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
天色微明,尚有些许星光闪烁。
一位行色匆匆的男子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中显得有些突兀,他神色慌张,额上丝丝汗珠渗出,衣衫有些歪斜,腰带勉强斜挂着,似要随时滑落,或许是出门过于急促,没来得及整理好。
他终于看到前方路边现出“医馆”二字,眉头稍稍展开,脚下加紧了步伐,一路小跑向前,未待及跑至医馆门前,便急急囔道:“简大夫,简大夫,快救救我儿子,简大夫简大夫……”
他来至医馆门口,才抬手要拍门,猛然间门板一松,门后的黑暗中忽地伸出一只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他吓得瞪大了双眼,往后一摔,瞠目结舌地坐在了地上。随着伸出的手,一个面容清俊的黑衫少年随后闪身而出,弯下腰,与瘫坐在地上的男子视线平齐,伸出背着的右手,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来人十四五岁模样,稚嫩的脸颊却显出些许刚毅的眼神,睫毛长而翘,整个面孔却水灵灵如尚未出闺的少女。
男子见到来人,目光渐渐缓和了下来,定了定心神,未及起身,便急语道:“简戈兄弟,简戈兄弟,我家孩子半夜腹中突然疼痛无比,在家里满地打滚,求你让简大夫来看看吧。”说话间,他张开手撑住地面,姿势由坐变成了跪,“我们知道简大夫身子不便,不轻易出诊,只是这孩子疼得神志有些恍惚,而且……”
他的话未说完,却又被简戈用手捂住了嘴:“嘘……”
跪着的男子想睁开他的手继续说,却发现不仅无力摆脱他的手,甚至无法从地上站立,只得发出:“唔……唔……”含糊不清的呻吟。
简戈蹙着眉,嘟着嘴,显然是对他发出的声响有些不满,突然听见身后门内传出一声轻咳:“咳咳咳……”
简戈显得有些慌张,怒目眼前被他捂得严实的男子:“安静。”声音很轻,但却清晰地听出了他的怒气。
虽然声音很轻,门里的人似乎已被之前的喧哗声惊醒了:“小戈,外面出什么事了?”
声音轻柔,似月光洒落,悄然无息,以至于男子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响动,而简戈却听得分明。他的神情略微挣扎了一下,闪身便进了门,关上门板前朝门外不满地嘱咐了句:“等着。”
他的动作很迅速,跪着的男子尚未有所反应,门板便已合上。男子有些犹疑,不知是该听简戈的吩咐在门外候着,还是该继续叫门:这个平日里看着略有些痴傻的简戈不会就这么把他晾在外面了吧……
简戈关好了门,掠身进了里间,床帐后,有个身影扶着床沿,已然斜倚着床,撑起了身子:“小戈?”
“嗯。”简戈边回答,边上前将一侧的床帐挂起,房里依稀的光,隐约看到了靠在床边那张清瘦的脸,即使黎明的微光也能映出上下脸颜色的差异,脸的上半部分几乎布满了一大块漆黑的胎记。
“外面怎么了?”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豆腐。”简戈嘟着嘴,在床沿坐下了。
“豆腐?”床上的人愣了愣,沉思了一会,“你说的可是街西侧卖豆腐的王大叔?”
简戈用力地点了下头。
“来,小戈,把我的衣服拿过来。”说话间身子向前倾了倾,似乎就急着要从床上下来。
简戈皱了皱眉,往床里按住了他:“睡觉。”
“简大夫,简大夫,救救我儿子吧……”门外的王大叔显然并不太信任简戈,才这么会儿功夫,便又开始拍门板了。
简戈一听,便动了怒,滋溜一下站起来就想往外走,教训教训那个人。
“小戈,回来。”温柔的声线,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
简戈闻声站定,却还是背着身子。门外的敲门声越发的焦急:“简大夫,小儿病得急,实在站不起来,求你去看看吧……”
清晨本就静谧,王大叔的声音从门外传到里间,听得很是分明。
“小戈,王大叔的儿子你也见过对不对?”床上的人坐久了撑着的手有些累,又把另一只手也撑在了床沿,侧过了身子,“他生病了,我过去瞧瞧,你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好不好?”
别人家的孩子,倒还真未必每个都记得,但说起王大叔的孩子,名唤王齐,一五大三粗的汉子,真真让人记忆犹新,尤其是身高,每次想看他的脸都仰得脖子酸,进了稍微矮点的房子,都得一直弯着腰。说他家是卖豆腐的真没人信,感觉比较像卖猪肉的。
一个这么强壮的汉子,病倒了,莫说王大叔和王大婶两人了,再来三四个人也很难抬得动他,大半夜的一时也找不到人手。不得已,王大叔让王大婶看着王齐,自己就来央着大夫去家里瞧病了。
可简戈不乐意,背对着床上的人,身子和头一起摆动,用全身诉说着不可以:他这才刚睡下没多久,本就身体不好,还想着去给谁看病呀?
