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岁月,开始让人心生疑虑,叶卿于她,到底是有诉不尽的情谊的。
那弟子,竟也能随意翻看折子文信,怕是这掌门之职,还要经他过目一遍,于是便打发了,并说了,日后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正歌内殿。
这十年来,苍云同天下一直相安无事,朝代更替了几代,但只要遵循法则,苍云也无力插手。
只是妖界的信件……
北疆当真又要乱了吗?她记得,那年萧信封印那北疆,却一命呜呼,实在难以想象,若是封印被冲破,大陆究竟会有怎样的灾难?
恍惚间,想起了那一年,进入天境海的前夜,她记得自已做了一个梦,梦里无尽黑暗,白骨森森,吞噬大陆。
她心底隐隐有不安,却又不知……
只见一孩子,白色衣袍,走进内殿,走起路来,虽小却不失风姿卓越,清秀白皙的眉宇间,是淡淡的傲然。
却对那遥遥在上的女子,那一袭白色绸缎的女子,三千青丝微扬,微微皱眉的女子,缓缓弯腰道。
“母亲!尘渊给娘亲请安。”许是那孩子知道自家娘亲的身份,在那肃穆的正殿,说起话来,也是中规中矩的,只是这样一来,倒显得生疏了。
她倒是心生想法,只是自家孩子都十几岁了,怎么还是十年前的模样。
这修为天资,更甚他父亲当年,堪称妖孽。
再望眼下……倒也实在是腾不出,合适的人选。
玄策要在家里照顾孩子,哪还管苍云的这些事。
难不成她还要亲自去跑一趟?
只是阿离看起来虽小,可虚岁已然是十五了,可要带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犹豫之间……
冷殇傲匆匆走进。
阿离静静站在一侧,金光折射下,落在了中央,一路左右十根三人环抱的粗柱,上面盘旋着白龙。
他匆忙的步伐,在那红毯上的显得厚重,是那无端的沉重。
微微弯腰急声道。
“南方瘟疫告急,可我夜观星辰,那北疆,那年……那道被封印的结界,似乎……似乎……不久便封不住了。”
她心中虽有了解,可此刻也免不得被震了震。
蓦然起身。
“若是冲破了,会有什么后果。”
他目光里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北方的兽族,便会逃出封印,屠戮大陆,同时那,链接天地江海的天境海海水,便会淹没,先淹没北疆,再到内陆,而到那时,大陆便有倾灭之祸。”
她身姿微微一震,慢慢往下走去,双眼颇为无神。
“还有…多少时间。”她静默的声线,仿佛是心字成灰,那一年,十年来的安逸,是萧信用命换来的,她却丝毫不知,竟不知他会再度破灭。
“不足一月,便隐隐,有突破迹象。”
她身子一落,便又离他近了一步,依旧那般无神的目光,望向他。
“可有办法阻止?”
冷殇傲沉声道。
“此番变故,倒没有任何先兆,十年前,萧信也没有说会有这样的变化。天象骤变,怕是有什么篡改了天命,又或许一切都是注定在先!”
注定!注定!注定!
“此番说注定……”她盛怒之下,重重叹了一声气,仿佛把凝聚的怒气,都散了去。
“罢了,你去妖界,同暮尘带人先去北疆看看情况……”沉寂之下,她恍若想起了什么,心脏的节奏,突然有些快速,仿佛与某一道声音重合着。
恍惚间,她望着那凌云广场的薄雾,望着那渐渐远去是身影,心跳的节奏仿佛是两道,渐渐融合为一体。竟无端的看到了那一年。
守护了近八年,昔日阿离终是起了疑惑。
一日,早已被诸位弟子流言困扰了多日的风离,终于在不经意谈论到了。
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眉宇间皆是老成,拱手沉声道。
“娘亲,阿离不解,为何他们会无端讽刺阿离,更不能理解,为何他们如此隐晦却又肆无忌惮的讨论着,那位看似是阿离父亲的男子。昔日他是魔界之徒对不对?”
本是她没有说清楚,本是那孩子实在忍受不了这些流言,来问取真相,却终究不能为她所容忍。
“他们面上是敬畏我的实力,私底的窃窃私语,却让阿离迷惑,望娘亲道出真相。”她眉目间皆是冷意的看着面前低头的孩子,她第一次深觉失望。
她用八年的时间细心守护,还不能为他所理解吗?
“世人皆道魔又如何?难道在你的眼里世事便只有正魔吗?”她目光冷然的看着面前的孩子,那时不过看起才五岁出头的模样。
他深知母亲脾性,便懂她此刻是怒了。
便缓缓跪下道。
“是儿子的不是,唐突了,对于父亲的不尊重,只是阿离心中有疑虑,若母亲不解,苍云所谓正道,你让阿离以后如何面对父亲,如何面对一个与正违背之人。
自古魔徒,多十恶不赦,若不是父亲做错了事,怎么会,这么多年还没醒过来,定是天意……!”
天意!天意!
她心中盛怒,掌心凌风而至。
那是她第一次打阿离。
“你知不知没有你父亲,便没有你。这一掌,便是打你忘恩负义……”
还没待她说完,阿离忽地起身,那小小的身影,那般早熟,眼中是骄傲被扇去的羞辱与愤怒。
“那我宁愿不要!这么些年,你有关心过我吗?成日里守着那个沉睡的父亲。”愤怒的挥手之间,那银白的手链,被孩子怒摔在了地上。
可言谈举止间,丝毫不像这般大的孩子。
她惊愕之余,他便愤然离去了,小小的身影,一路跑出了长殿,边跑边抽动着小小的手臂,似是在擦着流淌的眼泪。
之后如何和好的她不知,只是母子之间,并没有说清楚,因而那般留下了隔阂。
阿离走了,她眉目间是淡淡的失望,渐渐化为偷摸明的水滴,停留在了脸颊。
记忆中最深刻的场景,也许阿离也还记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