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风,无声的对视,好似穿过了岁月。好似一眼万年,仿佛将彼此之间那些委屈,那些情殇,从眼底传到了心底。仿佛那两个世界从此便有了交界,仿佛这一世、这灵魂、这心动,都被什么牵引着,走到了这里……走到了这里。
他们都没有说,没有说自已也曾误会,也曾心凉,也曾质疑,也曾卑微奢求。
许久,蜡烛都已落幕,烛泪溢满了烛台。那掌心的余温久久没有散去,回温在她的心间,他用那低沉的声音,缓缓道。
“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嗯,我……”
风噬痕的双手静静扶住她的下颚,那冰凉的感觉覆上她的心头,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似是带着所有情绪闭着眼,在她的额间,深情的落下一吻。
凌汐栩的脸扬起了一抹绯红,她低下了头,烛火映的她的双眼有些迷离。
他低下头看着她娇羞的面容,却发现她的头埋得更深了。
“你…不要想太多了,那件事已经翻篇了,你,也不要怪我好吗?”风噬痕探寻着她的眼睛问道。
“是我不好,可在那种情况下,我只能那样做。你能理解吗?”凌汐栩忽地抬起头,那水汪汪夹杂着委屈的大眼睛,着实好看。
风噬痕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道。
“我从来都没有怪你,我知道,我也明白。那你呢?想知道当日我跟师父他说了什么吗?”风噬痕问着怀里的女子,柔声问道。
“想知道,又不想知道。但我始终都是相信你。”
“嗯,好!那…那一页我们就这样翻过去吧。”风噬痕双手紧了紧抱着怀里的人。
“早点休息,明日你还要早起呢!”
“嗯!”凌汐栩轻声应着。
他慢慢松开了手,指尖残留的余温,渐渐消逝在夜幕中,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世界静谧有些可怕,可却又想到……他们还是跨过了这道坎。
夜色在暮光中,她轻轻扬起了嘴角。
竖日,阳光依旧如以往那样灿烂,初阳朦胧的斜射在凌云广场,泛起的层层云雾,被栩栩的光线透射,细细碎碎的影子,落在了光华暗沉的大理石板上。
年轻弟子整齐立在大理石板上,手中低垂着银亮的长剑。
苍云山,一年一度的武剑会,如期举行。许是要弟子在新的一年勤勉用功,由武历三月底便开始了。主要就是弟子与弟子之间的切磋,不是实战,而是剑意与剑技之间的较量,还有整体与整体之间的轮流观摩,并且主要就是这三峰弟子之间的比试,他们于一月前就开始准备,就等凌云广场一展风采。
几位首座、长老,以及凌汐栩,从一旁缓缓走近,登上凌云广场的高台。从那里观望四周,西北方向就是正歌殿的大门,东南方向山峰沟壑,俯瞰千山,云雾盘旋在山顶,只有一旁纯净的白,那样鲜活的摇晃在眼前。正前方,是望无边际的凌云广场,素白色衣袍的弟子,伫立站满了整个广场,气势恢宏。西南方向是高矮参差整齐排列的房屋,层层叠叠的高楼,矗立在云端下,淹没在云海里。
共有三个大台阶,台阶之上留有巨大的空间,呈弧状,一阶九级,首座与代理掌门坐在最高处,长老坐在第二层台阶,风噬痕同叶卿等人站在一边,长老的对面。
伴随着一阵悦耳的暮鼓声拉开了序幕。
七彩流云,华光四溢,漫肆在凌云广场上的九星天棋之上。似乎不同于以往的招招凌厉的视觉,是一种优美,是一种放慢。一向凌厉的杀意,似是化解、晕淡了不少。许是觉得剑,也不只是一种武器,也不只是为了杀人所持,他还可以柔美。
剑意带着风与天地之间的灵力,化作凌云广场中、九星天棋上,天地间最耀眼的存在。不禁又想起大陆之上一句广传的谚语,“悟剑意得之初,能利天地之力”。如今想来,似是有几分贴切。
虽然美而柔和,但看着看着着实无聊,看着身旁的几人都饶有兴致的观望,也就只能默默的站着了。