床上的人叹了口气:“小戈啊,我已经彻底清醒了,现在即便硬要我躺下去睡,我心中自是惦记着病人,也睡不踏实啊。不如趁早让我出去看个诊,回来还能接着睡一会儿。”
简戈闻言,埋着头,右脚蹬了蹬地面,有些不甘心地回身取了衣服,放在床上。
“真乖。”床上的人轻轻地笑了,眼里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我换件衣服,你去外头告诉王大叔我马上就来。”
气冲冲的简戈掀开门板往外扔了句:“马上。”
在外头等得心焦的王大叔有些想往门里走,简戈一拦,眼睛一横:“等着。”瞬间便合上了门板,王大叔没来得及躲闪,险些被门板砸掉了牙。
简戈回来时,床上的人已经换好了衣衫,脸上裹着大半截纱布,上半边脸绑得结结实实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绑带正好遮住了脸上的胎记。
简戈推来了一把椅子,这张椅子有些特别,若它就放在原地,也就是个正常椅子的模样,也就是样子看着比平常人家的椅子精巧些,往下仔细观察,才发现椅子下方有几个轮子,让椅子可以被推往各个不同的方向。简戈将椅子推到床前,放定,走至床边,抱起床上的人放在了椅子上,拿了床绒被披在他的腿上,回身将挂着的那件蓝色绒毛披风取下,披在了他身上,严严实实地裹好了,生怕冻着了他。
“小戈,记得带上我的药箱。”
“嗯。”简戈应着,便推着他往外间走去。
*********
王大叔家。
王齐疼得全身发软,原先在地上滚了一阵,又开始发了高烧,全身抖个不停,迷迷糊糊得只剩口里不停地说着胡话。王大婶急得直掉眼泪,坐在他身边,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王大叔的声音由远而至:“老婆子,简大夫来了,简大夫来了……”
王大婶睁大红肿的双眼往门口张望,一只手撑着地面,正想抬脚站起来,王大叔便踏进了门,便急急地问:“怎么样,好些了吗?”
“怎么会好?”王大婶一听又落了泪,“一开始只是疼,你走后便烧了起来,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怕不怕,简大夫来了。”王大叔一闪身,让出了刚刚那张滚动的椅子,简戈跟在后头推着。
王大婶看到椅子上的人便破涕为笑:“简大夫,快看看我家孩子,不知怎么的半夜就突然嚎起来,从床上跳将起来,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我跟老头子都吓坏了……现在更不好了,整个人都不知道了,我喊他都不应……”
王大婶絮絮叨叨的说起了王齐的病情,王大叔一把拉过了她:“你快让开,让简大夫看看啊。”
“小戈,快把你王齐各个放床上躺着去,我要把把脉。”
王大叔在边上一怔:乖乖,没听错吧,简戈那个细胳膊小腿的就想搬动王齐?可别闪着了腰。
“简大夫,这……”王大叔张了张嘴,没想好似的没能把话说完。
简大夫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轻笑了一下:“大叔,不妨事的。”
简戈推着椅子到了床边,让简大夫在床边坐着,自己回转身一把就拉起王齐的一只胳膊,就想往床上丢。
“轻轻放。”
“哦。”简戈便将王齐抱到了床上,轻放了下来。
乖乖……王大叔和王大婶不可思议地看着简戈,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两兄弟两年前搬来这里,哥哥简箖身患腿疾,行动不便,得亏一身好医术,在此地开了家医馆勉强度日。弟弟简戈,虽相貌堂堂,可惜天生便有些呆傻,成日只会与附近的孩子一块儿厮闹,时常闯祸,不是碰坏了西家的篱笆,就是砸烂了东家的水缸。除了简大夫,谁的话都听不进,没想到竟有如此神力。平日里附近青年人玩闹,三四个人都拖不动的王齐,简戈竟像拿一个空布口袋一样,轻易便提起了。
在王大叔与王大婶震惊不已地上下打量简戈的时候,简箖从披风中伸出一只手,翻过了王齐的手臂,轻按着诊脉,手指如笋芽,纤细而优雅。
王齐还在不停地发着抖,不时地抽搐一下,嘴里说着胡话。
“小戈,把药箱里的针取来。”
王大叔闻言回过神来:“简大夫,他这究竟是怎么了?晚上睡觉前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病成这样了?”
