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吹散浮云,月华逐渐呈现出它亮眼的轮廓。映着那一片片屋檐,那一片片瓦房。
灵幻儿用剑端指着成峰。
“哎!别这么粗鲁嘛,还不知道姑娘你尊姓大名呢?”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灵幻儿紫色的灵剑,宛如长蛇游走在半空,直逼他的命脉。他却一直闪躲,不出手进攻。
几个回合后,灵幻儿却突然停手了,很疑惑的望着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你是魔界的人吗?”
“那个…我路过…路过,先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只见成峰的衣袖一挥,一把银亮的长剑伫立眼前。
忽地熟悉的身影,挡住了那残酷的月光。他站在半空中,那月华耀在他的身上、在地面的青石板上,拉出伟岸而又高大的影子。
墨风直接上前与那人交手,天空华光四射,几百个回合之后,成峰一袭暗红色的袍子上,浸染了鲜红色的液体,手印伴随着口诀他遁逃了。
成峰的举动,让灵幻儿心里有些打鼓。她不能明白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想干嘛。他先是自报家门,然后行事也不像其他魔族一样,还是御剑飞行离去的,这使他的身份更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墨风边整理有些凌乱的袍子,边问道。
“你怎么出来了,不知道很危险吗?
有没有哪里受伤?”墨风的眼睛一直目不斜视的看着她,最后一句加重的语气,眼里更是溢出了丝丝担心。
“我没事,师父只是我不明白,不是来历练的吗?历练就是要在生死之间,提升境界啊!”灵幻儿一脸疑惑不解的说着。
“即是如此,也不能以自身的生命安全作筹码。好好跟紧我。记住只要有黑气腾起,那都是魔界中人。危险的情况下不行就要逃,别总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还小有些事情你都不懂。”
“是,师父。”
因不宜御剑,否则太显眼。两人从空中缓缓落下,墨风继续叮嘱着。
“跟紧我,别乱跑。”
“嗯。”一高一低的影子行走于黑暗中,寒风似乎也没有那么冰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暖,徜徉在她的心间。
月华被黑云掩去了光华,让暗夜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恍若又重新在同一片天地,开启了黑暗,是无尽的黑暗。
钟暮城,还如往年二月初二一样,今晚的集市将持续一夜。
城主是个青年男子,月白色的衣衫,手中一纸竹叶文墨扇,轻轻摇动,一股书生气,轮廓却又带着些许刚毅。
他已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却不想引起大家的恐慌,所以二月初二的夜市继续举行。若真有敌情也好疏散。
繁华的街市,湖边,杨柳的绿芽在寒风中微微摇动。街市红灯点亮了整座城,橘红色的光,映在长街之上,映着来往的行人。
轻风涟漪着水面,波光粼粼,面积之广,被人们称为钟鸣湖。
湖的对面,有数不清的台阶,通往云霄、一望无际。洁白的大理石,光滑整洁的光映入眼帘,抬眼望去。
远远望去,层层叠叠的楼峰,华檐翠壁,琉璃脊兽,光彩耀目,结构精巧。
这是钟暮城最有名的钟寺,几千年前轩辕神在山上造了一个小庙,本想借此清修。无奈天降大灾,更有覆灭钟暮城之威。神者用一己之力,挽救全城百姓与于危难,自已却落入寺庙山角下的湖中,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三日后,湖心扬起细细碎碎的光影,似是星辰的碎片,众人才确信轩辕神已然仙逝。
