,但不能成为祸端,我自己的情况我再清楚不过。倒是你,我修至五品,道成金丹,不知道你能不能斩开我的肉身。”
白如渊吹了吹雪亮的长刀,笑道:“只要是中毒的人,八品入圣我也斩给你看。”
话音未落,圣洁的刀刃再度挥舞,掀起缭乱狂暴的刀锋,只一刀便将那人撕碎,一点不留。
没有留下姓名,没有互称道友,甚至没有留下一块证明身份的腰牌,什么都不为。
一缕血雾从他的躯体中爆开,似要扩散,白如渊正准备出手,却发现一脸阴沉的王北辰张开手,将血雾拉扯着纳入丹田。
白如渊-善意提醒道:“小辰子,那不是血肉精华,那是血毒。”
王北辰拍了拍衣衫,面色平静道:“我不收你也会收的,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
白如渊暗暗欣赏王北辰大无畏,心思却飘得更远。
如果这就是王北辰的起家史,那自己究竟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如果就如那位宰猪同僚所说,他已经散毒,按照当时小世界中的状况来看,所谓的青云天域最起码要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但王北辰修过《魔皇经》,能强行吸纳血毒,所以他就成为破局的关键。
这一次是他亲手教导王北辰,那么真正的时间线上,又是谁教的?和自己又有什么联系?
“该干什么?当然是干死叶惊澜,用至高王冠许一个世界和平皆大欢喜的美满结局喽。”
王北辰背着佳人,目光微滞。
“当然,在那之前,我们不如考察一下山下的风土人情?反正你也算是个新来的嘛,白水城的臭小子。”
于是他慢慢跟在白如渊身后,望着山下一眼望不到边的城镇,在夕阳的怀抱下显得温暖明亮,除了一处明显的爆炸倒塌,有商铺开业大吉,放着烟花,有行人漫步于宽敞的街道,有穿着简单皮革巡逻的卫兵,也有谈情说爱的情侣在绿茵上十指相扣……
生机盎然,全然不像宰猪场停尸房一般干净和死气沉沉。
望向眼中充满希冀的小伙子,白如渊觉得还是不要把血肉作坊的事情告诉他为好。
入夜,灯火渐息,清冷的月光洒落宽敞的街道,分外明亮。
云浅想到屋顶还晾着衣服,害怕自己第二天睡过头,被别有用心的人偷去,又联想到近些年来城镇里的可怕传闻,打起了退堂鼓。
几经挣扎,少女的自尊心还是让她鼓起勇气,套上层层厚重的棉衣,举着木板和擀面杖,小心翼翼地踩上楼梯。
只听到自家楼顶有两个男人在说话,云浅顿时警惕,仔细倾听着。
“前辈,灵剑卫是不是很了不起?”
“为什么这么问?”
“那个人知道自己中毒太深,还想着履行职责,知道自己可能会制造祸端就立马赴死,到头来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的道号,就连长相也只记住一二分……”
“所以呢?”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无名英雄越多,青云天域也许就会越来越美好吧……”
白如渊嗤笑道:“就这?”
王北辰面露疑惑。
“就因为有他那种愚钝之人,老板才有充分的时间制造毒药,这不是他了不起,而是他的失职。也许明天就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都只是因为他愚善,你明白吗?”
“可这不应该是他的过错,也许是对方隐藏太深呢?”
“所以呢?就因为自己身染重毒、无药可医,于是就一死了之,逃避问题?觉得自己为了大义死亡很了不起?”
“那你还要他怎么样?”
“他可以向我寻求压制之法,然后和我一起研制解毒配方,或者快点去什么大本营报信求援,他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可你并没有给他。”
“机会是自己争取的,不是别人施舍的,他明知我和毒素密切相关,却不闻不问,这岂不是说明他寻死心切?”
王北辰微微动怒,剑眉紧锁。
“难道你就不能主动帮他?这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白如渊叹了口气,平静道:“我的任务是帮你的小老婆拿到至高王冠,或者避免让她身死道消。帮不帮是我个人意愿,没有人可以胁迫我,也没有人能道德绑架我,我也不在乎别人眼里我是一个什么东西。我可以坐下来好好地和你们谈心,聊一聊琐事,或者指点迷津,就算是和我说一些虚头巴脑不切实际的屁话也无所谓,但有一点我觉得我不需要过多重复,你们没有指使我做任何事情的权利。我不在乎的东西,无论你们怎么明码标价,对我来说都是一分不值。”
王北辰默然,颓丧地靠在扶手上,即使他无法完全理解白如渊的长篇大论,却也明白对方是真的无情,也有这么冷酷的底气。
“说起来,你的小老婆去哪了?”
“她想和这栋房子的主人商量,试着借住。”
“哪有那么麻烦,把钱往他家门口一堆,让他滚蛋不就完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
“你看那些衣服,主人好像是个女的,大不了我用用手段,保准让她服服帖帖……”
王北辰还在做最后的努力,试图撼动白如渊无药可救的三观,而云浅听着两人臭屁又无厘头的对话,以及白如渊一句虎狼之词,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举着木板便冲出门外,正对着两个靠在顶楼扶手上的男人恶狠狠道:“赶紧滚蛋!老娘这里不收禽兽!”
白如渊一怔,心想难道自己的美男计已经被她看穿?
于是他努力解释道:“其实我们只是想找一个住处,经过一个傍晚的观察我们发现这么大的院子只有你一个人住,觉得可能你比较通达,所以我们就……”
云浅惊道:“你们居然尾随监视我这么久,禽兽不如啊!”
“等一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你别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就叫了!”
“你别叫,我真的只是……”
只听到尖锐的女高音划破了城镇的静谧夜色。
“有色狼,救命啊啊啊啊啊!”
白如渊目瞪口呆,百口难辩。
紧接着,家家户户亮起了等,能清晰听到的轰隆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嘈杂声加剧,这一片居民区顿时热闹起来。
其中一队挑着灯笼的卫兵特别勤快,第一时间便赶到了现场。
正当两人打算亮出修士身份好好解释一番时,又一声尖锐的女高音压住了所有的嘈杂,周围再一次归复宁静,原本赶来仗义相助的睡意惺忪的人们完全清醒了。
王北辰只是往下一看便如遭重击,踏碎扶手冲到楼底,白如渊心念一动,楼下的画面便浮现在脑海中。
李南风无力地倒在血泊之中,漂亮的眼睛中仍存惊恐,胸口的血洞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