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
今夜永州最奢华的府邸里张灯结彩,往来贺礼随份子的宾客络绎不绝,大多是永州这片地方的富商或是官吏。
这一天是齐刺史老娘的七十大寿,为了这一天,刺史府早在半年前开始做准备了。永州刺史乃是正四品的大唐官吏,在管辖的区域算得上是一方土皇帝,谁敢不给面子?
“祁阳县县丞王旦敬上贺银一百五十贯,万寿图一幅……”
“零陵县布庄刘掌柜赠贺银一千贯,小玉菩萨一对……”
齐刺史满意的点点头,永州官吏还是较为清廉的,他也能理解这些人贺仪不多。就算真的有人送了很多,日后他也必然会多少还掉一些。
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也是从那些位置上爬起来的,知道他们的难处。
倒是这些商贾,看来赚的不少嘛……
他对这些官吏多加照拂,可不代表会对商贾和颜悦色。
自古经商为贱业!
他小时候家境贫穷,天天都会有借钱给他们家的商贾上门讨债,那几乎是他童年最大的痛苦。
家里没钱,他们拖走了余粮。到余粮都没有时候,他们开始往外抬桌子、椅子,甚至是抢祖传的灵位!
要不是一个世家小姐看中了他,他可能会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种噩梦。
正在思考怎么好好整一下永州的富商时,外面的人群里突然传出一阵阵嘈杂声。听声音,似乎出了什么乱子。
他显出一丝怒容,今天是娘的大寿,容不得这些狗东西搞砸。
“大人……快走!”
“救命啊……”
齐刺史没听清楚那些人在喊什么,只看见人群一哄而散,他还听见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女眷的哭声向周围传开。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身上布满血迹的家奴向他跑来,一把拉过他,背在身上就跑。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齐刺史怒不可遏的想要下来,家奴一边疯狂往前跑,一边哭喊道:“老爷,有一群黑衣人突然从花园里冲了出来,见人就杀,老夫人怕是遭遇不测了……”
齐刺史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他的眼睛仿佛被烧红了。
他努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平静的说:“放我下来,我要回去。”
家奴愣住了,他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了。
“老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齐刺史站在地上,拔出自己的佩剑,将一枚印信扔给家奴。
“送给赵大人,让他替我报仇。”
……
“娘,怎么办,我好怕……”五岁的齐松躲在母亲怀里,惊恐的抱紧了母亲。
母子二人躲在刺史府的后院,那些黑衣人似乎还在前院杀人放火,一时之间也没人过来。
“此处不宜久留,得赶紧走。”齐夫人镇定下来,抱着儿子站了起来。
花园里有个梯子,她可以用梯子翻出去。
刚往外走几步,就听见一阵狂野的笑声,齐夫人浑身发凉,她已经看到了有两个黑衣人的身影出现在前面走廊里。
她捂住儿子的嘴,一步步退了回去。
“什么人?”
外面一个人听到一点动静,立刻向里面张望,正和齐夫人四目相对。
出乎她的意料,那个黑衣人在看到她抱着的儿子时,犹豫了一下,又把头缩了回去。
“娘的,这刺史府里竟然还有耗子。”
同伴不疑有他,回答道:“耗子?哪儿没有?嘶,护发大人传令让离开了。”
五六名黑衣人从内屋走出来,向独自站在门口的护法靠拢过去。
地上尸体堆积,腥臭的血味格外刺鼻。刺史府化为人间地狱,黑衣人们将一个个点燃的火把扔向四周,刺史府霎时间火光四起。
“不!”冲到门口的齐刺史目眦欲裂,他疯了般挥剑砍向站在门口的护法。
一身黑袍包裹的护法冷哼一声,身后三道黑影冲出。
短短身影交错间,剑入血肉的声音便悄然响起。
齐刺史身上血箭飙飞出去,他单手拄剑,无力的半跪下去。
噗!身后的黑衣人一剑洞穿他的后背,狠狠搅动两下,继而猛地拔出。
一阵清风慢慢吹过,随着时间推移,风势却没有缓下来,反而愈演愈烈。
“撤。”
所有刺客如同鬼魅一般悄然离去,只听见他们身后有狂风大作。
……
“薛兄,一路顺风啊。”陈先热情洋溢的向远处挥手,他手边是陈莹,正无精打采的摆弄手里的花环。
那是薛讷采的花,陈先编的环。前者获得了一个哼,后者得到了妹妹甜甜的笑容。
郭小豹不知为什么也跟着过来,他咬着手指,问:“这大哥哥他爹真是大将军?”
“对啊。”
“哇……”
“别羡慕,哥哥我比大将军要厉害。”
郭小豹鄙夷的仰头看了看比他高很多的陈先,去找陈莹玩了。
哼!臭小子。
陈先看到陈莹和郭小豹玩的开开心心就腻歪,本来他还觉得郭小豹只不过是喜欢和陈莹玩,但现在想来,这个小屁孩别有用心啊!
他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说道:“小莹,该回家了。”
“好。”陈莹很乖巧的点点头。
在郭小豹哀怨的目光中,陈先带着妹妹扬长而去。
两人走进一个小巷子时,一个黑衣人忽然从天而降。
砰!
陈先捂住妹妹的眼睛,安慰几句。才抬眼打量摔在地上的这位仁兄。
大白天还穿着夜行衣,这位仁兄你是在扮演什么角色?怎么让我看不懂呢?
“兄弟,醒醒醒醒。”陈先摇了摇黑衣人的肩膀,只见黑衣人闷哼一声,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团黑血。
什么情况?!
陈先迅速站起来,他感觉这个黑衣人快要死了一样,到时候要是死在他旁边,他就是最大嫌疑人啊。
他干脆的往旁边缩了缩,直接把妹妹抱起来,大步跨过黑衣人的身体。
躺在地上的王浩:“……”
陈先在前世饱尝过世态炎凉,他才不想节外生枝又招引什么事情打断自己的生活。
结交薛讷和萧府是一回事,去帮一个快要死的人报官是另一回事。
轰!
又是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这次倒是正常下落,并在陈先疑惑的注视下踩到一块瓦上。
扑通!
小巷子两边的墙头不算高,跳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关键是向前摔倒时额头撞地。
陈先伸手摸了摸那人脉搏,又探探鼻息。倒抽一口冷气,好好一个人,摔死了。
妈耶……
他此时不仅没有趴在地上呕吐什么的,反而想出了一个主意。
把这两个摆成相互打架的样子,别人就算查到他头上,他也可以说是这俩人撕那啥打架,他只是路过。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陈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样,打个比方,就算在现代,连扶个老头老太太都得找一群吃瓜群众见证。
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