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之上动荡几许,风起云涌,也不知是否是有心之人,造势。一时之间原本名扬大陆的风噬痕,此刻却成了大陆之上,人人愤恨之人。
杀了自已的小师妹,更杀了苍云掌门,同魔界勾结,如今成为了魔界之王。
然而他们也只能议论,也不能做出其他。
碧荷园一如既往的清寂、空荡,此刻那停格的皑皑白雪,似是在向她诉说,昨日的一朝朝,一幕幕。
一袭白衣,哀悼落寞,又似是与窗外那静静停留的白雪融为一体。
她就那样伏在木桌上,不顾那寒风习习,吹动她单薄的衣裳。
空洞的眼神望向窗外,薄纸摇曳,轻轻作响。
如今一点也不能多想,因为无论再多想,也终究是无用,他们之间终究是不可能了。
她可能还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顺承她爹的遗命?若是这样,那他们……可即便她不愿,可是也必须,必须这样做,刀剑相向,也许是不可避免的,她还需要想想。
又不是没有刀剑相向过,只是这样想起来,胸口的某处还在隐隐作痛。
她不禁又想起了,他手中那充满血腥的凰逆剑,原本承载了多少曾经,却终于落空。
不禁又,想起了,凌云广场那狠厉的双目,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如果没有预谋,他究竟为何成魔,她知道他的秘密,可最终还是成为了那个秘密,成为了邪神,太让自已失望了。
可是为什么,同时又存在那一点希望……
两行清泪不经意间就缓缓滑下。
她记得他最后说过,他要解释的。
可却始终像是在为他的杀人欲盖弥彰。
她都知道了,知道了是自已的父亲,亲手杀了他的母亲。更知道了妖界为何同苍云有仇怨。
这是为动机,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幻儿又不知为何死去,青云更是被自已的父亲误杀,这一桩桩一件件,够了。
她不知道,他一直就是这样瞒着自已的,瞒着那令他倍加煎熬的仇恨,究竟是为什么……
许是那冷风愈渐强烈,她不禁缓缓爬起,坐在那里,埋着头低声哭泣着。
明城她用尽半生期望的,终究是空一场,她没有说过多的话语,没有过多的责怪,因为幻儿已经死了。
如今呢?那时他欲杀之,不止一次,她亦没有在心底对他生恨,可如今呢?
竟是亲手杀之。
她不禁在心底戚声道。
“我在他心底的地位,当真就如此不重要吗?从来没有顾及我的感受,明城是,幻儿是,如今还是……”
可她依旧是凌汐栩,是苍云的未来掌门,她必须继承,必须完成遗命。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不是因为他是自已的杀父仇人,也不因为他是她的师弟,只因为风噬痕,她最初遇见的那个风噬痕,最后,最后一次,如此任性放肆的流泪。
自此以后,再见她们只是陌路。再无最初夕阳西下的画面,再无那些曾经两两相对,那共许的誓言,有的只是那一份,弑父之仇。
良久,只见一弟子站在那碧荷园内室的阶梯下,扬声道。
“师姐,掌门夫人出事了,还请你去一趟。”
原本呆滞的凌汐栩,忽地一个激灵,眼神又恢复的原本的模样,匆匆走过内室打开门。
只见她急忙的身影,匆匆问道。
“究竟出了何事?”
那位弟子看着面前这个容貌倾城的女子,如今却是憔悴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来不及披上任何御寒的衣物,就匆匆往前跑去。
不详的预感在她心底蔓延,寒风瑟瑟,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一直在祈祷,一定不能出事。
她掠过两旁的枯树,不顾那小道上的白雪,也许是一夜的寒风,竟令那道路上结了冰霜,她忘记了所有,忘记了使用法术。一时不慎,跌落在前路。
膝盖都沁出丝丝殷红,胳膊也被那小道旁的乱石划伤,她一瞬爬起,依旧往前跑去。她从来没有觉得这距离如此漫长,那弯曲的小道上,承载了多少儿时,如今却似是隐隐在倾覆。
那道门槛隐隐约约,逐渐,浮现眼前。
她于那道阶梯下,微微驻足,遥望这偌大的院子,一种伤感缓缓浮现。
微微红了的眼眶,伴随着她的步俗,这俗世的步伐,推开了那道红木门。长廊几许,困其一生,若能重渡,此生不枉。不倾不负,便不伤。却笑世间痴情人,两不忘,两相望,无可奈何,恨与欺。
空荡荡的,寂寥的风,吹皱那池子里的水,却安静的令她害怕。
她不禁边走边唤道。
“娘亲!”
