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动,柔声问道:“怎么了。”
弹琴的人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公子声音如此柔和,那声音如同悦耳的山泉,叮咚叮咚响入人心中,不似往日那般冰冷刺骨,她的琴声顿时一怔。
“为何不愿意带她离开?如今形势多变,她成了限制你和城主的一枚棋子,成了我最大的威胁,可是我……”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有隐隐的怒气“我如今都无法控制她。”
她主动将于潇月放给于夜,必定是最好的一个结局,这是对他们三方最好的一个选择,可是从未想过于夜竟然不愿意带她离开。
他看着眼前的人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了,此时她的眼角都带着丝丝凌厉冷彻。
“你想如何?”他的声音忽然又仿佛让人坠入冰窟,这一瞬间的天寒地冻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于夜”她的声音也变得薄凉,仿佛深秋的小雨,“我好像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了。”
她向前走去,走到他身边,尽管琉璃比他矮一个头,但她的气势居然丝毫不输给他。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居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直直向后带,脸上怒气更甚。
她将他抵在桌上,桌边的椅子被他的小腿碰倒了,软绵绵的倒在地毯上。
这是第一次,他看见她没有压抑自己,就这样直直的将自己的心情表现给别人看。
“我不允许!”她半吼着说道,她的眼睛在这昏暗的房间内如同夜明珠一般熠熠闪光,她情绪亦波动得有些厉害,纵然是于夜,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对劲。
会不会是血蛊的影响?他心中有些担忧。
“你怎么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无法自控的人,不禁将眉头紧紧皱着。
夏则被琉璃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尽管她在琉璃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她在外面这颇有失身份的模样。
“小姐?”夏在她耳后轻声叫着她,如同想唤醒她一般。
可是琉璃并未有什么动作,仍然死死盯着于夜,眼中似乎闪着红色的光,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看着他。
于夜偏过眼,看着夏,眼神里似乎有些危险。
她在琉璃的身后不禁打了个冷战,却依然放低声音,在她耳边继续说道:“小姐,这是在外面!”
琉璃听到这句话后,似乎顿时想到了什么,原本凌厉的眼神顿时收敛起来,眼里似乎有一些懊悔。
她松开他的衣服,整个人有些踉踉跄跄的向后走去。
他左手撑着桌子,右手却伸出来隔得有些远的护着琉璃,宽大的袖子在地上印着浅浅的影子。
“琉璃,怎么了。”他看见眼前的人眼神不似往日清亮,眼神有些懵懵懂懂,如同刚刚清醒的人一般。
琉璃却只是感觉在刚刚那一瞬间,四周的黑暗似乎有些失真,眼前的人几乎都要扭曲起来了,变成了无尽的黑夜,而她却在愤怒的那个阴影之中向着没有光亮的远方不停的奔跑着,直到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她“小姐,小姐”,她似乎才看见前方的光亮,等到她清醒时,入眼便是于夜焦急的眼神。
她只能看得见他张口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是她根本听不见。她因心境不稳而被血蛊影响,会根据自己心里想的做,所以才会如此。
房间依然昏暗,墙角处有丝丝阳光泻入,却只照亮了那一个角,窗户并没有关严实,于夜的眼角处有黄色的暖阳,他的眼睫毛在那片阳光下投下黑色的阴影,他眼神似乎有些焦急,不知为何,似乎还有些自责,垂着眼温柔的看着她。
她抬头,想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可是他又闭口不语,只是看着她,她只是回头那一瞬间,听见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轻松说道:“我会带她离开,帮我治好我姐姐罢,我会好生报答你的。”
纵然他在此之前亦想着让她如何在这里狠狠摔倒,可是不知为何,刚刚看见她那愤怒的模样,又想到了她曾在江南时对着自己笑时的样子。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手心被掐出了深深的血痕,尽管如此,他的眼前浮现出来的,还是她的笑颜,那眼睛半眯,露出来小虎牙时的模样,他很喜欢她的笑容,仿佛经历严冬的人看见了漫山遍野的春天,被最柔软的风包裹了一般,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心软感到无能为力,仿佛不做就会失去什么一般。
他在她面前无声的败下阵。
尽管她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他忽然觉得,只要是她想做的,他就愿意为她铺垫好一切,让她永远都踩在最柔软的地毯上前行。
“来”他看着她,向外面走去,门边的微风将他的外衣吹的有些卷,“我给你药,琉璃”。
他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他们两个人第一次相见时的温润。
她并没有动,定定的看着在门边的人“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依然温柔的看着她,半扬起嘴角,有些轻狂的笑了笑,直直的盯着她说道:“谁知道呢?”
说完后摆着袖子缓缓的走着,似乎在等后面的人,他走路时步子迈得并不大,却因齐国衣服的袖口较大,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格外洒脱的样子,再加上他那浑然天成的强者气质,让人无法不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
琉璃将夏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后,连忙跟着快要离开院子的于夜。
他带着她穿梭于小径之中,直至来来往往的侍仆变得越来越少,他们终于到了。
那是一间小药铺,小屋外斑驳的墙上,脱落了层层黑色外皮,可是进去的门却似乎完好无损,亦没有灰,看上去十分干净,这个地方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与这个小屋不相符。
他从腰间拿出暗黄色的钥匙,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锁上摸了摸,然后将钥匙插入孔中,左边扭了两次,右边一次后,锁应声而开。
琉璃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时而轻狂,时而又温柔,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实在是无从下手,琉璃轻叹。
“你不是与城主一起吗?他呢?”琉璃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在我姐姐那里,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回过头,垂眸看着她,然后在琉璃手微微上扬时,将一个东西塞入她掌心。
琉璃从一进门开始,便看向四周,这个房间里面却异常的富丽堂皇,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夜明珠亦散发着绿色的光亮,她眼睛都看得直了,直到她感觉自己手心突然多了什么,抬头便看见了表面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有于夜。
“你……”她只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打断。
“炼蛊罢”他打开里侧的一个小门,那个里面是练蛊的一个小鼎,黄黑色,上面有厚厚的一层灰,让人感觉这个鼎除了被搬进来时摸过两次,似乎自此以后都没有被用过了。
“春在煎药,一日三次,让她服用,天螟需要在喝药以后让她吃进去,然后用功力化解在她体内。”
“嗯”
“我有两个要求。”琉璃将袖口卷起,拿着手帕进去了。
“你说”他的声音依然有磁性,似乎还有一些宠溺。
“我不在这几日,让夏寸步不离跟着她,还有,将这封信送出去。”
与此同时,夏在她身后将信放到了于夜手上。
她拿着手帕拂去鼎上面的灰,这个鼎倒还不错,他虽不懂蛊,却还是有眼光的。
“嗯”他点了点头。
“小姐……”夏的声音有些不舍,似乎想与她一同进去。
琉璃却打断了她:“你应当明了我的意思,夏!”
她的眼睛闪了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仍然无可奈何的答道:“喏”。
“两日后这个时辰来此处等我。”她拨了拨里侧的机关,门便缓缓的合上。
于夜看着眼前的人被一堵墙隔开,心里似乎有些难受,他又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明明刚刚都不觉得疼的,这一下不知为何手心忽然疼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