“不妨事。”简箖回过头,宽慰了几句,“令郎不过是睡前受了些寒气,素日饮食又不曾注意,肠胃有些不适罢了。我给他行一次针,再开几副药,三四日便会好。”
“那就好那就好,麻烦简大夫了。”王大婶开心得直搓手。
“只是王大叔也知道,我行医问诊时一向都不希望有人在旁打扰,刚刚令郎病势凶猛,二位关心病情,我便让二老在一旁观看。只是现在我要行针,实在不习惯有旁人在场,不知道二位可否在外稍候?”
“好的好的,我们在外面等着……”王大叔答应着,便跟王大婶退出了房门。
刚退出门,简戈便将门窗都关上了,王大婶在外头有些焦急地张望着,却连个缝都看不到,心中不免埋怨:“你说着简大夫,医术确实是高超,可就是挺奇怪的,哪有大夫每次给人瞧病都把门窗关得紧紧的,还让人一个个进去。”
“哎呀,你就别唠叨了。简大夫本就身体弱,关上门窗也没什么,不就是看不见吗,治得好才是要紧。人家大夫大晚上赶到家里给你看病,你倒还埋怨上了?”王大叔有些不高兴地斥责。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王大婶嘟囔着,也就不再吭声了。
不消半刻钟,简戈便推着简箖从房里走了出来,王大叔和王大婶赶忙迎了上去。
“大夫,怎么样了?”
“二位不必忧心,令郎已经清醒了……”
话未落音,王大婶便激动地跑进了屋,王大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婆子,心眼实,性子急,简大夫你别介意,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大婶也是担心孩子。”简箖微笑着,递给王大叔一张药方,“这药你去抓了,吃上三天便好。”
“可太谢谢你了……”王大叔抓着简大夫递过来了手千恩万谢。
“大叔你不必太客气,都是街坊,帮忙也是应该的。”
王大叔半天从身上摸出了一个铜板,双手捧着送到简箖面前:“简大夫,这是诊金的一部分。还得给孩子抓药,我们家一时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我今后一天还你一些,你看成不?”
简箖微微一笑:“这就不必了,小戈平日里没少惹祸,我又腿脚不便,时常管不住他,平日里少不得给你们添麻烦。我们兄弟,一个体弱,一个胡闹,素日都是各位在照顾我们,就当我谢谢你们。”
“哎呀,这怎么行。我们虽穷,但看病给钱的道理还是懂的,你也不容易,你身子不好,还得顾着简戈呢。”王大叔说着便把铜板往简大夫手里一塞。
简箖拿着铜板看了看,笑道:“那王大叔你看这样可好,这枚铜钱我便收下了,但也不需要再付其他的费用。”
王大叔有些讶异,正想张嘴说些什么,简箖摆了摆手:“大叔你听我说完,我的腿脚你知道,小戈这孩子你也知道。平素我的医馆里有些许物件坏了,就只能搁在那儿了,我摆弄不动,小戈摆弄不来。故此我想让令郎痊愈后,帮我来修整一番,不知道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家伙什不是成日里修修打打过来的,我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家里的东西都是儿子修的。简大夫你要修什么尽管开口。”
“如此便好。”简箖抿嘴笑着,“这便抵了诊金了吧。”
“这怎么行……”
“我是大夫,我说可以,自然是可以。这样抵诊金似乎还有些富余,不如连这药费也一并抵了吧,一会儿去我的医馆拿药。”
“简大夫……”王大叔哽咽着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啦。”简箖的声音清静如深水,“大叔,我身子倦了,先回去休息了,若还有事,尽可来寻我。先告辞了。”
“谢谢简大夫,谢谢你了……”王大叔千恩万谢地重复着。
“小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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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
天色渐亮。
里屋的门被打开,简箖的座椅缓缓驶入,后面跟着的是有些闷闷不乐的简戈。
座椅停在了床前,简戈上前将简箖的披风解开,挂好,又回身轻轻地将他抱回床上。认真地坐在床沿看着简箖解下了头上的绷带,露出了刺目的黑色胎记。简箖在床上将外衫解下时,简戈去外间打了盆水,回到里屋,给简箖拧了把毛巾,坐在床边递给了他。
“小戈,你怎么了?不开心?”简箖边用毛巾擦着脸,边含笑问道。
简戈咬了咬下唇,有些别扭地站在简箖面前。
“你是不是不高兴我让王齐过来帮忙?”说着话,简箖用手撑着床,想要往下躺,简戈赶忙上来帮他调整姿势,盖好了被子。他没有吭声,但表情很明显:明明医馆的事我都可以做得很好的,为什么突然说很多物件需要修理,又着了个人来,还是那个傻大个。
