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潇潇,狂雪簌簌,看万千世界,竟一夜间白了发。枝叶粉砌,银装素裹。
雪似是下了一夜,厚厚的堆积在地上,打开门去望,整个世界都被那一抹白,映的格外亮堂。
那雪依旧在落,若是落在了枝干上,便化作了那晶莹的水珠,仿佛带着这一世的透明同惊艳。若是落在了水面,便化作雨滴般的错觉,淡晕出那一圈涟漪。若是落在了掌心便被那温度融化,来去无踪。此物只因天上有,深深厚厚,砌成堆。
遥望凌云广场,有人在扫着积雪,那依旧纷纷扬扬的大雪,仿佛要把他那小身板,埋进风雪里。
远山白茫茫,被白雪点缀的松枝,不知是一种美丽,还是一种苍白。
不远处一人,一白色狐裘,缓缓靠近。白袍轻帘,白皙俊逸的侧颜,挺拔的鼻梁,微微厚实的朱唇,双眼明眸如星,仿佛会发光,眉头轻舒,眉如弯曲的河流,饱满的额头。细看颇有王者之气,正一脸笑意的走来。
只见他走至她身侧,沉声道。
“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凌汐栩于沉思中,微微讶异的看着身旁的人,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暮…暮尘……”
他望向远处,望向刚刚她看向的地方。脚下一步是那被白雪覆盖的层层阶梯,身后是那飞檐返宇,气势恢宏的巨大宫殿,坐落在苍云的最高处,成为苍云最耀眼的一处,可俯瞰千山,可将整个苍云都尽收眼底。
她逐渐低垂的目光,正在纠结着如何说出口,随即紧了紧头皮,转身,正要开口,却看见暮尘那轮廓分明的侧颜,白皙干净,只听他不慌不忙道。
“你不必觉得有压力,若是不同意,我也不便强求。”
凌汐栩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不禁苦涩一笑。
“怎样都依你,你若不同意,那我便撤了那些提亲的彩礼,否认这一切,以免到时难堪。”
暮尘难掩眼中的情绪,微微转身,看向来路,提脚往前走去,似要离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愧疚,不禁扬声道。
“暮…暮尘!”暮尘微微停住脚步,褰帘步俗她两步上前,轻声道。
“对不起。”
暮尘缓缓转身,微微红了的眼眶,看着凌汐栩沉声问道。
“你就那么讨厌我,你就那么不喜欢我吗?”
凌汐栩一度不解,急忙解释道。
“不是,我不是不喜欢你,更不是讨厌你。”
暮尘再度疑问。
“那是为什么?你以为我是因为要让两界修好,为了利用你的身份,才要提亲的吗?”
凌汐栩一度无措。
“不是,我……”她竟无语凝噎,不是不喜欢他,那是什么……她一时间竟想不到好的词语来形容。她喜欢他不是那种喜欢,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可下一句让她不知该喜该悲。
“汐栩,我喜欢你,这就是我为什么提亲的理由,既然你父亲不同意你和痕在一起,那么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凌汐栩一度僵硬,木讷回应道。
“可我对于你的喜欢,只是鉴于朋友之间的喜欢。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并非你不好,是我不值得。对不起,暮尘。”
他再度转身,掩饰那一抹脆弱,原本都已经能预知的结果,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口。
屋檐下那簌簌的雪花纷纷扬扬,轮廓清晰,那落寞的身影渐渐远去。
她多想说,她的心终究给了别人,要不回来了,一个人却只有这一颗心,也无法分割。这样说清楚,也许对于他对于自已,都是最好的,不会因为莫须有的幻想,模糊了视线,模糊了感情,遥远了距离。
白雪簌簌欲遮盖那道身影,于一隅处到身影忽隐忽现。
似是听见了她说的话,眼中微微有些喜悦。
外来无法用神识观察苍云内,所以他只能亲自进来,用神识观察,还容易被发觉,所以只能亲眼见证。
可却也不能再改变什么……
白雪纷纷,依旧阻挡不住长洛城大街上的人来人往。
整个世界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好似异外的冰雪世界,只是那青石板上,却是纷杂的脚印,泯灭那一层雪白。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客栈里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人身着灰色的狐裘坐在那闹市的中心,坐在那客栈的上层,坐在那能够忘穿这繁华的窗户旁。
窗柩摇曳,寒风烈烈,几缕薄雪飘进来,那一盏绿茶,还冒着丝丝热气,一片雪花竟缓缓融进那热气里。
纤细的指纹轻捻,提起茶盏,轻轻泯了一口,似是别有一番滋味。
那人坚毅的轮廓,薄唇轻抿,五官立体,墨发静静垂立,披在两棱。
眼里是一种深邃,望不到底,此刻却渐渐泛出一抹忧伤,也不知是否是看错了,是那一抹忧伤。那肤如凝脂的面庞,算不上特别好看却利落清晰的面庞,竟让簌簌落下的雪花,黯然失色。
几片雪花再落,再抬眼望向窗外,无声间就蒙上了一层光晕。
原来,那一年,别有一番清爽,竟是…
只见那道身影,无声无息的坐在他的对面。
他敛起上伤怀,正了正色,只见那人沉声问道。
“你怎么会选这种地方?”
