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要见你们郎君。”
孟先还是和当初一样多事,明明把口信留给下人就行,他非得坚持见到了梁绍祖才肯开口。
“郎君他……真的不太方便。”
家丁们越是拦着不让,他便越是犟得厉害。经过好一番夹缠,他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梁绍祖本尊。
“他……他怎么不、不穿衣服?”
一照面,孟先就被梁绍祖横陈的玉体震惊了,结结巴巴的问道。
“她、她怎么也不穿衣服?”
然后又被外室的玉体横陈惊呆了。
“他们怎么都不穿衣服?”
孟先捂着眼不敢再看,一张脸红彤彤的,宛若猴屁股,十分喜感。
“我家郎君和娘子睡觉呢,穿衣服干啥?”
一个家丁状若无事的答着话,另一个则悄悄抄起手臂粗的木棍,击向孟先的后脑勺。
“我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缘何如此?”
孟先的后脑勺却像是长了眼睛,不慌不忙的一偏,避开这一击,手腕一翻,利索的夺过木棍,咔嚓折成了两截,和和气气的问道。
“……”
“……”
不就是正在发愁无法让梁家的主子相信梁绍祖被诈尸的外室掐死了的事,担心自个儿会被扣上谋财害命的屎盆子,可巧孟先就直头愣脑的送上门了,不好好利用一把简直说不过去!
“怎么个利用法?”
孟先不解。
“就是……把你敲晕,衣服扒光了,也放到床上去……说你强行入室,妄图奸辱良家妇女。咱们郎君奋力反抗,你恼羞成怒,把他俩都掐死了……”
见他身手了得,家丁们放弃了耍花招的打算,干巴巴的答道。
“你们又不是凶手,犯得着大动干戈的栽赃我么?”
孟先目不斜视的给床上那对鸳鸯的关键部位盖上了遮羞布,说道:“这位娘子脖颈上的掐痕很重,其形和你们郎君的手吻合。而他的脖颈掐痕稍新,指甲印鲜明,显然是她还手的结果。就算你们的主家不信,那到了公堂,让老练的仵作一验便知你们是无辜的。”
“唉,小郎你有所不知,衙门是我们做下人的绝对去不得的地方,不死也得脱层皮。而梁府也是龙潭虎穴,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给人上私刑……我们是真的怕了啊……”
家丁们的辩解,裴舒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专注的凝视着孟先。
先前她猜测他可能是借尸还魂的厉鬼,弄不好和崔遇的阿娘在年轻时有过旧怨,比如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之类的。故而迁怒到崔遇的头上,想要挖了那双和他阿娘一模一样的桃花眼。
现下仔细一看,他整个人阳气充沛,天庭饱满,中气十足,并没有被鬼附身的痕迹。
“也许是我想的太狗血了,他只是单纯看崔遇不顺眼而已?”
裴舒讪讪的摸了摸下巴。
都怪崔遇那厮透露的消息太少了,害得她只能瞎蒙。
“反正挨劈的不是我。我操心作甚?难不成想变成孟先那种多管闲事的老妈子?”
她一阵恶寒,果断离去。
片刻后。
裴舒鬼使神差的扭过头,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屋内背对她而立的孟先。
就在方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竟生出了一股非常强烈的违和感,很不舒服。
到底是哪儿违和,她一时真说不上来。
但直觉告诉她,问题一定出在孟先身上。
对了!
之前她打量的是他的正面,却没有看过他的背面。
他的肩不如崔遇宽,腿没有崔遇的长,个子没有崔遇高。
但是……
他有个无与伦比的后脑勺。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如有实质的目光,他脑后浓密的头发立刻隆起了一小块,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钻出,阴恻恻的盯着她瞧。
裴舒大吃一惊。
这厮的后脑勺还真是长了眼睛的?
亏她以为他是武艺高强,耳力灵敏,远超于常人,没成想他是靠这双丑陋的眼睛窥得了家丁偷袭的动作,做出反击。
也难怪他能把崔遇劈到了。
一想起崔遇背上那道狰狞的刀疤,裴舒竟莫名的心悸了一下。
“不管他了。”
她不由轻轻的抽了自己的脸一下,警告自己别又犯贱了。然后撑着伞,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黑夜里,独留下那双无处安放的鬼眼愕然愣在了原地,没人搭理。
翌日。
寅时,天未明。
被砚台压了个前扁后平的姜仲文忽觉身上的压力一轻,精魄随之被全须全尾的拎出。
“祖宗,你终于肯理我了!”
他回过头,激动地喊道。
“呃……”
继而欲言又止。
“怎么了?”
裴舒瞪了他一眼。
“没、没怎么……”
他见多了她容光照人的样子,像今日这般憔悴,还是头一回得见。就像……像是纵*欲过度,被人活活吸干了阳气,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里遍布血丝,眼皮下泛着浓重的青灰色,脸色发青,面部浮肿。
她真不讲义气!
只顾着自己在外头风流,扔他在家中做马做牛。
姜仲文很是哀怨的想道。
“呵!风流你个头。”
彻夜无眠的裴舒冷笑了一声,无情的将他摁进了鹦鹉的身体里。
“祖宗,我就算成了鸟,那也是风流标致的鸟人。你瞧我这毛色,油光发亮;瞧我这爪子,结实有力;瞧我这气色,白里透红……”
见她没有跟他算旧账的意思,仍能像以前那样虐他,待他始终如一。他心中不禁欢喜得很,蹦蹦跳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顺便灵光一现,觉得眼下这副鸟样便于他不露形迹的接近他的如意郎君。只要把他身上的禁制解了,他就能一飞冲天,直奔那个人的府邸而去。
“只怕刚飞上半空就被熊孩子的弹弓打了下来,之后拔光你的毛,送给家里的姐妹们扎毽子玩儿。”
裴舒往鸟笼的食槽里添了一把稻谷,又放上几条新鲜的小青虫。
姜仲文吓了一大跳。
“祖宗,你干什么?”
“给你吃点儿东西补补。”
裴舒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祖宗,我真的不是鸟……”
他不就是适应能力强了点,怎么她就真把他当鸟人看待了?
不应该啊,不应该!
“是你自己说自己是鸟人的,我可没说。”
裴舒出其不意的拈起一条蠕动得格外销*魂的小虫,塞进他嘴里,笑眯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