“那是因为啊……”简箖的笑意如掠过林间的凉风,清凉而柔软,“王齐他并不是得了病啊……”
不是生病?简戈歪着脑袋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
“别想了,你去按照我刚刚说的给王齐的药方配好,一会儿王大叔会过来拿。今日倦得很,晚些在开门吧……”简箖还没说完,睡意便涌了上来,没禁住合上了眼睛,似乎睡了过去。
简戈轻轻“嗯”了一声,退出了里屋,关好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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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简戈刚打开门,就看到王齐候在门外。
“哈哈哈哈,简兄弟,早上好啊!”爽朗的笑声传进了医馆里。
“看来你已经痊愈了啊?”简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还不是简大夫你医术高超……”王齐说着便往里迈步,简戈有些想拦,简箖对他稍稍示意了下,简戈便一退,将王齐让进了医馆,他这一进来,整个医馆都显得局促了起来。
“我娘不放心,还让我在床上多躺了一天,你看,我现在……”王齐边说边抬起了左手,边展示着他的肱二头肌,便用右手锤了锤胸口,“壮得像头牛,啊哈哈哈……简大夫,我爹都跟我说了,这次多亏了你,今后有什么事需要我王齐,你只管开口。”
“王兄弟客气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何况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
“简大夫,别这么客气,以后叫我王齐就好了……”他大手一挥,大大咧咧地把一只手搭在了简戈身上,“从今往后,你们俩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
简戈嫌弃地把他的胳膊从身上甩了下去,转身去了后院。
王齐不以为意地哈哈哈大笑,简箖捂着嘴笑了,眼眸如一汪星尘,王齐一瞬间看得有些晃了神,一时间竟红了脸。
“那我就称呼你王大哥,可好?”
王齐听到简箖的问话才猛然回过神:“……呃……好好好,当然,当然……”我这是怎么了,刚刚那一瞬间竟觉得那张绷带怪脸,如此清秀美丽,我真是疯了疯了……
王齐用力拍了下头,简箖被他的动作唬了一跳:“王大哥,你怎么了,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说着,边擒过王齐的手,放在桌上想切一切脉。
王齐慌忙收回了手,脸憋得通红:“我没事我没事……就是想随便活动活动筋骨……”
简箖观察了下王齐的神色,便也不强求,笑盈盈地看着他:“王大哥,医馆中的药柜残旧,有些柜子损坏了。你知道,我每日赚几个诊金也是勉强度日,想请你……”
“没问题,交给我吧!”简箖还没说完,王齐就拍着胸口保证起来。
“那就麻烦王大哥了。”
今日来看病的人特别的少,简箖在医馆里枯坐半日,一个上门问诊的病人都没有。简戈不知被简箖叫去后院煎什么药了,一屋子药香,王齐修柜子时闻了一早上,觉得莫名的神清气爽,比经过水问楼时闻到姑娘们身上的香还要好闻。
“王大哥,来吃饭吧。”简箖笑着对后院锯着木头的王齐说,“来尝尝小戈的手艺,他做的饭可是相当好吃的哦。”
王齐起身,在身上擦了擦手:“好嘞!”
三个人在饭桌上坐定,简戈先给简箖盛了碗汤,放在一旁晾着,而一旁的王齐迫不及待地捧起碗就开始扒着饭:“这么多好吃的啊!真香!”
“王大哥累坏了吧?”简箖笑眯眯地看着他。
王齐有些不好意思:“没,没啦……”从早上以后,王齐就再也不敢直视简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难为情。
简箖抬手,给王齐夹了个鸡腿:“这是我刚刚让小戈特地做给你的,你尝尝。”
“嗯……嗯……好吃……”王齐把头埋在饭碗里,专心啃着鸡腿。
“王大哥,今天没什么人,我下午想带小戈出去逛逛。我们俩来这里两年多了,忙于生计一直没空四处走走,恰巧你来帮忙,能否帮我们看上半日,我们兄弟出去走走。”简箖温和地看着简戈,简戈眼里开始放光,太好了,终于能一起出去玩了。
“没问题,尽管去。”王齐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
“王大哥可有什么推荐的好去处?”
“西湖边上有许多,最有名的是水问楼,里头的姑娘琴棋书画……”王齐摇头晃脑地正想往下说,忽见简箖扑哧一笑:“王大哥你是在开玩笑吗?你看我这身子,如何去得风月之地,再说了,我身上的银钱也……”。
王齐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也是平日里在茶楼听人说的,心里惦记着,你一问,不由得……”
“茶楼?哪儿的茶楼?”