此等壮举被人载入史册。后人为了纪念这位神,将小庙改成了钟寺。每年的二月初二,一天一夜的钟声响彻全城,共一百零八架钟鼓,每年百姓亦会爬上钟寺去祈福,在钟鸣湖放花灯,传递、祈愿那和谐与平安。
碧莲灯,燃着微弱的烛火,带着人们的愿望,缓缓划到中央。
风噬痕与凌汐栩一路观望,听说书人说着这古老的故事,一路走到钟鸣湖,买了两个花灯。
湖面倒映着,岸上的繁华,橘红色的光映入水面,落入眼帘。
多少有愿望的男男女女,放着河灯,汇聚最初美好的回忆,许下那一世的期许。
凌汐栩微微弯腰,伏在岸边,花灯落到水面,承载那期许。卷起袖衣,纤指轻轻滑动那深绿色的水面,河灯碧莲缓缓漂浮着,摇曳在街市红灯的映影上。两人看着它渐行渐远,仿佛是他们深远的感情,是永不熄灭的愿望。
漫天的华光,街市的繁盛,是他们的背景。水面的波光,映在彼此的脸上,倒映出美丽的曾经。他将她揽入怀中,静静的望着,彼此碰撞、相依前行的河灯,一起享受这和谐的安静。
或许值得怀念,或许美过世界,或许连一切劫数都无法泯灭,那一眼情深。
忽地,一阵狂风席卷,似是要将这一份美好破灭。
忽地橘红色的光里掺杂着明黄色的火光,照亮东西南北四面的上空。
忽地人群中一阵嘈杂,一队士兵来到风噬痕与凌汐栩面前,匆忙道。
“城主请这位师兄与师姐……”那位士兵还未说完,城主已带着所有士兵浩浩荡荡的来了。
“请苍云门的师兄与师姐,帮助我钟暮城渡过难关。”闻此言所有的百姓都纷纷走近,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
“此时敌军到了何处?”风噬痕面色严肃的问道。
“敌军于无声间,便破了城池,所幸士兵点亮了烽火。”
众人都是一片哗然,恐慌在四周蔓延。但却并没有起哄,作乱。
“大家不必惊慌,苍云门下任掌门,与三师兄在此,会护佑大家的。”
只见众人纷纷朝他二人,跪下拜道。
“仙人,请你们救救我们吧。”
凌汐栩与风噬痕一阵无措,不知该怎样做,慌忙的用手扶着前排的百姓,急忙道。
“你们起来吧!”
“快起来吧!这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忽地黑气浮现在后方的上空,风噬痕率先察觉。
“快,城主,你带着百姓撤离。”
“可是,我们怎能弃少侠于不顾,岂非不义。”
“你留下干什么,只会是累赘。”凌汐栩也不顾那人脸色的难看,直接朗声道。
“众弟子,以及有修为的将军士兵,随我留在这里,掩护身后的百姓撤离!”风噬痕的声音响彻在城池中。在钟鸣湖上,荡起涟漪,仿佛划过了那沉重的黑暗,取而代之的是威严与热血。
月光又透过了黑云撒在青石板上,撒在钟鸣湖面,是一月的苍白。
“所有人站成一排!”
一袭乳白色的袍子的苍云山弟子,形成一个肉墙,眼底是稚嫩与坚定。
在他们身前的是士兵与将军,在最前面的是风噬痕与凌汐栩,绿蓝两道光交汇融合,是他们最重心的光芒。
在他们身后的是,两万手无寸铁的百姓的生命。作为士兵,守护国土与身后的百姓,是他们的荣光,即使战死沙场。作为苍云山的弟子,守护正义,守护生命,是他们此生的责任。
黑色的浓雾,忽地弹到地面,化作一个个魔徒,黑色的衣袍,黑色而又狰狞的面具,好似恶兽。
黑暗与亮光,融合交缠着,魔兵一轮又一轮,仿佛杀不完一般,永远不停歇。
年轻弟子,与士兵开始倒下了,由于过度疲劳而导致不慎被砍了胳膊,却依旧坚持战斗。
风噬痕与凌汐栩身处战乱,环顾了一下四周,伤的伤死的死,眼中划过一抹痛色,他们还那么年轻。
“你们先撤,我留下断后。”
“要走就一起走!”众弟子齐声道。
“汐栩,你……”
“你别说话,要走就一起走,否则你若有事,我绝不独活。”凌汐栩面无表情冷声道。
他的眼底划过惊讶,划过泪光。
好久,好久了,天空都逐渐有光亮了。天空鱼鳞般的云,带着烟晕扩散在那片湛蓝的天空。
