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着烛火,映出那屋子的轮廓,即便是位移也需要时间,但这须臾的片刻,却让他焦急。
她本就身处高位,若真如他所说是为了钱…也不是做不出来。
他心底的害怕,在茫茫黑幕中愈渐迷茫。
巨大的阴霾遮住了他的前路,石板上斑驳的影子,映着他匆匆的步伐。
烛火映影,阵阵晚风,台阶步俗,忽地却步,啼声鸣鸣,不绝不息。
浓重的气息,晕开在黑暗中,犹如白日被人泼满了黑墨。
他于门前停顿了须臾,停滞的手心轻轻颤抖的指纹,须臾害怕填满了他此刻荒漠的前路。
似是做好了决定,轻轻推开眼前那道门,跨越了那道门槛。
他轻轻闭上眼,似是难以预料前路风霜,再似是带着深深的期待,去望。
不管前路如何,始终还在心上。
珠帘薄纱,隔出了那道距离,转折木门,匆匆走去,褰帘烛夭,碧色衣裙轻摇。
女子一袭碧衣,缓缓捻起酒杯,仰天而下,那伤感那样清晰。
不似俗世姑娘那般,衣诀半遮面,却也别有韵味。
白皙的皮肤,在烛泪涓涓下,透析照映着,泛着红晕。
她似是察觉了身旁有人,抬眼去望,眸子里覆盖的冷漠,好似寒冰,薄唇轻启冷声道。
“你刚刚去哪了?”
那冰冷的气息,那只差几步的距离让他不得不停住脚步,眼底的沉重一瞬褪去,却也渐渐被伤感占据。
她通红的面颊,温热的气息,轻轻皱起的眉目,都在诉说她的难受。
“别喝了。”他夺去她手中的酒杯,拉着她的手臂眼是一种担忧。
她撇开他的手,拿起那碧色的酒壶,缓缓站起,走着踉跄的步伐,径自道。
“我又没醉。”
她将酒倒入口中,透明的水滴,从她的嘴角滑落,依旧是不染纤尘的容颜。
“别喝了!”
风噬痕上前将她扶住。
“别扶我…不用你扶,风噬痕,我告诉你,我跟别的人不一样!你不要骗我。”
风噬痕眼底涌起焦急,声道。
“我从来都没有骗你。”
凌汐栩久久没有说什么,站在原处,眼泪却是止不住的落了。
风噬痕眼中涌起心疼,逐渐覆上了一层泪光,她何时如此失态过。
他的手始终停留在她身旁,但下一刻却又变得僵硬与无力。
凌汐栩抬起清晰的眼眸,迷离的目光,冰冷的气息愈渐强烈,但除了两颊的红晕,再看不出她喝了酒。
她冷声问道,却又夹杂着丝丝不为人知的脆弱。
“你刚刚去哪了?”
他看着她的目光,她的眼中是一种质疑,是一种痛心。
须臾间的沉默后,他装作随意轻声道。
“夜里睡不着,便去树林里练习剑法了。”
“呵呵!”她却突然轻声悲伧一笑。
“我都看到了,风噬痕你骗我,你说过你不会骗我。你到底是谁?”
许是酒劲上来了,她的身子一阵摇曳,他欲上前,却被她用手格挡在两步以外的距离。
她扶着那冰冷的木桌,眼中的泪,犹如决了堤的洪水,她情伤轻声道。
“你从来都不说,以前也是这样,可我清楚,总是为你找理由,可如今呢?究竟是我错了?”
他始终不知该说什么。
她忍不住轻讽一笑。
眼泪伴着嘴角的弧度,越发无声,越发凶猛。
他扶住了她的双臂,双目对视,却只有一片冰冷。
“汐栩,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她却还是用剩余的力气,将他推开了。
字字句句犹如锋利的刀刃,刀刀见血。
“那应该是怎样!如喋血?如魔界?”