“也是在城西,有个乐风茶楼,那儿的老板娘喜欢吃我爹做的豆腐,隔三差五,我就会过去送一趟。里头有个说书先生,他说的书可有意思了,我每次都会听一会儿再回去。”
“那我就去那儿,顺便也能欣赏下西湖的美景。”说到这,简箖又抿着嘴笑了,“不知道王大叔可需要我们帮忙送些豆腐去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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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
天容水色,云物俱鲜,满目繁华。
简戈推着简箖沿路而行,路上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新鲜无比,瞧见糖葫芦就呆滞在原地,见到风车就挪不动步,简箖疼爱弟弟,一路上林林总总买了一大堆。
到达茶楼时,简戈已经吃完了好些零食。
小二迎了上来:“客官,几位?”
“两位。对了,小戈。”简箖示意简戈递上了手上的豆腐,“这是卖豆腐的王大叔托我顺路捎来的。”
“好的好的,您二位稍等。”说着小二接过简戈手上的豆腐,让人送进了后厨,转身又带二人上了楼。
简箖在桌前坐定,就看到简戈在对面抓耳挠腮地想出去看看。
他温和地笑了笑:“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你别闯祸呀。”
“嗯!”简戈开心地点了点头,一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唉……”简箖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刚刚跟他说别闯祸的,看来并没有认真听呀。
小二上了一壶普洱,简箖问道:“我听王大哥说这儿有个说书先生?”
“哦,您说的是孤檠先生吧,王大哥每次来的时候都盘算着,想听听他的书。”
“孤檠先生?”
“是呀,客官您不知道?这位孤檠先生的书跌宕起伏、新奇有趣。这茶楼来去这么多说书先生,我从未听过有人说过类似的情节。”
“是吗,看来王大哥的推荐果然没错。这孤檠先生几时会来?”
“哎呦,客官,这就不好说了。孤檠先生性格孤傲,来去随性,三五不时的会来一趟,时间不定,全凭心情。每次来,人们都奔走相告,小店瞬间就满座了。可就是,总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客官你看那边那个位置……”小二抬手指向楼下东南方向几个座位,“看到没,那桌子被黄少爷包下来了,边上那是黄少爷的跟班,天天就在这儿守着,等孤檠先生一来就通知黄少爷来听书。”
“黄少爷?”
“哎呀,您不知道?黄少爷是知府黄老爷的独子黄祁黄少爷。黄老爷家中一脉单传,只此一子,黄老太太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听说呀,这少爷有些……”小二神秘兮兮地向四周张望了下,压低了声音,“少爷房中养了不少侍从,但一个丫头也没有,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大少奶奶也从不正眼瞧,倒是对水问楼的掌柜很是关心,三天两头去一趟。你说水问楼这么多姑娘,瞧上谁不好,偏偏瞧上了个大男人。”
“大男人?”想来这黄祁不过是断袖之癖,既是官府少爷四处沾花惹草,虽说惹的是男人,也不甚稀奇。不过青楼的老鸨是个男人,这倒是新奇得很。简箖好奇地抬了抬眼。
小二一看简箖有兴致了,说得更开心了:“可不是吗?除了水问楼的掌柜外,黄少爷最上心的就是我们这位孤檠先生。虽说孤檠先生也是姿色天然,占尽风流,可……”
“小二!在上面干嘛,还不下来招呼客人……”茶楼的掌柜见小二半天没挪位置,就知道他碎嘴的毛病又犯了,在楼下呵斥道。
“诶,来啦!”小二冲简箖抱歉地笑笑,“客官,我先下去了,有事您叫我。”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这位传奇的说书先生了,简箖心里默默有些遗憾,提起茶壶,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口。突然楼下一阵嘈杂声。
“孤檠先生!”
“……天哪,这不是孤檠先生……”
“孤檠先生来了,快去通知少爷……”
……
当真是心想事成啊!简箖有些激动地向下望去,只见一白衣少年轻摇着折扇,从门口缓步迈入,面如傅粉,眉清目秀,漫步徐行,风采高洁,周身竟似有云雾缭绕。空气也似乎在他进门后凝固了,斯人如水,隐有仙人之姿,令人不敢亵渎,难怪那个官家少爷对他紧追不舍。简箖不由得看得出了神,自己运气真是好,偶然来这里一次,竟然就能亲眼目睹如此绝代风华的人物。这等人物,在小二嘴里竟只能排第二,真想见见那个传说中的水问楼掌柜。
简箖胡思乱想间,楼下又一阵骚动,
“让开让开,别挡着我们少爷的路……少爷您这边请……”
“孤檠先生,黄少爷来看您了。”
孤檠先生已在茶楼正中的位置坐定,淡然地喝了口茶,并没有理会来人。
人群中,一位锦衣华服的青衫少爷被人簇拥而至,甚是引人注目,想必就是那位黄祁。
他来得倒是快,想来是终日都在不远处的水问楼厮混,一收到消息就直接过来了。简箖看到黄祁倒是有些惊讶,印象里总觉得官家少爷什么的十有八九是肥头大耳,面目猥琐,满大街欺男霸女,这位黄祁少爷倒是五官端正,身材匀称,虽称不上英俊潇洒,倒也不似獐头鼠目之辈。
“孤檠先生……”黄祁讨好似的上前见礼道,“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不如一会儿我们去水问楼一起喝一杯?”