他的目光不时观望着凌汐栩,那高台之上的女子一袭素白色的衣裙,清冷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就一直仰望着,像是明白了,这是她的伪装,是她的保护色。
他有些不解,她都看不到自已吗?那仰视的高度,让他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
凌汐栩在他低头的那一刻,目光就瞥向了他,好似那份心灵相犀,已到达了灵魂深处。
柳眉不经意间就轻轻皱起,阳光撒在那一片荒漠的云上,投入她眼底的情愫。
斜阳高照,晃的有些刺眼,场内还在继续着。
风噬痕道身体不舒适,便退下了。
一轮比拼结束,凌汐栩道是乏了,明日再举行,众人纷纷都散了。凌汐栩逐渐步入正歌殿,绕到后方,辗转多道路口,才走到了碧荷圆。
一道身影映入眼帘,一袭月白色的袍子,衣诀翩翩。
女子不禁噗嗤一笑问道。
“你不是不舒服吗?站这里干嘛呀!”那明眸弯成一弯明月,秀丽的五官,笑的很肆意,荡漾在他的心间。
“等你啊!走吧,去吃饭!”风噬痕从门口的台阶上,缓缓走下,拉住她的手,往碧荷圆内走去。
凉亭内,一锅汤,几道菜放在桌子上,色香味俱全,那香气充溢在整个园子里,上官玄策缓慢的走来,面无表情,也不打招呼,就坐下低头吃饭。
凌汐栩不停给他夹菜,问着他怎么了?说这个多吃一点,那个多吃一点。许久之后,他终于看不下去了,用筷子拦住她的筷子。
“哎哎哎!你干嘛呢?”凌汐栩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
“你干嘛!只要玄策不理我。”
“我哪有!”
“你有!”
“我哪有!”
“你就有!”
“我……”
两个人像孩子一般,相互争执。
作为话题的中心,以及原因者,上官玄策默默扒了一口饭,就转身默默离去了。
“嗯?策儿呢?”凌汐栩转过头,发现他不见了,有些惊讶的问着。
“他走了正好,我们一起吃吧。”
凌汐栩脸色忽然就变得很严肃,眼中泛着丝丝泪光。
“当初,你于危难之时救下他。可这一年以来,你可有认真管用过他,你可了解他?虽然你承担了责任,但你从来只注重衣食住行。策儿年纪还小,莫要将一些不好的带到了以后。
他以往不是这样的,肯定发生了什么。”
她的柳眉轻轻皱起,有些担心的呢喃。
许是年少,他们都不懂得去承担全部的责任。
风噬痕看着她有些愧疚的眸子,抓住了她的手承诺道。
“好了,汐栩!是,的确是我的错。但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照顾他。我会尽力的去做好,作为哥哥的责任。”
“嗯!”
轻轻推开那紫檀木门,强烈的光线,探进那暗沉的屋子里。
细微的抽泣声,在角落里缓缓传来,像是一种无力的倾诉。
逐渐往里走,那颤抖的肩膀,那样瘦小的身躯缩在一边,那样令人疼惜,两人不禁停住了脚步。
凌汐栩缓慢走上前问道。
“策儿,你怎么了?”
听到身后的声音,少年用衣袖,胡乱的擦拭着脸上的水渍,再抬头去望她,有些稚嫩的声音道。
“没事,姐姐你怎么来了。”
凌汐栩也同他一样蹲着,双手扶着他肩膀道。
“策儿,你知道吗?在这世界上你只有我和你风哥哥两个亲人了。所以策儿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好不好?你还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再成熟也有个度,再说你不需要那么坚强的,还有我和你风哥哥也会挡在你前面,谁敢欺负你,我就替你揍他。”凌汐栩温柔的语气充溢在三人世界的空气里。
风噬痕看着那静谧的背影,斜斜的光从窗户里透进,撒在她嘴角轻轻扬起的笑容上,那样美好。
上官玄策眼底萌生一种感动,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嗯!”