他又抿了一口茶,回道。
“这里虽然世俗,嘈杂容易避人耳目。”
他理了理衣袍,缓缓道。
“恐怕不尽然,怎么算起来,我们当年也算是认识,同样的地方,如今倒是繁华了不少,同样的阁楼,如今却变成了客栈,而如今你还停留在同样的地方。”
只见他忽地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死的很惨。”
对面那人嘴角轻扬,清冷的侧颜,绽放出一抹邪笑,薄唇轻启道。
“现在我们有了共同的目标不是吗?我们要联手毁了苍云。”
他逐渐放开了手中的碎片,沉声问道。
“如何做?”
他缓缓站起,望向窗外,扬声道。
“其实你只需要让魔界出手便可,其余几派不会支援。我相信只要你稍加言语,风噬痕便一定会去复仇。而如今,有一件事,比这件事更重要。”
那人的眼神忽地变得锋利,朝他望去。
“那就是如何除掉风噬痕。”
他忽地拍桌站起,怒声道。
“为什么!”
那人忽地欺身上前,双手放在那张木桌上,看着他眼神锋利,沉声吼道。
“你难道想让大陆之人,都死在他的手中。凰之灵,邪神之命,天下之人,倾覆之,须灭之!”
他缓缓转身,平复了些许情绪,沉声道。
“我希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造就了现在的他,现在又要将他毁了。”
那道身影却不依不饶,扬声道。
“他必须死,否则……”
他坚决道。
“绝不可以!否则你也要陪葬。”
那道身影不禁轻笑,望向那繁华的街市,人来人往,玷污那苍茫的白雪。
“你不过是念着,你同灵瑶的情谊……”
他愤愤道。
“你没资格提起她的名字!”只是一瞬他便消逝在原地。
那道人影,也不惊讶,依旧伫立原地,眼中渐渐凝聚那不为人知的往事。
他们都记得这里,都有过那一段美好的时光,长洛城其繁华闻名大陆,更是大陆之上的帝都之城。
那一年,他们心底都生了恨,都一步跌宕,坎坷,为正亦为魔?俨然已经忘记了,这两个字最初的意义。更忘了有一个年轻人,正在步他们的后尘。
大雪纷纷,掩盖了多少岁月,春雨冬雪,轮回间,尘封多少过往,多少爱恨嗔痴,世人又奈何什么。
一阵风来,片片纷飞,谁记得谁?谁又忘了谁?谁还在谁的心里?
谁记得身后那人的艰辛,谁体谅,那少年一步一恨,一步一错落,终跌入深渊。
须臾几日,地狱山,阴沉的空寒风瑟瑟。朝阳殿内,长廊深几许,红木栩栩,一道衣着华贵的身影同另一个黑影并肩而行,看起来格格不入。
只听风噬痕沉声问道。
“你之前一直陪在俊尧的身边吗?”