孤檠先生眼皮都没抬,似笑非笑:“黄少爷既是来了,不如坐好,在下要开始说书了。”
“好的,好的。”黄祁大手一挥,在前排坐下,手下人在他身边围坐了一圈。
孤檠先生来乐风茶楼了。
这消息如风般传播开来,茶楼瞬时挤满了人,座位坐不下,掌柜不得不抬出了更多的座椅,直挤得楼上楼下水泄不通,小二也手忙脚乱地在各种添茶、端茶点,完全没了嚼八卦的清闲。
孤檠先生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今天我给在座的各位说一段书,此书的朝代年纪,失落无考,尽是些野史秘闻……”
随着孤檠先生好听的声线,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在众人的脑海中展开……
…………
……
那年,江湖上风雨飘摇,三大门派呈三足鼎立之势,不分上下,相互间不时就爆发一场大战。
南宫若正是这三大门派之中以啸鸢刀闻名遐迩的啸鸢山庄庄主南宫沥的独生女。南宫沥虽育有三子,但独独对此女宠爱有佳,南宫若的三个哥哥也对这个妹妹百依百顺,真心疼爱。而南宫若从小天资聪颖、聪慧过人,自小与三个哥哥一道学习。南宫沥心疼女儿,不让她碰刀,唯恐伤了她。
谁知这南宫若自小倔强,父亲不允,她便趁几位哥哥在练刀时偷偷在一边学。天长日久,竟自己学会了些。南宫沥无意间发现后甚是惊奇女儿的武功天赋,自此,便同意她与几位哥哥一同学刀法。
南宫若未至及笄,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深谙啸鸢刀法,武林之中稍有些声望的人家都前来求娶,说媒之人日日踏破门槛。偏偏南宫若自己却不太上心,只对父亲说自己还太小,想在父母身边多孝敬几年。南宫沥溺爱女儿,也就由着她的性子。
谁知没过多久,南宫若竟背着父亲兄长,偷跑出了山庄。南宫沥一夜愁白了头,一方面生怕女儿自己一个人独自出了意外,需立即派人搜寻,另一方面又担心武林仇家寻仇寻上了南宫若,不能太过声张此事。最终,南宫沥只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暗中四处查访。
而就在南宫若悄悄溜出山庄的一月后,京城北静王府中的总管买了一个自称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小丫头,分派给了浆洗房,这丫头正是失踪多日的南宫若,只是她在这里有了个新名字,叫若兰。
这位南宫小姐怎么就惨兮兮地卖身进了北静王府当浆洗丫鬟了呢?
这事还得从去年说起。
南宫若在山庄中可谓是无忧无虑,日子久了也是无聊。诗经楚辞读腻了,兵书战策也都烦了,剑法刀谱翻到烂,终日写诗画画弹琴久了也终是无趣,几位哥哥虽然疼爱她,但各自都有事务,不能总跟她一块儿厮闹。
贴身丫头鸳鸯见自家小姐终日无所事事,便想着哄小姐开心,不知从哪弄了些戏本给小姐看。
自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什么翩翩公子人如玉、林中少侠舍身相救、小姐书生私定终生……南宫若乐此不彼地读着,读完一本立时向鸳鸯要下一本。
这可苦了鸳鸯了,她本也是托相熟的下人从山庄外买进来的,一时之间哪有这么些个戏本。可又不忍心拒绝小姐的央求,少不得咬咬牙用自个儿的积蓄买了来,给小姐读着。
戏本读得多了,南宫若便也免不了想入非非。诸多戏本中,她尤其喜欢霸道贵公子爱上灰姑娘的戏本,终日就想着若自己是个小丫头该多好,也许就会遇到不问出身、不看家世,只是爱着她的富家公子。
这些事想得多了,在别人眼里就显得时不时发着呆。鸳鸯很是着急,小姐这是怎么了?
一日,南宫若正在窗口饱含热泪地发着呆,遐想着自己是个出身贫寒的小姑娘,自幼父母双亡、吃尽人间苦楚之际。
鸳鸯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小姐……?”
“……”
“小姐!”
“啊?!”南宫若受到了惊吓,脑袋一弹,回了魂。
鸳鸯被她的反应吓得不轻:“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了?”