空旷的院子里回荡着她的身影,单薄的身影,被一阵风,帘起霓裳,她慢慢朝里走去,逐渐步上台阶,望了一眼,那客厅之上的飞檐反宇,走过几行台阶,站在那光滑的大理石板上,便一瞬推开了那道红木门。
里面却是她终身,难忘的景象。
她好似一瞬被定格了,无法动弹,好似再听不见任何声音,脑子里一片空白,唯有那僵硬的身躯,在屋梁下摇曳。
只觉得模糊中,两旁来了许多弟子,将她缓缓放下,而那脖子上,紫色的淤青,狰狞的面目,始终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的眼泪忽地像绝了堤的湖水,不停流淌,许是天气太过寒冷了,而她体质本就有寒毒,又似是此刻催发了,落下的眼泪,凝固在那地板上,斑驳一度。
周围的弟子,纷纷都识趣的退下了。
那白布包裹着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的身躯,是她的母亲啊!她匆忙的步俗上前,不料却被那高高的门槛绊倒了,那伤口再度重创,血肉模糊。
她再也怕无法抑制那种悲痛,沉声哭喊道。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离我而去。娘亲,你原本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也要丢下我。”
她慢慢爬到她的身侧,如孩子一般的哭泣。
她握住了她粗糙而又冰冷的手,在脸上摩擦,幻想往日,她对于自已总是那么过分溺爱。
如今看来,不顾她的时间太多了,她却从来没有过抱怨,直到如今,彻底覆灭了。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这一天会来,可绝对不会是这样,不会是因为父亲的缘故,而自缢。
不过想想以往他们多恩爱,如此孤苦一生,不如就此诀别。
可她抱着自已的娘亲,帮她微微闭上了双眼,眼中的泪,依旧不停滑落。
她就那么狠心,狠心抛下自已,去追随父亲去了。
自已就那样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她会先一步离去。
月圆赏月,终究是不再可能了,从此她便再无家人了,没有家人了。
只见一人影匆匆,掠过一切,站在凌汐栩身旁,缓缓蹲下,眼中有一种疼惜,缓缓拨开了她凌乱的发丝,柔声问道。
“到底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凌汐栩恍若一瞬找到了精神支柱,一瞬抱住冷菱殇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就大哭了起来。
无声的眼泪狂涌,让他不知所措,只能任由她,擦拭着鼻涕和眼泪。
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许是哭好了,她微微整顿衣裳,不经意间瞟到那膝盖上的殷红,似是要掩盖,却还是慢了一拍。
“在我面前,不用遮了,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凌汐栩缓缓诉说着近况。
冷菱殇大惊道。
“痕,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你的父亲,因为他得为你考虑……”
凌汐栩忽地打断道。
“不用说了,我知道,他不会考虑到我,我的母亲也间接因他而死。”
冷菱殇缓缓起身。
“一定是误会。”冷菱殇原本也是听到了那些消息,于是匆匆赶来。
“不必再说了。”凌汐栩的眼底忽地涌起决绝,匆匆往外跑去。
冷菱殇匆忙追了上去,一向冷静的他,此刻却顾不了那么多。
拽住汐栩的衣诀,一袭淡粉色的衣裙于风中摇晃。
“你要去哪?“
凌汐栩忽地扬起衣诀,挣脱了他的束缚,决绝的声音,扬在冷漠的风雪里。
“你别跟着我!”