“那好,那你现在告诉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上官玄策沉默的低下了头。
“只要让我们家玄策不高兴的都是坏蛋,告诉姐姐,姐姐替你解决。”
“啊!姐姐,不要啊!我只是觉得最近心瑶他总是跟别人玩,都不理我了。最近他们老说我,因为有了一个漂亮姐姐,就很了不起了,他们每次要我叫姐姐去学堂,我要么就不理,要么就拒绝,我想那是因为姐姐忙嘛!最后他们都不理我了,还骂我…”上官玄策说到最后委屈的瘪了瘪嘴。
风噬痕眼角有些抽搐,他怎么觉得这孩子给她带的…有点…缺少男人味呢?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学堂,你看你这么大了还哭成这样,也不知道跟姐姐说,快去洗个脸吧!”
“嗯!”玄策蹦哒蹦哒的走了。
“怎么都觉得这孩子变了许多,不似最初的那么成熟、面无表情的冷漠。可是怎么觉得像女人呢?”
“不是吧!”凌汐栩表示不可置信。
“要不然,就先搬去你身边,过一段时间,再送回来,就这样!”凌汐栩甩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去了。他呆愣的站在原地,他…有的选吗?
无声的迷茫,在时光中越走越远。那梦魇的可怕,一次又一次的探访着他的世界。似是清醒,又似是不清醒,他一遍又一遍的唤着那个名字。
他忽地睁开眼,许是噩梦醒了。
但他还不愿意起来,眸子里夹杂着恐惧,呆滞的睁着,许是还沉浸在梦的回忆中。
他忽地坐起,额间还残留着细密的汗。那目光飘了很久,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但他却不敢停留,目光一凛,似是有了决策,只听那声音道。
“几时了?”
门外一道声音回道。
“回墨尊,酉时了。”
夕阳的光,撒在山峰峭壁的凉亭上,清风徐徐,帘起两人的心事。
朦胧的光线,透过层岩叠嶂,撒在两人的身边。残阳浅红色的光渐渐消沉于山脉间。
淡蓝色的天空开始被巨大的黑手遮住。
他们像往常一样静静相拥,凌汐栩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不安在胸口荡漾。
“痕!”
“嗯!”风噬痕轻声应着。
“你说这样安逸的生活,会持续下去吗?”
“会的吧!也许不会,世界上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都不是我们能够预料的,你何苦想那么多呢?”风噬痕的目光望去远处苍茫的暮色,正在缓缓靠近,柔声说道。
“你难道不想这样一直这样下去吗?”
“想啊!却又觉得太遥远了。以我们的身份来看,怕是这只是一时的风平浪静。”风噬痕轻轻叹息了一声,言语中充满了一种无奈,有些沉重的情绪在蔓延。
许久她都没有说话,她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明白,却还是傻傻的问了。让他不禁有些慌张,他渐渐松开那温暖的臂弯,低头轻声呢喃道。
“相信我,我不会松开你的手,就像现在这样。”他指尖轻轻触碰到她的手背,那触觉让她像触电一般,手不禁往后弹了去。
他缓缓吟诉那誓言。
“相信我,也相信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会斩除荆棘。我会让十里红妆,只为你盛开,漫天烟火,为你绽放,天地间都只与你徜徉,这一世不离不弃。”
他好像说了许多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冠冕堂皇,但却让她幸福的扬起了嘴角,她抬起手,升入半空,轻轻推向前,松开五指,他亦伸出五指,十指紧扣。
“嗯!这一世不离不弃。”她肯定的声音很坚定,她莞尔一笑,印在他的心底。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两人相依的背影,紧紧握住的十指,消逝在远方的暮色里。
夜幕终随着时间,遮盖了天空,黑暗了大地,似乎也象征着一些事物的变更,一切终会随着时间变成逝去。人或许也会在经年的时光中,失去了最初的单纯,或许因为恩怨情仇,而迷失了自我,从白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