“我看近几日后山的桃花开得正好,小姐要不要去散散心?”这几日一直闷在屋里,怕是闷坏了……
“也好。”
黄昏。
后山。
桃花烁烁,桃林里走来一位面若桃花的姑娘,正是南宫若。
后山的桃花虽然开得好,但每年都来看,未免有些烦腻,南宫若心中暗自叹息,转头望向身边的鸳鸯,见她失神地望着远方。南宫若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竟发现今日天气清朗,竟能看清山下镇子里人来人往的街道。那日正是春社,庙宇间,正在祭祀,万人空巷,甚是热闹。
南宫若自小长在山庄中,父亲为了护她周全,从未带她去过如此繁华的地方。
那日,南宫若便大着胆子乔装成丫头,跑下山玩了两个时辰。
尝到了甜头的她,从此三五不时地趁父亲外出时,溜出门。
半年后,南宫沥出了趟远门,还带上了三个儿子。南宫若送别了父亲,回身就准备乔装下山,这次父亲去得远,小几个月回不来,南宫若打算跑得远些。大着胆子,便想要去京城看看,她交代鸳鸯,若有人来寻她,就说小姐身子不适,不想见人。
鸳鸯虽然心里担心,但也拗不过南宫若,只得答应了。
谁知刚到了京城,竟被几个小贼联手在京城繁华的大街上偷走了所有盘缠。南宫若虽然功夫一流,但自小身居闺中,哪知道其中关窍,待要追上小偷,只见眼前一片人海茫茫无从下手。
于是,南宫若“如愿”成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小丫头……
实在是,太丢脸人了……
怎么办才好……
这里离山庄太远,也实在不知如何才能联系上鸳鸯……
父亲和哥哥几个月后回来,发现自己不见了,怎么办才好……
最重要的是,现在没有银两,感觉要曝尸街头了……
南宫若想去耍刀法卖艺,可她会的都是啸鸢一脉的功夫,一旦被人认出,啸鸢山庄大小姐当街卖艺,这……
南宫若一咬牙,不行,宁可饿死,也不能给爹爹丢这样的人。
她就这么饿了三日,第四天迷迷糊糊地走在路上,竟不知不觉走在了路当中。
“何人如此大胆,敢拦北静王的车驾……”
南宫若听到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她想转身看看是谁,便突然晕在了地上……
“……诶?你怎么兀自躺下了,快起来,王爷要过来了!……”
南宫若迷迷糊糊听到声响,想要站起来,身子发软,脑袋一黑,一片漆黑。
黑暗中,她听到一个凉如夜色的声音:“……出了什么事……”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南宫若醒来时,身子正依靠在街边,身旁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家正端着碗粥,慢慢地喂着她。
“……”南宫若想说话,但却全身松软,张不开嘴。
“姑娘不用担心,我是北静王的贴身侍从。你刚刚晕倒在王爷车驾前,老身看姑娘这般脸色,怕是饿了好几日,适才在隔壁小店买了碗清粥,姑娘且吃些。”
北静王?南宫若虽身子还无法动弹,但脑子的活动已经恢复了些,北静王,这个称呼似乎听兄长们谈起过?
南宫若静心想了想。哦!想起来了,北静王端木岚,是朝中唯一一个外姓王爷,有传言,他是先皇在外的私生子,虽为人正派,却淡泊名利,只顶着一个王爷的虚衔,手中却没有任何实权。
空壳王爷,南宫若想起了哥哥们的评价。
但是现在……南宫若忽的一激灵,自己现在正流落街头,如此危急关头,眼前这位老者既救了她,想来也是心善之人,不知道能否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管了,先卖个惨试试。
“老……老……”南宫若紧紧抓住眼前这位老人家的手袖,想要说话,支支吾吾,却发不出声。
“姑娘,你别急,你饿得久了,自然浑身乏力。”
“我……我……”南宫若更着急了,一着急上火,脑袋又开始发晕了,她心中暗叫不好,这么晕过去,不知回头被丢到哪去,一咬牙,右手紧紧拽住老人家的手腕,谁知一用力,脑袋就像挨了一闷棍,直接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晕迷中,南宫若只记得一件事:不能松手,不能松手,绝对不能松手……
待她再次醒来,正躺在一间整洁干净的房间里,一位姑娘正望着她。
“姑娘,你醒了?”