许久许久,天地间,只留下了一地的红晕,滋润着这片土地,待来年长出艳红的花草。祭奠着曾经守护光明的英魂。
凌晨丑时,露水在草上静静伏着,凌汐栩与风噬痕看着剩下的几人,却不得不撤了。百姓应该也已经撤离了,凌汐栩启用仙术,一瞬将几人移至只有十五里远的扬州。
她的身躯微微摇曳,许是这法术的消耗极大。
其余两城亦是如此,不过由于防范的较前,百姓得以撤离,虽然牺牲了些许弟子、大量的士兵,以及修为中等的将军,但却保住了他们军人的荣光、正道的苍生。
凌汐栩传信回苍云门,将这一切告知几位首座与长老,几人才明白,他们与魔界还有一场硬仗。想着要不要请掌门出关,却又觉得不妥,若是掌门可再突破一个境界,到时候亲临,还怕退不了魔界的大军吗?上神弹指间,便可摧毁一切,只是那九重天,近两千年来,无人可到达顶端,成为真正的上神,问鼎整个大陆。
苍云门上下又开始了忙碌,众弟子负责后勤的,负责下山支援,撤离百姓的。天空上方来来往往的华光,在天空荡漾,在蓝天下、白云边,留下一个美丽的痕迹。
以往若是飞这么矮,就算是触犯门规,重则就要被逐出苍云门。但如今情况特殊,高度也要降低,顺便体察民情。
多日来,凌汐栩都处于紧绷的状态,吃不下,也睡不着。
风噬痕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不能说些什么。
这一日,细雨如薄雾,在空中帘动,如细针落入大地,落满疮痍。一切都在这昏暗的空气里显得沉重与压抑。凉风轻轻卷起她的衣裙,寒气凉入心底,她的肩膀微微颤动。
风噬痕的眼底,落幕那消瘦的背影,淡淡的光在他低头的那一瞬暗了下去。
“你来了?”
“嗯。”
一滴滴凝聚的雨水,敲打着寂静。
“窗户关了吧。”
他转身拿起塌上雪白的裘衣,放在手臂上。轻轻替她披上,手去伸向窗户,却被她制止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手腕上,柔声道。
“我想看看这风景,还有你好久都没做饭了。”
“怎么,你是想吃我做的饭了?”风噬痕的嘴角掩不住的笑意。
“嗯。”
风噬痕一伸手,就拦住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
“好!为夫替娘子做饭,保证娘子能满意。”
这次凌汐栩没有反驳,她好像突然爱上了这一种安静,这一种声音。浓重的薄雾,缭绕在半空中,远处的山峰层层叠叠,却被这白色的雾霭,遮掩了往日的清晰,却依旧能令人目不暇接,仿佛是一种朦胧的美感。
朦胧细细的水雾,沾湿了青石板,屋檐上留下了一层薄薄的水珠,附在上面。直到凝结出一颗晶莹的水珠,从屋檐处往下落。
若这一刻世界静止,那万千的小水珠,停留屋檐下、屋檐上、半空中,那是怎样的美景,带着伤感的水滴,划过彼此的回忆。
两人静静相拥,凌汐栩看着此景,似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就红了眼眶。
“若是魔界再度攻城,你可不可以不那么拼命?天下苍生,是天下人的,而你是我的。对于我来说,你,只有一个。”凌汐栩忧愁的双眼,带着这一世的情深看着窗外柔声说道。
“嗯,我会的!可你知道吗?在我心中,你,也只有一个,我不能够失去,更不能放任。你要记住你的命不是你一人的,你还是我的命。”那坚定的声音划过天地,那薄薄的细雨,忽地斜斜细密的落下,似是也在雀跃中。地面积起一汪雨水,荡漾在爱河里。
“好,那我们就说好了,就算是死去,也不能够放开彼此的手。”凌汐栩那欢快而又清脆的声音,响在他的心间,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音。
“好!”风噬痕将她抱的更紧了,在她散着清香的青丝上,落下一吻。
死也不要放开彼此的手,是那最深刻的诺言,天之崖海之角,都不能够忘掉,彼此最深沉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