他无奈的别开侧脸,不再凝望那窒息的冷漠,仿佛能够冰冻一切,不一会又似是泄气道。
“汐栩…你喝醉了,我们明天再说。”
她却摇摇晃晃道。
“不,我没有醉,我很清醒。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看到的那样!”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她灵动依旧的眼眸,泪水恍若再次决堤,朦胧了双眼,她悲戚道。
“你可知道,你是谁都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能够骗我。我是正!我有要背负的责任,你要将我置于何地……”
她没有任何防备,他竟亲手,将她敲晕了,白皙透着红晕的面颊,眼泪划过两棱的痕迹,令他心疼。
是的,他看见了,并且误会了。
“可我注定是魔,怎会……”
他许久的成长,苦涩的眼泪,于最后一刻落下,眼角留下那一抹深刻的痕迹。
暗夜无尽,烛泪涓涓。
笔墨晕开在那片苍白的纸上,好似最初的纯真,又好似最初的纯洁和美好。
他多想回过去,回到初见,回到宁安初入凡尘,回到长洛与她相处的时间。明城汐栩阁,承载了多少,却也承载了杀戮。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他又如何能再说些什么。
笔尖的笔墨稍停,他抬眼望了望沉溺于安静睡梦中的女子。
五彩七色的鸟儿,于夜幕中降临,他将那长长的信筏,寄给了那片黑暗,那片荒漠,那片不知明暗的前路。
他静静站立床前,许久许久,黎明破晓,清晨的第一缕光,映在他憔悴的侧颜。他似是终做出了决定,等这一切结束,等这一切结束,他一定会找她解释清楚的,对…只要他不再拥有魂魄,那也就是成功了,那么,从此以后,再无任何羁绊,他们从此便再不相离。
半明半昧的光,又似透明,隐隐约约于晨暮中冉冉升起。仿佛是看不到的光明,隐隐约约,又似是那忽隐忽现的仙力,一瞬消逝。
为了封存那段可能会存在的记忆,浓重的危机感,封存那可能会破灭他们拥有的、没有拥有的、从此以后没有交接的、令人害怕的,终不知前路是明是暗。
也许明明有很多路口,很多种选择,但他却选择了逃避和隐瞒。
以自身仙力封印,这无疑是场冒险,以自身性命为赌,若命弱仙力稀薄,命浅薄,那么封印便会稀薄,冲破只在须臾之间。
但他还是不能诉于真相,因为他不想她受伤,不想让她背负那些不必要的,受那些可以避免的伤害。
但愿人长久。
也许无形之间,命运轮转,这便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玩弄世人的转折。
竖日,清晨的光普照大地,她于醉梦中醒来,已经丝毫记不起一天以前的事。
他看着她看向自已的眼神,不是那么冰冷,是带着一种笑,一种温暖,明眸如星光那般璀璨,里面好像装着他们许多美好的回忆,绝不是…绝不是像前晚那样。
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已做的是对的。
还有七日,他便有机会,打破那命途的枷锁。
他便能够将这一切完结,同她过上平凡的生活。
他站在窗前,凝望那阳光普照大地,身旁人依旧,却又觉得不像,又觉得哪里有些怪异。许是觉得即使只失去了一小部分的记忆,却也不是完整的她了。
他将这些深深压下,只能等到一切都解决了,他才能将所有的事都告诉她。
灵瑶他的母亲又当如何?
他眼底逐渐松懈的仇恨,似是只想要那闲云野鹤的生活,但灵瑶他的母亲也是灵家的人,归根结底,他也是灵家的后,灵幻儿也算是他的妹妹,必须将魂魄拿去,再揪出幕后主使,复仇!
阳光下五彩七色鸟带着光芒,扑腾着翅膀,带着漂亮的羽毛,缓缓前进。
信伐上,交代了所有的一切。所有一切事宜都需墨风同灵幻儿去做,但这一切也只有他们知道。
苍云一如往常,鸟儿带着它的任务,回归灵土。
无尘殿内,女子一袭淡粉色的衣裳,白皙的十指,拎着茶壶,缓缓的倒了一杯茶。玄色褰摇,男子轻轻泯了一口,凉亭内四处的风帘动墨发,男子微微扬起嘴角,亲和而又沉着的声音。
“幻儿茶艺又进长了不少。”
“嘿嘿!这可是幻儿一大清早采集露水入里烹煮的,是不是甘甜爽口。”
墨风温和一笑,闭眼点头似是认可,轻声道。
“嗯!你平日里还要修习,不要太辛苦了。”
“知道啦,师父!”