随即便于那青石板上,空寂的门院前,化作一束光消逝。
冷菱殇望着那道光束,眼中只剩下了无奈。
可却又有一份惊慌,焦急,此去还不知道会闯什么祸,好在她已是上仙。如果是去找他,也许就更不会有事了。他从始至终都不相信,会是风噬痕做的,会是风噬痕亲手杀了她爹,他们之间相处的感情,一步一步走来,他都是见证者。
地狱山朝阳殿内,金碧辉煌,再不似以往普通的瓦檐,大气摇曳的金色用具,这也许就是普通帝王的标配。朦胧的微光折射在那张苍白的脸颊上。
紧紧闭上的双眼,微微皱起的眉目,挣扎几度,忽地惊恐的睁开了双目。
他想动弹,可身后就如撕裂一般的疼痛,他挣扎几度,缓缓坐起。
回想当时,应该是萧信救了自已,并带回疗伤。
他缓缓起身,遥望那阳光喷洒了一地,外面隐隐有打斗的声音,只见一人匆匆走近,急声道。
“王,你怎么起来了。”
他坐在床沿,静静问道。
“我回来几日了?”
那人微微弯腰回道。
“不过昨日才回,如今已是下午。”
只听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强烈,风噬痕疑声问道。
“外面究竟怎么了?”
那人微微弯腰盘算了须臾,也只能如实禀报。
“有一女子,不顾一切冲进来,说是要见你,如今把你送回的那位大人,正在拦住她。”
风噬痕忽地就惊慌站起。“你说什么!”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
他一瞬扶住地面,踉跄的跑出朝阳殿。
只见那洁白的大理石,映着两道身影,于那虚空中,互相厮打的身影。
而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后已然被鲜血覆盖,剑伤及经脉,神力亦遭堵塞,里面只能由它自已恢复,此刻他亦与普通人无异。
只见萧信手中的剑气,忽地擦过她的颈脖,她缓慢的转身,那道剑气在她雪白的颈脖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血印,血色溢出,灼伤了他的眼角。
那淡粉色的衣裙,被那殷红晕染的令他窒息。
他匆忙上前,扬声道。
“萧信!住手!”
萧信恍若没听见一般,风噬痕忽地从纳戒里拿出了一把剑。
架在自已的脖子上威胁道。
“你若再不住手,我便自刎。”
萧信如何不清楚他身体的状况,此刻怕是不能再刺激了。
于是从半空中退了回去,逐渐走近朝阳殿内。
他身体的支撑本属不易,剑端支撑着他的身躯,能使其屹立不倒。
只见眼前那女子,一瞬奔来,银亮的剑端,一瞬刺进他的心口,虽是不深却好似将那最后一点希望浇灭。
他哭了,他成长后又一次无助的落泪,他的眼泪像雨滴一般,不停从他俊逸的面庞滑落。
他的膝盖一瞬跪地,却又艰难的支撑着那把剑缓缓站起,额头上不停冒着冷汗,戚声问道。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
凌汐栩剑端一抖,碧纹剑便一瞬落地。
“我亲眼所见,你要我如何信你。”
男子强忍哽咽,问道。
“所以,你今日来,就是为了杀我吗?”
凌汐栩沉默无语,微微低眉。
他不经轻笑,他以为,她是来听他解释的,他以为,只是他以为。
他的声音极其冷静,低沉,又更似是一种心如死灰。
“曾经的话,依旧作数,你我以后最好是再不相见了。”
说完他便静默的转身,丢弃那把剑,踉跄的走过那冰冷的大地,那漫长的岁月。她又一次见证了他的狼狈,又一次察觉了那刻骨铭心的冷漠,令她有些后悔。泪水淹没了那落寞的背影,那被血色覆盖的亵衣,雪白的亵衣,被鲜红的血液覆盖,令她心痛。
直到,快到了,他跨越过那道门槛,就匆匆倒下的身影。她看见了,终究她还是看见了。
可是却终于轮不到她能够站在他身边,周围的侍卫匆忙的围上去,匆忙的去叫巫医。
她耳边依旧残存着那凝固的声线,眼泪模糊了她的五官,碧纹剑毫无生气的垂立在侧。
命运早为他们说定了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