疾风像是外出才回程,风尘仆仆的面颊,和那一行夜行衣,沉声应道。
“嗯。”
风噬痕忽地停住脚步,看着他。
“那你可知,那时,他于不归谷暗算之事。”
疾风忽地停住了脚步,跪下声道。
“当年那事,是我一手策划的,王他无力解释,你也无心听他解释……”
再抬眼望,他眼眶里竟泛起红光。
风噬痕缓缓向前走去。
“是啊,那时的确太年少气盛了,杀人就一定是错?”他不禁轻轻扬起嘴角,是讽刺现实,还是嘲笑自已。这句话,他也不知,是问自已,还是问他?
疾风见他竟没有怪罪自已,缓缓站起,又匆匆的跟了上去。
只见,逐渐走到了一个疾风从未见过的地方。
那是历来魔王,才能进去的地方,是历来魔王的牌位,香火始终未断。
而那个最新的,最靠前的,就是百里俊尧的。
他怎么反而愈发觉得,他的模样越发远去,但却终日噩梦缠身,于最后一刻,惊醒,却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泪光渐聚,疾风在他身后,亦看出了那种感伤。
当初,为何执意要与他决断,那种友谊,是多少人无法做到的。
一瞬却又决绝走了出去,许又是觉得那气氛压抑。
疾风跟在他身后,看到他如此不禁轻声安慰他。
“王这一生太苦了,爱而不得,想夺取时,偏偏又都双双坠落,但偏偏又都是他亲手造成。也许是对他的哥哥仍心存愧疚,便将这种感情寄托给了你,如今最不想看见的一幕,已然又发生了,还希望你不必太过自责了。”
风噬痕忽地停住脚步,仔细的望着面前这个少年,两旁白雪纷纷,衬映着他俊秀的面庞。
只见少年忽地跪下声道。
“王,属下一时感慨,还请恕罪。”
风噬痕缓缓扶起了他,朗声道。
“我本无心于王位,却又是复仇的必需品。你以后无需拘谨俗礼,只要帮助我复了仇,这魔界之王,谁愿意当,便让于谁。”
他静默转身,望向那飘下的茫茫白雪,朗声道。
“只愿从此隐居荒林,寻凡心,从此天下,又奈我何?生死两茫,我何干!”
那背影仿佛带着这一世的夙愿,却又像那么遥远,映在他的眼中,映入那一片雪景,逐渐融入。
只听魔界钟离山上逐渐响起几起终声。
他遥望那远山白雪不尽,山顶雾霾伴着沟壑,望不穿的风景线。
忽地一只五彩七凤鸟,立在了长廊之上。立在了红木的扶把栏杆上。似是碧荷圆熟悉的那只,棱角突出,两翅比寻常的更长些。他取出白皙的纸条两端,静静观望那信的内容。
风噬痕微微讶异,眼中流露的情绪太过纷杂。随即又做出了决定,行色匆匆,便要离去。
疾风亦明了,能让他有这样的情绪,必定是苍云那位。忽地跪下拦住了他的去路,扬声道。
“王请三四而后行,如今正处于特殊时期,这几日,乃是魔界重要的时刻,亦是王的突破时期。如今这鸟来路不明,绝对不能覆辙前任王的错误。。”
风噬痕坚决道。
“这绝对不会出现意外,上次的事情和她也没有关系,她是我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如今她有危险,我去去就回。”
他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了,往日的一朝朝一暮暮,转瞬即逝,化作动力。
只见一旁的疾风声道。
“王,不如属下去调动魔兵,守在山下以免不测。”
风噬痕固执道。
“如今天下还有什么能困住我,你们不必跟来了,在魔界好好准备,若无法将她带走,到时我便齐魔界之力,灭了苍云。”
疾风无奈只能应声道。
“是。”
寒风瑟瑟,狂风大雪,伴随那风强烈的向周围刮去。
雪花片片,瑟瑟发抖,于天空摇曳,飘浮几度,缓缓坠落。
他看着那男子坚决的背影,匆忙的背影,急忙而又心慌的动作,好似一切都成了无声,听不懂,摸不透,只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