耳畔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细看是一名品级不高的弟子,缓缓走进。
“参见墨尊,师姐!
师姐这里有你的一封信。”那位弟子微微弯腰道。
灵幻儿收起了眼底的童真,冰冷的气息隐隐约约,漫溢在空气里,她上前一步,眼底没有丝毫的情绪,拿过信筏,便道。
“你先回去吧。”
“是,师姐!”那人便转身离去了。
信筏轻卷,字迹是风噬痕无疑,灵幻儿眼底展露笑意道。
“是风哥哥来信了!”灵幻儿脸上又恢复以往的模样。
墨风看着她这样,眼底是看不尽,探不尽的苦涩。
她无法那么快的成长,只能够在外人面前设防,而这样伪装,令他心疼。
他的目光看着幻儿,正在平卷信伐,认真的侧颜。
“幻儿!”
“嗯?”灵幻儿纯真的双眼,睁的大大的,不夹任何尘滓,淡淡的疑问带着依旧天真的心底,开了一扇窗户,就这样望着他的师父。
他却不忍继续看下去。
“有些事该放下就要放下,人得按照自己的方式,自已原本的性子,那样大致的活着,不是像你这样太累了。”
灵幻儿看了看过手中被黑墨晕染的薄纸,眼中逐渐被冰冷覆盖,有什么在悄悄改变,那曾有的纯真。
“不用了,这仇,我一定报。”
墨风眼底是深深的惊讶,为何转变的如此之快,莫不是……
“他于信中说了些什么。”
灵幻儿却是不想再解释什么,转身奔向门外。
墨风一瞬位移,衣诀轻帘拦住了她的去路,他抬眼去望,那冰冷的气息散溢着令人胆寒。
他薄唇轻启道。
“我帮你。”
灵幻儿看着他的眼神逐渐转变为疑惑。
“你是苍云首座,更是我的师父,你是正,没必要为了我……”
墨风眼底是一种坚决。
“若论师父的话,那我亦未尽到,保护你的责任,致使你成了如今这样,为师不求其他,只想你弄清楚一切,就算是报仇,为师也帮你,只想,你能够像自已,凭着自已的意愿,那样活着。”
“可师父……”
墨风坚决道。
“不必说了,若此结不解,你此生便无法突破,无法修道问仙,你要负了师父的教诲、负了我多日以来的栽培吗?”
灵幻儿见墨风似是生气了,忽地跪下道。
“师父…莫要生幻儿的气。”
墨风伸手将她扶起,轻轻转身沉声道。
“为师并没有生气,只是这件事为师也有责任,他在信中究竟说了什么。”
灵幻儿低下头似是沉思,声音里带着丝丝脆弱。
“风哥哥说,当日是喋血屠尽灵府,而喋血是受人指使,但究竟是谁指使的还不知道。”
凭空多出一个亲哥哥,灵幻儿自是忍不住的欢喜。
“还有他本来就是我的哥哥。”
墨风抬眼向她望去,眼底有丝丝不解,身世他都不需要隐瞒了吗?
“这…他也告诉你了。”
灵幻儿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嗯。”
“既是如此该从何查起?”
灵幻儿无奈的摇了摇头。
墨风沉稳的眸子,让人难以看透,却还故意隐隐露一丝焦急烦躁,缓缓道。
“罢了,你且先回去,我同掌门商议个对策,毕竟事也关苍云。”
“嗯!”灵幻儿眼底满是心事,却还是微微弯腰拱手,缓缓退下了。
墨风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却融合了太多情绪。
他的身世,也没有完全告诉,眼前这个依旧不懂世事的女孩,更不能告诉汐栩。
那么到底是谁想要害灵家,风噬痕他的母亲是灵瑶,也算半个灵家人,是决然不可能出错的。
那人一定是地位不方便,才会想起买凶杀人。
而云家等旧敌,又怎会在关键时候,阻止了风噬痕的前进。
两者之间,一定是联系好的,是喋血为了掩护,又或者那人熟知苍云的一切。
一定是熟知苍云的一切,那人还特意留意了风噬痕,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回荡。
会不会是苍云内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