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劫后余生
国相亲自到将军府上拜会,有意游说将军夫人收那侍女为女。将军夫人自是知晓国相的用意,她自己也原本是布衣出身,宽厚之人。
可是那将军难以接受,他由下郡调回京师,本就自卑于自己低劣的门庭背景,妻子家人无一不是粗野乡人,此刻待在京城这么久,还带着粗俗习气,认一个婢女作为女儿,这让京城里的其他名门望族怎么看自己,让赏识自己的天子如何想。
劣根难除,难登大雅之堂云云的言语将军仿佛已经听到了一般。
越想越来气,将军将那婢女拉到庭院中,不顾她哀求哭诉,以勾引官家公子为由打了二十鞭子,扔出了门外。
彼时夜阑正在书房读书,心中一阵悸动,便由天眼中看到了皮开肉绽的躺在将军府门前的侍女,他顾不得许多,飞身而去,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女子抱入怀中,乘云而去。
这一举动引起凡间极大的混乱,有人说他是神仙,也有人说他是妖孽,越传越猛,不想传到了偶然下凡的避祸仙子耳中。
避祸仙子听闻夜阑竟然宁愿喜欢一个侍女都不喜欢自己,怒火中烧,她在夜阑为那女子渡修为疗伤之际,故意推了他一把,导致他气息紊乱,受了内伤,而那女子一下子便气若游丝。
避祸仙子见事已成,她伸手搬了下那女子的脸,颇有嫌弃的说了句:“果然长的是狐媚,我的人你也敢抢,我要让你知道你错的有多离谱。”说完便将她的身体收入乾坤袋中,带回了天庭。
夜阑顾不得自己开始倒流的气血,声嘶力竭的喊着那女子的名字,他调出一把诛仙剑,起身直上云霄。
众侍卫看着夜阑上仙如此模样,忍不住上前阻挡,却皆被刺于剑下。
夜阑目不斜视的直奔避祸仙子的福兮宫,一路上杀掉挡他道路的仙吏二十余人,却获知避祸仙子早已跑去天帝那里求救。
夜阑心里满是憋屈与愤怒,仙子做了错事,有人庇护,可是他爱的人,就得被同类随意践踏,再被无冤无仇的人玩弄鼓掌之间。
夜阑冲到凌霄宝殿外,与天将打了起来,他原本就修为高超,今日又受此刺激,更是不可抵挡。
天帝铁青着脸,一个掌管律法的上仙,私自下凡本就是重罪一条,还预想和这凡间女子再续前缘,着实生气。
直到夜阑闯入大殿,避祸仙子料着那女子气息已断,当着夜阑的面儿将她放了出来,仍在地上。
抢先一步跪在天帝面前,反说夜阑上仙被这妖女迷了心智,一时不知自己所为,假意求天帝开恩。
夜阑看着那具被人如同草芥般处置的身体冰凉的伏在地上,情绪一下子崩溃,泪如泉涌。他跪在侍女身边,轻轻抱起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为她合上了那半睁开的双眼,那女子脸上至始至终都是淡然安详的微笑,不曾露出过一丝皱眉苦脸的表情,一如她当时气定神闲的站在他面前,掷地有声的为他阐明自己的想法那般让人尊敬。
那么,这是他,害了她么?如果他自那次谈话后,理解了她的用意,就此守护着她一身平安,是不是要比此刻的结局强上不知多少倍。
夜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下意识的一反手,诛仙剑就直直的刺入了避祸仙子的身体中,避祸仙子当即灰飞烟灭。
众仙倒吸一口冷气,扭头看着嫘祖的反应,在一旁的嫘祖火冒三丈,大叫着欺人太甚。众兵将见势便一齐上阵要将夜阑打入天牢,夜阑当时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如入了魔道一般,几乎是谁挡杀谁,无人可抵。
那避祸仙子身边有一随从,颇会禁忌之法,他向天帝进言:“夜阑上仙已然堕落为魔,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有损仙人威名,我有血咒之法,专门封魔,请交给我来处理这件事吧。”
嫘祖跟着也看了天帝一眼,天帝虽舍不得夜阑上仙,可此刻他看着夜阑确实满身戾气,红眼黑额,叹了口气,默许了。
那侍从从侍女的身体里取了一滴血,沉吟施法,那滴血便化为一条血蛇攀上了夜阑的左手臂,开始吸取夜阑的仙力,夜阑顿觉力气消弱,头晕脑胀,渐渐的视线也开始模糊,终究他趁着残余的理智,从天庭逃了出来。在之后,无论众仙如何找寻,都不见他踪影,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浅风看着倾羽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问她在想什么。
“我遇到夜阑那天,正在四海漂游,见他身上充满着不净之气,便故意找茬,与他打了起来,趁势对他用了净化术,他便瘫软在地。只是那手臂上的红印无论我如何尝试,都无法消除,还好也没有什么影响,就放弃了。我见他蓬头垢面,想必也是落魄可怜之人,便将他带回了云庄,没成想,这一回去,他竟然陪了我五千年。”
“是啊,这就是因缘。谁也说不清。”浅风抬头望着远处,颇为感慨:“在云庄住着的夜阑,要比之前他在天庭快乐多了。我看的出来,他那发自内心的开心。”
“那当时夜阑出事的时候,你在……在么?”倾羽小心翼翼的看了浅风一眼,她害怕问道什么浅风帮着天族欺负夜阑之类的事情,可是又觉得各人立场不同,不管是做出什么行为,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没有,我当时在昆仑山开经讲坛,也算是运气极好,不然的话,你说我该帮谁呢?”浅风露出为难的样子看着倾羽。
“我觉得如果你当时在的话,或许会有一个更好的处理方法。”倾羽冷不丁的夸了浅风一句,到使他有些得意起来。
“浅风,你说,如果夜阑当时真的听了那侍女的告诫,不再强求,会不会是一个更好的结果呢?”倾羽沉默了一会儿,怅然所失。
“因果轮回,向来是逃不掉的,只不过夜阑当时的冲动加速了这因果的过程而已。这是他的情劫,躲过去了,还会有一桩接着一桩而来,只有趟过去才会有未来。”浅风看着倾羽,仿佛在告诉她,夜阑趟过去了,所以才有了云岛,这个能让他当做家的未来。
倾羽想象着夜阑受过的那些苦,忍不住眼里噙满了泪,那得是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在那样的环境中挺过来,如果换做是倾羽自己,都未必能有夜阑一半的坚强。
云庄的每一个人都有着无可言说的属于自己的痛,可是也正因为经历过,他们才很懂得珍惜。
“在我印象里,渡过了天劫,修为大涨,可是这情劫,即使渡过了,也是遍体鳞伤。仔细想来,莫不是和情劫的缘起有关,私欲而起的最后求不得,贪欲所起的最后噌念起,世人对于情字若能加入悲与慧,或许便能少一分苦痛,成就一段佳话。”倾羽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
“呵,不错啊,不如我们就给大家示范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渡情劫?”浅风为了鼓励倾羽,故意朝着她搞怪的挤眉弄眼,这表情和他那玉树临风的外表实在不搭,倾羽便没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