“这……”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身边的姑娘赶紧扶住了她:“你别急,这里是北静王府。”
见她还是迷蒙着有些不解,又解释道:“你啊,白天在王爷的车驾前晕了过去,昏睡中,竟拽着王管家不肯撒手。王管家没办法,只好将你带回王府,让大夫施了针,你这才松了手。我刚瞧见,王管家的手都被你掐得青紫了。”
“……”南宫若心中一阵愧疚,王管家毕竟救了自己的命,自己竟然……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力气。
“姑娘可要吃点东西?大夫说你饿得时日长了,慢慢进些粥,自然会好。”
“有劳姑娘了。”
“姑娘你可折煞我了,我就是王府里一个丫鬟,你叫我依琴就好。你歇着,我去把粥端来。”
南宫若在依琴的帮助下,喝了一大碗粥。
这时,有人敲了门,依琴一开门见了来人,便行了个蹲礼:“王管家。”
“我听说姑娘醒了,我来看看。”
南宫若见来人正是将自己捡回了王府的王意,正想从床上起来。
“姑娘别动,你才刚好些,躺着就是。”王意按住了想要起身的她。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南宫若有些不好意思,“小女子当时情急之下,似乎将您伤到了,不知……”
“不妨事,不妨事,小伤而已。再者说了,当时是王爷下的令,让老奴把姑娘救起,姑娘要是谢呀,谢王爷便是。”王意乐呵呵地注视着南宫若,“姑娘身子可好些?”
“好多了。”
“那便好,老奴便放心了。不知道姑娘芳名是何,家住何方,我看你衣着光鲜,不似寻常人家,怎么会自己一人倒在街边?需不需要老奴安排人送你回家?”
“……”南宫若心里犹豫了一下,啸鸢山庄是江湖门派,一向不插手朝廷事务,万一传出去,自己进了北静王府,恐怕三人成虎,指不定传出什么谣言。心下便拿定主意,决定一装到底,看看能不能在王府里赚到回家的盘缠,“小女子若兰,父母双亡,母亲遗命,命我来京投亲,不想亲人没有找到,钱银却被贼人所盗。几日来,没有进食,无处安身。幸得王爷相救,感激不尽。现如今投亲不着,访友不到,不知栖身何处才好,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求管家大人收留我做个丫鬟,若兰不求银钱,只求有一屋避顶,一日三餐足矣。”
“这……”王意拧着眉头,神色显得有些为难,不知心下在合计什么……
南宫若一看,便祭起法宝: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立时要落下泪来。在家中,父亲兄长都禁不住她这一招。
果然,王意见她可怜,便叹道:“那好吧,我去跟总管说说。只是一件,这里虽是王府,但……”王意咽下了后面的话,“若兰姑娘,你若留下,可不能嫌弃活计艰难……”
“多谢您。”南宫若没等他说完,赶紧谢过,生怕他反悔。
“此事简单,我这就去跟尚先生说。你先休息。”
尚先生,尚礼,便是这北静王府的总管。王意可是王爷的心腹,他一开口,尚礼岂能不允,第二天南宫若便正式进了北静王府。
只是,她被分配到了浆洗房,每日刷洗着下人的衣物,十指纤纤终日浸泡在水中,她原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哪受过这个苦,不到两日,手指就开始痒得抓也不是挠也不是了。
南宫若唉叹地想着:
现实果然跟戏本里写得不一样啊……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被分配在北静王跟前……
某日某时,北静王突然就注意到了自己……
然后就……
“若兰,你在干嘛,衣服都要泡烂了。”身边的静宜好心提醒了她。
“啊,好。”静宜是跟她睡在同一间房里的丫鬟,之前她的手指痛痒难耐,也是静宜给她抹了膏药。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这不时发呆的毛病可得改改,回头小心挨罚。”
“知道啦。”南宫若笑着谢过了她。
入夜。
所有的活都干完了,南宫若一阵腰酸背痛,便跟静宜说要出门走走,静宜嘱咐了几句,就让她去了。
月色静谧。
南宫若独自沿着小径走着,又想起了自个儿的心事。
说实话,这样这个情况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露宿街头强吧。也可以好好想想怎么让人来接自己才好。
话说回来,北静王府的丫鬟月钱也太少了,攒上大半年也凑不够回家的路费啊。只能想办法通知家里了,顶多就挨一顿罚。
可是要怎么才能通知父亲呢?
南宫若愁得脸都拧成一团了。
父亲要是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担心坏了。唉,早知道就不跑这么远了。
南宫若自顾自想着,竟走到了花园的湖边。她在湖边坐了下来,见四下无人,便甩掉了鞋,挽起了裤脚,在湖边荡着水。
不想了,真烦,明天在想。
南宫若正玩着,没注意到湖对岸的竹林里,恍若有个人影。月光倾泻似水,肌肤白皙的灵动少女,轻挑双足,溅起了零散的水花……
……
…………
孤檠先生正说到精彩处,众人正听得如痴如醉,突然被楼外一阵叫喊打断:
“先生,先生,此人摔坏了你的琴。”
一个小厮的身影从门外窜入,手上还揪着一个人,楼上的简箖看到此人却是一愣……
那小厮拽着的人正是简戈。